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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芙蓉池驚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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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靈妙一大早就親自去了西雁塔旁邊玉觀音寺,請來了方丈釋德老禪師,來布政使司府里為眾人講禪法。玉觀音寺是玄奘法師把佛經從西天帶回中土落腳第三座寺廟。寺內存放著大量西土佛經,甚至還保存有佛祖手跡。這種名寺老禪師親臨布政使司府講經,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府達官貴人們,都聚集到府西側竹林精舍听禪師講經了。小梁王,益陽公主,李執山和劉謹州及夫人等人都到齊了,只有範小姐昨晚就傳出有些著涼消息,沒來听經,住所休息。

真是四兩撥千斤。小天師輕輕松松一招就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到府西精舍,連崔憫等錦衣衛和全府侍衛們都去保護藩王公主了。這個人僧道不拘,真是個人才呢。

明前請養娘李氏帶著雨前和另一個侍衛出府去買棉花棉布,準備縫制些北方穿厚衣裙。就把雨前打發出了劉府。自已則領著另一個丫環雪瓏準備去劉府南邊書房「芙蓉池」赴約。

芙蓉池是劉府南書房小花園,庭院中央有個月亮形大池塘,旁邊種滿了芙蓉花,被稱為「芙蓉池」。庭院安靜偏僻,種滿了各種芙蓉花。這里還有地底溫泉,泉水灌進了月亮池,是個冒著熱氣溫泉池塘。還專門放養了一些南方來溫水魚,芙蓉池塘里游來游去,很幽靜美麗。

小天師替明前和荀七公子約定就是「芙蓉池」。劉謹州愛武,這個南書房廢棄已久,約這里見面恰當。

明前芙蓉池旁微微地踱著步。心事重重。

她不該來。明前眼望花叢,手按裙踞,眼光深沉,心都糾結成一團了。人到了此地,她才猛得警醒過來,驚駭得呆住了。她不該來私會荀七公子,她是冒著身敗名裂危險私會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與她毫無瓜葛男人。而這種私會男人罪名一旦被撞破被落實,就會像天降霹靂般得炸得她粉身碎骨了!她範瑛一切名譽、地位、未來和清白都沒有了。她怎麼就暈了頭答應來見荀七公子呢。她做什麼傻事啊!

此刻,箭弦上,張靈妙西邊精舍吸引走了所有人,荀七公子也已經進府,她很得就與他會面……誰也阻止不了這場好戲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像騎著一匹疾馳駿馬,前方就是陷阱,她已經搖搖欲墜地要摔下馬背了!張靈妙,是幫她還是害她啊?

明前額頭陡然出了一層汗,渾身冰冷。她再也忍不住心頭驚懼,停住腳步,轉身就走。

忽然面前奇花異樹一分,走進了個人影。明前驚駭得抬頭。

***

玉觀音寺老禪師是個得道高僧,講起西方佛經禪意來如舌綻蓮花,天花亂墜,使得來精舍听經貴人們都听得入神了。他主要講了一卷「金剛經」,這經卷大明朝家喻戶曉,流傳很深廣。老禪師開示就說,它原名叫「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般若是佛所說智慧,金剛體現著般若作用,如金剛般可破一切妖魔鬼怪,無堅不摧。但是金剛並不是要信眾們一味堅硬,相反要求信眾們柔軟、包容、以柔克剛。正如當年漢高祖死後,南越王趁著帝登基時欲割據稱帝,群臣主戰,唯有小皇帝智慧無比,以一封書信說降了南越王,免得開戰生靈涂炭。所以高對敵手法不是大動干戈,而是以柔克剛。高智慧是以退為進包容力量,這就是傳說中般若智慧。為官為上位者是如此,高超智慧不是以武力壓服別人,是以柔軟姿態去治理天下。

這段精彩講述,當真是字字珠璣,句句蓮花,妙語如珠,辯才無礙。使得眾人都有所覺悟,皆獲法益。

精舍里外鴉雀無聲。

錦衣衛同知崔憫站竹樓精舍外,帶著侍衛保護著眾人。他習慣性地掃視著眾人。

精舍里坐滿了听經人。主位上小梁王穿黑袍束金帶,簪纓王冠,面色專注,听得很認真,還時不時地問老禪師幾句。老禪師也興致勃勃地作答。兩個人一來一往,談論起佛經打起謁語來很投機。小梁王一向未佩劍,今日卻佩帶了一把三尺長龍泉寶劍,于是老禪師與他就寶劍打著禪機。老禪師說天子君王佩劍不為威懾世人,而為警醒自己慎重生死。「手持劍,心高抬,予人生」,才是君王佩劍真諦。小梁王听得連連闔首,似乎心有所得。益陽公主也一幅努力傾听神情,劉謹州是個武人,也故做風雅得搖頭晃腦听著。小天師張靈妙站精舍內,端茶倒水,眼珠靈活得四處轉著,與平常賴皮樣子一樣。其余達官貴人們坐滿了一堂。

