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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朱門夜宴

()當晚,小梁王親自劉謹州府設晚宴,做東款待了公主一行。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看書網明前跟隨著眾人一同赴宴,益陽公主一見她面,便殷勤地迎上來,緊緊挽住她手,一口一個好妹妹叫著,親自挽著她入席。明前是個鎮定如山人,也忍不住臉色泛青,全身僵硬,受不了她「溫柔體貼」了。她垂下眼簾,心里卻暗嘆,這就是所謂「狐假虎威」滋味吧。不,是「愛屋及烏」。益陽公主身為公主愛護著藩王堂弟,連屋頂上烏鴉,她這位礙眼未來王妃也愛護起來了。這大明朝三大藩王之首甘陝州藩王還真有點威攝力呢。她真好「心疼」公主哦。

夜宴設後花園露天涼亭外。天空高懸著孔明燈,燈火輝煌,宴席奢侈,花香襲人,場中安排著歌舞表演,人們隔著廣場相對而座。

小梁王是隱名進關,不好聲張。于是劉謹州坐了主位,主持了夜宴。首座是劉謹州與夫人,右側是小梁王和範明前,左側是益陽公主與李執山崔憫等人。中間場中有歌舞彈唱。人們言笑晏晏。

小梁王紫袍寬帶,極有威儀。再加上他容貌妍麗,雍容大方,是個風流倜儻少年王候。旁邊範明前也是衣著華貴,神情端莊,臉上帶著溫文爾雅微笑,如一位高貴體面丞相千金。眼前歌舞升平,眾官員談笑風生,明前沉心靜氣,目不斜視,行為舉止很端莊,沒有一絲失禮之處。人們都交頭接耳地稱贊著,好一對般配璧人啊。

小梁王與劉荊州等官員矜持又坦然地交談著。他沒有與明前多說什麼,只是偶爾回首看她一眼,用眼色關照著她。見夜重風寒,明前衣衫單薄,掃一眼背後丫環,雨前忙垂下頭為小姐披上了斗篷。見明前多看一眼面前桃花酥,換杯盞時,便讓人把這些碟子放了明前案前……明前感激地看他一眼。他是武將,卻心細如發,性情也很溫柔體貼,會關照自己未婚妻。比起鳳凰林里假扮幼稚任性錢小官人要強上千倍萬倍了。明前暗自有些發笑,為自己今天剛一知道錢小官人就是小梁王時,竟嚇了一大跳。生怕他是個性情乖張,幼稚任性人。沒想到他這麼成熟穩重,有藩王風姿,人君之相。明前臉微微泛紅。

這一場夜宴,歌舞如華,繁盛熱鬧,人們推杯換盞,談笑風聲。再加上高貴俊秀藩王公主們,威嚴高官們,珠光寶氣夫人小姐們,堪稱是中原謹州出名一場「朱門盛宴」。

***

夜宴中,明前目光掃向了歌舞場對面。益陽公主神色端莊坐對面,正笑盈盈地與謹州眾人閑談。她面色和藹,禮儀周到,是個紅衣如火肌膚如雪端正美人。但明前看著她,就會想到那兩位血染宮裝臉色慘白死去宮女,微微得打了個冷戰,覺得有點冷。

益陽公主身旁坐著是崔憫,崔同知縴細如柳,神色淡然,精致面孔滿園孔明燈下,顯得蒼白了。一身暗紅色官服如鮮血般刺目,令人憐惜。公主笑語盈盈地和他攀談,親自捧著玉杯遞給他,目光中充滿了溫膩愛憐神色。崔憫客氣地道謝接過,應對自如。神色卻淡淡,眉眼低垂,像隔了條冬日河流似,又冷又遠。

明前不知道為什麼,心里一緊,心頓時提起來了。他怎麼了?他神色不太好啊。明前手拿著盛滿葡萄美酒玉杯,眺望著對面,一瞬間走神了。這是場豪門夜宴,還是大庭廣眾之下,崔憫又是注重禮儀,怎麼沒控制好自己情緒呢。蒼白臉,滿眼冷漠疏離,處于人聲鼎沸夜宴,他卻像天邊人影,冉冉**,顯得孤獨寂寞極了。

這種與豪華夜宴格格不入姿態,完全不像長袖善舞,聰明圓滑崔憫了。他怎麼了?

