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文就在街上游蕩了起來,狀似無所事事,其實他暗地里仔細觀察著。不同于別的地方,他發現這里維護治安的是一群穿同色衣服,但一看就不是官府的人。那些人各個面色凶煞,路人都是唯唯諾諾的避開幾尺經過,偶然有一兩個不小心擦到,輕則用力推倒對方,重則還要踹上幾腳。
白重文皺皺眉頭,並沒有輕舉妄動,他作為一個異鄉人,不適合在情況不明的條件下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想到這里,他選了個路邊茶攤坐下,只因為這里人多,又略微偏了些,而且路邊攤最適合打探八卦消息了。
小二倒滿一杯茶,他並未喝,只是隨口般談道︰「你們這里,好像有點奇怪啊。」
小二疑惑道︰「你是外鄉人?」
白重文點頭,「正是,怎麼了?」
小二看他,簡直是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我們這塊地方剛發生了災禍,外地人可不會選這個時間來這邊經商,你這是…?
白重文感覺自己在被審視,不自在的笑道︰「哦,我是來看望一個朋友的,事先並不知情。」
小二點點頭,「原來如此。「
「誒,對了,」白重文端起碗,「小二哥,跟你打听一下,我怎麼覺得你們這塊地方有點不對經,那些個人是誰啊,街道秩序不是官府的事情嗎?」
忽而,原本在邊上喝茶的,或者高談闊論的,那一群人瞬間都禁止了動作,再整齊的對視一眼,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之後,跑了個無影無蹤,只剩下桌子上寂寥的茶杯,晃動著波瀾,以表示剛才一番動靜確實存在。白重文驚訝的端著碗騰在半空,「這是…怎麼回事?」
等他說完,抬頭一看,連茶攤小二都不見了。他氣餒的放下碗,模模鼻子,就這麼說不得嘛,肯定有秘密。
一路行來,那些人都畏畏縮縮的,才開口問一句,就跟練了輕功一樣閃的沒影了,就算硬抓了一個,也是支支吾吾,說話跟口吃了一樣。白重文無奈,到處瞎轉悠,走進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巷子里,那巷子又黑又暗,都沒什麼人經過。他行步至一方角落,角落里面有個縮成一團打盹的人,他開口道︰「想賺錢麼?」
那人滿頭亂發不知道打了多少結,衣服破爛不堪,渾身散發出濃濃的惡臭,典型的乞丐,他睜開渾濁的雙眼,腦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白重文蹲下去,晃了晃手中一袋銀子,「你要是回答我一些問題,這錢就是你的了。」
乞丐哪兒見過這麼多錢,咽了咽口水,一開口,也是一嘴的臭氣,「你…你想知道什麼?」
白重文這種有些潔癖的人為了打探消息,還是忍住了,抓銀子的手靠到膝蓋上,「首先,你怎麼不去大街上行乞,這里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乞丐吸吸鼻子,「本來是在前街的,這幾天不讓去,說是有欽差大臣來視察,把我們趕後巷來了,」說完,眼巴巴看著白重文手里的銀子不放。
白重文點點頭,又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街上那些統一穿黑色衣服的是什麼來頭?是不是他們驅逐的你們?」
乞丐一听,污濁的臉色顯出一抹驚慌,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落跑,嘴里喃喃自語,「問不得,問不得,要死人的,快跑,快跑…」
白重文輕輕一躍,飛至他身前,攔住去路,將銀子晾到他面前,「想清楚了哦,這輩子你能討到這麼多銀子?」
乞丐呆愣了一下,看得出在進行天人交戰,要錢還是要命?
