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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一刀斬盡萬千亂(下)

()明前不想再等了,人生之事,當斷不斷,反被其亂。看書網言情內容速度比火箭還,你敢不信麼?還不如一刀斬萬千亂。

她轉臉看梁王,平靜又穩當地抬手從衣袖里拿出了一只粉桃花緞布包,輕輕地遞上前︰「這是給梁王殿下。」

她神色淡然,平心靜氣,微微欠著身雙手奉上,姿態恭敬之極。她沒有看梁王眼楮,也沒有打開布包。而是請梁王自己接過去打開看。這個宴席上還有晉商王友良,益陽公主和崔憫等人,她還為他們留後一點面子。

周圍人聲話語都輕飄飄地散去了,仿佛只剩下了兩個人。

梁王沉默地坐那里,緊鉤鉤地盯了她半響,又看看她手上粉緞包。臉色陡然間變得鄭重,眼神也很陰暗,全身都不輕意地微顫了,脊背上彌漫起一股冷意。望著這個眉目如畫少女高抬雙手奉上刺繡信包,卻仿佛面對了一個黝黑深淵,一個咆哮猛獸,一座要噴發火山!這是什麼?一旦接過來打開看,就會掉下深淵,猛獸就會躥出籠,火山就要爆發了吧!天地會顛倒一切都要改變了。他臉色煞白,心里狂跳,死死地盯著緞包好一會兒,像是強忍著內心困惑和暴怒。他手按寶劍,用後一絲理智按捺住心緒,抬眼看向身後侍立張靈妙。

張靈妙也全神貫注地瞪著那緞包看,目光咄咄,臉有些蒼白,手指緊緊攥著反擰著,仿佛拼命地算計那東西是什麼,帶來什麼後果。他眼珠動動,翹起嘴角笑了,剛要張口說話。明前就伸手止住了他︰「張公子慎言。這不是給你。」

張靈妙頓時啞口無言了。他臉色蒼白,瞪著霧蒙蒙眼楮看明前,範明前也冷冰冰地看著他。「為什麼要這麼干?」「為什麼不能這麼干?」他們眼神無聲地踫撞著,都心底駭然,都瞬息間明白了這是什麼會帶來什麼結果。張靈妙突然發現明前那雙經常帶著溫情帶著笑雙眼,竟變得從未有過凶頑和冷洌。盯著他時如鋼刀般直刺人心。這個人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少女,現卻如一位殺氣騰騰刺客,好時機,舉起一把銳利鋼刀,捷地出了殺招。

一刀兩斷,恩斷義絕,她遂了他願。

這張席位一下子就陷入長久冷默和緊張中了。風聲肅殺,竹林起伏。人們沉默著僵持席位上了。氣氛嚴峻冰冷無比,宴席上人們仿佛都凍僵了。緊張得令人們喘不上氣。公主和崔憫遠遠地眺望著這邊,都覺得有點怪。

是他想像中樣子嗎?梁王被一種猜想給震撼住了。他僵持椅子上,身軀微顫,面孔猙獰,臉色一會黑一會紅得變化著,如火如血。完全被這個意外擊懵了。粉紅緞包只有薄薄一層,卻仿佛重達千斤,砸向他。他瞪著它竟然心生寒意,這是什麼,她怎麼能拿得動它,他會不會拿不動它?

***

局勢劍拔駑張。

這時候,劉靜臣忽然走過來,俯身梁王身畔輕聲說了幾句話。梁王神色大變,全身顫抖,晃了幾晃,臉色都煞白了。像是被重重擊垮了。他瞬息間就冷靜下來,強行鎮定著心神,一把攥住了明前手,咬牙切齒地道︰「等一會兒再說話!現不是說這些話時候。不管你有什麼事,這是什麼混帳東西,都等回去再說。我現有重要事要辦,你也是……如果你敢胡說八道話,我就殺了你!」他怒目瞪著她,手掌使力地幾乎握斷了她手腕。

明前心中冷笑,柳眉倒豎也盯住他。他現還感脅她嗎?過了今天,大家就各奔東西,誰與誰都沒關系了。他還有什麼資格恐嚇她。現他害怕是她宴席上公開與他退婚,使他丟臉。可惜從泰平鎮他殺她那一刻起,這位北疆小王爺臉就丟了!

這一刻,明前覺得痛無比。這趟北行路上所有痛苦、失望和悲傷都這一刻得到了補償。原來小藩王也會意外、恐懼、慌亂?