「砰」,花園外面響起了一聲爆竹聲,一叢焰火飛上夜空,放射出了美麗火花。明前猛得回過了神,微微苦笑了。她又想到什麼地方去了,崔憫怎麼會不愉呢,他何時何地都是胸有成竹穩如泰山,怎麼會把情緒帶到臉上。他不是個不懂事小孩子,他是個深受皇帝信賴,深受公主愛慕,掌握著監視百官大權錦衣親軍大官。

再說了,這個人心情又與她何干呢?她是他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去看他表情揣測他心情?真是太無聊了。明前垂下眼光,注視著雙手捧著得一汪鮮紅美酒,暗自自責。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總是要先明哲保身,才有余力去看別人臉色。真奇怪,她干嘛要看他臉色,弄得自己心情這般不愉……

身邊傳來了小梁王客氣聲音︰「你看什麼?」

明前悚然而驚,立刻收回眺望對面目光,含笑說道︰「沒什麼。看到了公主身邊飛舞著很多螢火蟲,覺得真美。」

小梁王淡淡看一眼公主和崔憫那邊,笑了︰「小姑娘都喜歡亮閃閃小東西吧,回頭我讓人捉一些,也給你送去。」

明前急忙又道謝,小梁王看著她客氣拘謹樣子,微微皺了下眉。

明前心頭微緊,雪白手指緊握著衣袖,嘴唇微咬,心里有些委屈。她確實是放不開,做不到跟藩王言笑無忌。她很不習慣這種被當做小孩子般寵愛呵護感覺。從小就沒有人關照她,小時候討好母親妹妹,回到相府後取悅父親和老師,現又必須要討藩王歡喜,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寵愛過,不知道怎麼回報旁人寵愛與關懷。她沒有撒嬌嬌嗔少女情懷。

益陽公主坐對面,神態自若得談笑著,眼光卻瞥到了對面。心頭憤怒得幾乎要爆了。那個死丫頭,坐俊秀無比藩王身旁,一雙眼楮還崔憫身上打著轉,緊勾勾地盯著崔憫樣子像個哀怨狐狸精。而使她驚駭是,崔憫竟然也是一幅心不焉神情。雖然他保持著禮儀,不抬眉眼,不去看梁王與未來梁王妃。但那種心神不守情緒是怎麼也掩不住。

崔憫「魂不守舍」!這可是從來沒有過事。

益陽公主手捧著金杯,這個微醺夏夜卻冷得全身戰栗。她與他青梅竹馬長大,卻從沒有見過他這麼心神不守過,這麼「心馳神搖,惆悵郁結」過……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一種可怕想法浮上心頭,激得她背心滲出了一層冷汗,汗濕脊背,嘴唇都凍僵了。她七歲時就一見鐘情男人竟然為了別女人心神不寧……

該死範明前。她已經跟她未婚夫會合了,為什麼還虎視耽耽地看著她男人,還想用各種手段勾引他。她真得想死嗎?

***

明前哪里想到公主想得這麼偏了。此刻已經收斂心神,把注意力集中梁王身上。心中暗暗叫苦。她沒有辦法做出天真無邪小女孩樣子來討好小藩王。人性情不一致,她是個端厚拘謹心懷大氣女子,不是妹妹雨前那種嬌憨靈動愛笑愛撒嬌嫵媚小美人,而男人通常會喜歡後一種活潑嬌俏愛撒嬌小女人。他不會喜歡她。

明前暗自憂愁,與其把希望寄托小梁王會愛上她,還不如寄托梁王會遵守信用娶她。他是個要面子,守規矩,注定要做北疆之王王者。他不可能當著天下人面撕毀婚約。他與荀七公子不同,不會與她探討心靈上「圈子」,不會跟她有默契,但他是位循規蹈矩王候,精明無比,知道一位藩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他會信守承諾。