白重文輕輕笑道︰「富貴險中求,再說,這里就你我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第三人不成?」
過了很久,乞丐仿佛下了重大決定一般,「好,你要問什麼?」
白重文和他重新回到角落,道︰「你們到底在怕些什麼?」
乞丐環顧四周,見沒人,才道︰「你有所不知,這里最大的並非縣太爺,而是三兄弟。」
「哦?」白重文挑眉,「他們是什麼人,叫你這般害怕。」
乞丐緩緩道︰「他們是一女乃同胞的親兄弟,原本只是這里的地頭蛇,不知道何時開始,勢力逐漸擴大,直到控制了整座城。」
白重文皺眉,重復道︰「控制整座城?」
乞丐點點頭,「是這樣沒錯,他們無惡不作,殘害鄰里,他們看上的姑娘第二天要沒有送過去,就等著全家被滅門,他們想要的田地,如若不乖乖上交,隔天全家十幾口就全被燒死了,」說起這些,乞丐心有余悸,「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甚至上次的欽差大臣也是被他們殺的。」
白重文越听越心驚,居然有此等事情,「官府也不出面管管嗎?」
乞丐嗤鼻道︰「縣太爺早就是傀儡,被他們操控了,自顧不暇,哪還管的上他們,再說了,他們有大官撐腰,誰敢動分毫。」
「那就沒人去告狀?」白重文問道。
「唉…」乞丐嘆道,「怎麼沒有呢,但是連這城都沒出去就被害了啊,尸體掉在城門口,整整三天三夜,我就看了一眼,三天不敢睡,太慘了。」
所謂的天高皇帝遠正是如此,難怪這回皇帝叫他們走走,要是在京城,絕對想象不出這種情況。
乞丐續道︰「除了他們自己人,沒人能輕易出去的,來這里的外地人也都莫名其妙的失蹤了,」說到這里,他露出些關切神情,「你自個兒多保重吧。」
白重文挑嘴笑道︰「沒事,你給我說說這三兄弟的情況。」
乞丐見他神經大條,搖頭嘆息,又是一條人命喲,不過也就這麼一嘆,他還是更關心白重文手上的錢,便道︰「這三兄弟分別叫劉大郎,劉二郎,劉三郎,這大郎力大如牛,所以江湖人稱鐵牛,二郎呢,最厲害的是水下功夫,曾經在水下閉氣一天一夜沒事,得了個過江鯉的稱號。至于那三郎,叫鑽地鼠,顧名思義,他最會的就是打洞,挖地道一流,你別看這薊州城表面沒什麼,底下不知道多少條暗道,互相通著咧。」
白重文捏著額頭,「感覺挺厲害的。」
乞丐張著嘴,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我可都說了,這錢…」
白重文爽快的扔給他,「你的了。」
「謝謝,」乞丐歡笑著接過,怕他反悔一溜煙跑了。
白重文站在原地,陷入沉思,這小小薊州城,秘密還真不少,這傳說中的三兄弟,得找個機會會會。
傍晚時分開始下起小雨來,和北方的大氣不同,江南的雨也是溫柔纏綿的,像一條條細細的透明帶子,飄然落在枝頭上,瓦片上,人的墨色長發上,那遠遠的看過去,就像罩了一層瑩亮的外衣。
南宮靈見室內昏暗,起身點燃了燭台,因為拿在手里,不小心讓蠟燭的油滴在手上,「嘶~」她低呼了一聲,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一句︰蠟炬成灰淚始干。
吹滅了火折子,轉過身,卻見李清逸睜著眼楮看她,嘴角帶著恬適的淡然笑容。南宮靈訝然,「什麼時候醒的?」
李清逸撐著要坐起來,南宮靈趕忙跑過去扶起他,用軟枕墊在身後讓他靠好,「我去拿藥。」
李清逸拉住她的手,「等下再喝,我睡了多久?」
南宮靈坐回去,「大半天了,急死我們了。」
「對不起,」李清逸微笑道︰「讓你擔心了。」
南宮靈垂頭看著交握在一起的手,「以後…以後別這樣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要是你為了我怎麼樣,我會內疚,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李清逸彎指彈了彈南宮靈的臉,「傻孩子,我沒事。」
「該換藥了,」南宮靈為緩解尷尬說道,取了白紗過來,小心翼翼的拆開包扎好的傷口,「疼嗎?」
李清逸輕輕搖頭,慢慢的說道︰「幸好受傷的不是你。」
「嗯?」南宮靈下意識的抬起頭,正對上他帶笑的雙眸。
「我知道你最怕痛了,」李清逸緩緩的接上。
南宮靈鼻子一酸,「你討厭…」
李清逸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好了,好了,我最討厭,」說罷,看了看窗外,「我們到薊州城了吧,重文呢?」
南宮靈簡略的把薊州城的情況說了一遍,李清逸听後,道︰「我原本就覺得這里面不會簡單,沒想到這樣,」就要起床去找白重文。
南宮靈嚴肅道︰「你給我好好躺著!」
李清逸就真的不動了,南宮靈將他這麼配合,摒不住笑了一聲,「我去喊小白過來。」
李清逸含笑點頭,南宮靈走到門口,還轉身囑咐道︰「別動啊,乖乖躺著知道嘛。」
燭火微動,空氣里滿是安靜的氣息,李清逸還是躺在床上,南宮靈坐在他邊上,以便隨時滿足李清逸的要求,白重文單手靠坐桌邊,正低頭冥思,而小百草最自在,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搭著窗看雨景,雙腿在騰空晃蕩,嘴里還哼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良久,白重文打破沉默,道︰「我們沒多少時間了,既然如此,先來治治這三個地頭蛇吧。」
李清逸越過燭光看向他,「你想到辦法了?」
白重文老謀深算的笑道︰「清逸,你這里好像有個你的老相好的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