崔憫站精舍大門處,穿著一件素羅白袍,腰懸長刀。眼光淡淡地掃視著全場。忽然,他看見了關公公低頭彎腰地走進精舍,跪盤膝坐公主身旁,俯耳輕聲說了幾句話。益陽公主側臉很慎重,神色未變,但耳環卻急速得顫動了幾下。她低頭吩咐了關公公幾聲,便轉開臉,卻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向了門外崔憫。兩人眼神相對,她對他展顏一笑,又垂下了頭繼續听經。不多一會兒,關公公和魏女官悄無聲息地擠出了門。

再過了一陣子,便看見小梁王老謀臣,不知不覺地走進精舍園門,眺望著精舍里梁王。小梁王身邊只帶著一位隨從劉靜臣,另一位隨從王提督卻不見了。崔憫緊緊地皺起眉,左右掃視著,那位北疆著名一夫當夫萬夫莫開王提督通常寸步不離地保護梁王。怎麼不見了?

他又瞥向小天師。張靈妙笑得正歡,眉宇間有些心神不寧。他瞧見了崔憫眼光,諂媚地笑笑後,就避開了他視線。崔憫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事!

他目光急切得掃視著精舍,那位處處討好小藩王未來梁王妃範大小姐也不見了。

崔憫突然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他漆黑眼楮盯著小天師,一轉身出了竹林精舍。張靈妙看見他走出去,才松了口氣,也走出精舍歇息。這麼一群人精兒似藩王、公主、錦衣衛和布政使面前玩花招兒,說不緊張是假。他踱出來松口氣。

忽然他臉皮僵硬,苦笑著不動了︰「崔兄,有話好說,為什麼用刀戳著我?」

崔憫無聲無息地走到他身前,刀抵了他胸口。輕聲說︰「小天師,天氣太熱,我心情不好。這刀說不定會失手。你知道這府里為什麼怪怪嗎?」

張靈妙苦笑了︰「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這府里怪不怪。」

崔憫眼光略沉︰「你確實不是神仙,你也不是天師,我派人查過你底細。你是今年年初才進入靜心觀和碧雲觀做道士,也不是張國師後人。我現還翻不出你老底,但你也藏不了幾天了。」

張靈妙笑了︰「不管我來自何方,崔兄都奈何不了我。你信不信?」

崔憫移開了繡春刀︰「我信,你來頭不小,我很難抓你把柄,所以我從不信任你。可是有個傻瓜卻明知道你看著她落水還信任著你,把你當知己。你好不要辜負了她一片心。我希望你能她面前自始至終地做個詼諧有趣小天師,之後靜悄悄地消失。」

張靈妙面孔煞白,搖頭說︰「崔兄你就別為難我了,你明知道我是個兩面三刀壞蛋,還逼著我做好人?崔兄你入戲太深了,你喜歡上了她嗎?愛上注定無緣女人,你會傷心痛苦而死。你不會有好下場。」

崔憫輕聲說︰「沒有,我沒有入戲。我只想查明案子給她個答案。案子一查清,我就遠遠離開。」

張靈妙瞥著他,眼底是一抹哀愁,也輕聲說︰「我也沒有入戲。我只不過真會算卦,我算出她年壽不永,活不過十六歲,她等不到你查清案了!她死得越早就越輕松。」

兩個人目光靜靜相對,一瞬間都驚呆了。

崔憫臉色慘白,聲音都啞了︰「……她這會兒哪兒?」

張靈妙苦笑道︰「她芙蓉池那里,跟荀七公子敘話。他來送畫並要堅持見她一面,她為了拒絕他去見他了。」

崔憫大驚失色,「你們以為這謹州使司府是篩子嗎?他一進府,那劉謹州、公主和小梁王就全知道了。」

他們回頭看去,卻見精舍白綢帷幔被風吹蕩起了,正與老禪師對話小梁王已經說完話,行禮告辭。精舍園前,他心月復老謀臣正神色肅穆地擠過人群,直奔小藩王。兩個人臉色蒼白,崔憫一把揪過了小天師,眼楮如刀鋒得他臉上劃拉著︰「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哪怕你去抱住小梁王大腿,也得攔住他半個時辰。我去送荀七出府,絕不能讓梁王看見他們倆會面!否則我會讓你後悔到生出來。」說完丟開他疾奔出園。

張靈妙臉都綠了,小聲喊︰「不,不行啊,我只能攔住他一盞茶,不,兩盞茶功夫……」他閉住嘴巴,滿頭大汗地看著梁王走向了孔先生。他奮力從人群中擠過去,一下子伸開雙臂攔住了小梁王。

小梁王吃了一驚,手按著龍泉寶劍後退一步,遲疑地問︰「小天師,你怎麼了?」

張靈妙眼珠子急速得轉著,腦海里竟然是一片空白,平時急智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只剩下了崔憫威脅「哪怕你抱住梁王大腿……否則讓你後悔生出來……」

他一下子撲上前,跪倒抱住了梁王大腿,又驚又懼地哭泣了︰「梁王千歲,你真是太帥了!小道看到了你,真他/媽自慚形穢,恨不得沒生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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