今天白天,明前回避了他提問,說不定已經得罪了他。

明前沉著心,垂著頭,把整件事前後想了一遍,終于下了個決定。人到何時都需要冒險,她也就當冒一回風險吧。不管他是個規矩精明王候,還是鳳凰林詐賭狂妄少年,還是為她正名擊鼓示威鋼強青年,都不重要了。她必須做出個決定,小藩王不會給她太多機會。

人與人相處也是一種機緣和爭鋒。她得贏得他,使他遵守承諾。如果失敗就再沒有機會了。至于愛情,明前悲涼地想,她這一生一世都沒有機會得到它了。

***

小梁王安靜得坐席位上,昂首注視著前方歌舞,很高大,很淡定,很平靜。仿佛胸有溝壑月復藏萬像。天空一輪皓月把亭台樓閣都籠置上了一層紗霧,眼前是燈火通明歌舞升平,身旁螢火蟲圍繞著牡丹花叢翩翩飛舞著,他們倆隱身半明半暗夜宴中,夜晚使得一切都變得溫柔美好。

人生苦短,又何必瞻前顧後呢。

明前沉心靜氣地抬著頭,看著小藩王說︰「梁王殿下,我要向你道歉。」

小梁王微覺驚訝地扭過頭,看著身旁明前。眼眸黑漆漆,聲音很低沉有力︰「範小姐為什麼要道歉?」

明前微側著身,強迫自己抬著臉注視著他臉。雖然做為閨閣少女不好直接看男人臉,但她覺得道歉時看對方眼楮,才是真誠。明前漆黑眼楮閃著光,臉上帶著慎重,悠揚絲竹彈唱聲中,一字字地說︰「為我幼年時曾經被劫匪拐走,並劫匪家生活了五年這種大禍事,向梁王殿下道歉。童年時,因我父女二人不謹慎,造成了自己身陷囹圄。使範家聲名損壞,遭到外人嘲笑。連帶著使有姻親關系梁王家族也遭人非議。使我們兩家人都成了大明朝奇聞笑話。這全是我父女二人錯。我必須要向小梁王殿下和梁親王道歉。」

小梁王臉色猛得變得正式了,眼眸慎重,面色陰楮不定,他好似被明前直言不誨驚住了。沉默了一會,停頓了下,才開口說道︰「這並不是你錯,你太小心謹慎了。」

明前心里微沉,垂下眼光,不再去看小梁王表情。這位邊疆藩王想法和說法都很公式化,不是她短短時間能揣摩透。如果猜錯了還會自亂陣角,還不如不猜。只說出自己意見。

她垂下眼簾,攥著拳頭,看著自己長袖,柔聲細氣地說︰「但是因為我們父女不謹慎,造成了名崩譽毀,還牽連到了梁王卻是不爭事實。這種後果是實實存。我們錯了就是錯了。家父與我每次談起此事都極為愧疚。都恨不得親自到甘陝州向梁王大人道歉,中斷了這門親事……」

明前說完,停頓了下,給了小梁王說話機會。她心砰砰亂跳,全身蓄力,側耳傾听,靜候著對方說話。如果此時小梁王順水推舟地說,即有此意為什麼不稟明父親來甘陝州退婚呢?那麼她就真無路可走了。一瞬間,她呼吸有些緊促,有些後悔自己沉不住氣了。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路,她還是真個天真小女孩啊。

時間緩緩地流淌過,半晌也未听到小梁王朱原顯回話。明前覺得額頭汗滲出來了,心跳得跳出胸腔了。她再也忍不住,悄悄地抬眼看了眼朱原顯。卻見朱原顯微側著身子,披著黑色外袍,手持金杯,正聚精會神地傾听。一雙爍若繁星眼楮盯著明前臉,黑漆漆很滲人,似星光般幽暗,又似海底深譚般深遠,看不到一絲波瀾。他緊勾勾地盯著她,帶著一股濃重威迫力。

明前陡然覺得喘不上氣了。她也許不該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但躲過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白天她似乎躲避過去了,卻令她忐忑了一晚上,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晚上特意來補救。還來得及嗎?