她使勁地抽回自己手,冷笑道︰「我說話會小心,梁王也請收下這書信吧!別太失禮了。」她輕蔑地將粉紅色緞包扔了梁王桌前。

梁王瞪著她和書信,臉色猙獰,憤怒地幾乎要殺了她。他被她逼得走頭無路,咬牙說︰「……我會收!你先等等,等過了這一會兒再說!過了今天宴席我會收下。」說完,他站起來,有些憤怒也有些狼狽地轉身走向了暖閣。他氣壞了。

明前暗松了口氣。今日這場交鋒,已經算贏了。突如其來地拋出了殺手 ,一擊而中,表明了要退婚。朱原顯似乎沒料到她會現拿出退婚書來退婚。他已經完全被這個意外擊懵了。

酒宴還繼續,這場宴席是晉商王友良私下宴請梁王等人。客人不多,除了不請自來明前、公主、崔憫外,只有兩位同樣談成生意晉商和他們夫人。生意一談成,這些商人便成了依附梁王擁躉了,共乘一條船。所以他們也把夫人女眷介紹給梁王認識。這時候,竹林旁邊暖閣里又來了幾位夫人,僕婦們過來報信,王晉商走到暖閣門前給大家介紹。朱原顯直走過去。

看樣子來人是一位有身份女眷。明前等人也客氣地離席去打了招呼。暖閣掛著厚厚紅紗帷幔,隱隱約約地望進去。一位夫人坐暖閣里木椅上,渾身花團緊簇,珠光寶氣。傍晚燈火下顯得雍容華貴。正與眾人見禮。

那夫人看向了門口方向,伸出手,輕聲地招呼︰「原顯。」

小梁王臉色煞白,狠狠地扭頭盯了明前一眼,疾步走過去。他不顧身後公主崔憫等人,急步走進了帳閣。修長身軀矮下,就雙膝著地,跪倒那夫人面前,俊面浮現出了笑容,歡喜地道︰「母親!你怎麼來了?你怎麼不事先通知我一聲就來了雲城?想嚇住我嗎。」

一聲出,暖閣內外皆靜。益陽公主和崔憫都驚訝地望著暖閣深處。明前也訝然地應聲抬頭,心髒猛得停了一拍。

小梁王喊她母親?朱原顯母親?

朱原顯母親當然就是梁親王朱堪直王妃楊王妃了。她竟然這里?

明前大吃一驚,真直正正駭了一跳。她怎麼這個節骨眼遇到了朱原顯母親楊王妃?她長長得吸了一口氣,好像朱原顯也事先不知道她這里。是楊王妃自己來見小藩王。難怪他剛才震驚,抓住她手腕不讓她亂說話。真滑稽!明前震驚得不知所措了。她要與他退婚,卻意外地遇到了他母親。他母親面前退婚嗎?好像哪里出了個大紕漏。

明前鎮定住情緒,屏住呼吸,飛地轉著念頭。她緊隨著眾人一起去請安行禮。益陽公主和崔憫震驚過後,也忙走上前行禮。益陽公主品階比楊王妃高,但是這北疆,梁親王王妃也算是這國中之國皇後了,權勢盈天,比她這位遠離京城公主要強多了。而且楊王妃出身名門,是前朝著名楊氏門閥長女。她與她偶遇也必須上前行禮。

夜風清涼,暖閣四面懸掛著大紅色薄紗,隨風飄揚。明前心如冰如火。這個初秋夜晚焦灼緊張。

輪到了明前行禮。明前恭謹地進了暖閣,跪下行禮。不管她與小梁王是怎麼樣結局,尊敬長輩禮數和規矩還是要做到好。明前鄭重地行完大禮,之後恭順地垂頭听訓。靜了會兒,才听到身前高處響起了一個輕柔細微聲音︰「是範丞相家小姐吧?請起。」

聲音委婉動听,很親切,明前有些恍惚。這時候旁邊走過來一位身著錦緞戴滿珠翠中年女官,主動地扶起她,輕聲說︰「範小姐,請起,楊王妃請你過去。」她們四目相對。中年女官露出了和善親切笑容,示意她別緊張。明前忽然覺得她仿佛哪兒見過她。

明前心砰砰亂跳,直覺得一件很震撼事情要發生了。她定定神,穩住勁,走進了紅簾暖閣,鼓起勇氣抬頭看。暖閣深處太師椅上,一位身材苗條、滿臉含笑,很溫婉柔美夫人向她含笑點頭。一瞬間明前臉色蒼白,停止住了呼吸,渾身都泛起了一股驚悚寒意。

是前天「曲仁堂」邂逅過癱瘓病人,那位與她一同求醫重病夫人。她原來是隱名瞞姓去看病貴夫人,不姓上官,姓楊,是梁親王朱堪直王妃,也是小梁王朱原顯母親。楊王妃。

明前覺得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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