「之後呢。」小梁王低沉地聲音響耳畔,他鄭重地看著她。

明前穩住心,提著勁,努力地坦然看小梁王朱原顯眼楮,眼眸相對,不膽怯不害怕,不願氣勢上輸給這個男人。她口齒清晰地說︰「但是,嫁入門當戶對夫家是亡母遺願,屢行與藩王婚姻也是父親臨別心願。明前不能、不敢、不願違背父母心願。只能期盼未來歲月里,做一個嚴格自律,嚴守規矩,自尊自愛,再也不出差錯賢女,與藩王舉案齊眉。以償還父母心願,以配得上未來夫君。」

小梁王听完了,面色慎重,眼光深沉,直起身子靠椅背上,轉臉看向了奢華夜宴。這個夏夜夜晚,酒宴正酣,鐘鼎與絲竹鼓樂聲齊鳴。夜空中還放了焰火,滿天火樹銀花,一派豪門夜宴風範。公主與關公公傾談,李執山與劉謹州推杯換盞,崔憫蒼白著臉,跟身後柳千戶說話。而小天師張靈妙笑眯眯得與貴夫人們談笑著。所有人都自娛自樂,夜宴上熱鬧奢華。

明前垂著頭,心糾結成了一團,覺得時間仿佛永遠停留了這一刻,她等待他回答。忍耐,焦灼,痛苦,甚至是深深後悔,使她窒息了。等待一個被人選擇回答太痛苦了,還讓人覺得羞辱。她忍耐不下去了。

「好。那就一言為定。」小梁王聲音忽然響耳畔。

「什麼?」明前訝然抬起臉。

小梁王朱原顯扭臉看著她,沉穩篤定,俊美面容燈火闌珊中顯得如夢如幻,漆黑雙眸黑夜里顯得那樣異彩紛呈︰「我相信你能做到。」

啊?明前心霍然得飛上了天,又猛然落下了地。她霎那間驚得忘記了回答。這,這就是他回答嗎?這就是小藩王姿態嗎?這個男人果然有著藩王格局和大氣!她決定下對了。他懂規矩,講道理,有格調,有包容力,是個能決斷邊疆藩王。母親確實為她這個唯一女兒高攀上了一門好親!

「我相信你能做到。」這就是小梁王對她回答。

明前心里陡然放下了如山重擔,涌滿了萬千激動。從她得知自己要北嫁藩王時,這件「幼年被拐」禍事就沉甸甸得放了心里。現終于可以完全放下了,果然不負自己苦心等待和期盼,小梁王是個值得等待人物,是個人品上等男人。她眼里熱熱,緊咬著嘴唇,強行忍住內心激動,這個滿是焰火明燈月夜下,差點潸然淚下。

也許可以救父親,救自己了。這次北行半個月時間里,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麼驚恐不安。她害怕得夜不能寐,寢食不安,脆弱得要崩潰了。害怕藩王不娶她,落井下石,把急需要救援父女倆推下懸崖。現終于可以放下心中大石了!

——這一句話,正式承認了婚約,也去掉了範瑛「幼年被拐」污點。

她夫君一位藩王都不意,天底下還有誰有資格對她過往指手劃腳?雖然她不屑于靠男人支撐和承認,但這個冷酷嚴苛世界上,小梁王對她支持,卻是她大臂助了。難怪她乍一听到這一句承諾,就激動得差點哭出來了。她還是太小了,太柔弱了。除了一個家世,兩袖清風,她什麼也沒有!

明前強行忍住淚,暗自喝令自己鎮定,深深地看一眼小梁王,臉上露出了溫柔地笑︰「多謝梁王。」話不多,聲音也低,但這四個字,卻充滿了驚心動魄感激之情,她相信他能體會到。

小梁王仔細地看著她臉,目光深森,仿佛理解到了她心中萬千波瀾。他微微地點點頭。天空中炸響了一朵焰火,綻放出千絲萬條銀絲,夜空里顯得那麼璀璨奪目。明前扭頭望著焰火,心中波濤洶涌,眼眸里晶瑩欲滴,淚水倒映出滿天焰火。

夜風里,小梁王轉過臉,對她輕聲說︰「以後叫我名字吧,朱原顯。」

黑暗里明前淚撒衣襟︰「多謝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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