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像灰色的輕紗,從天上拋下來,沉悶的暑氣從地面蒸起又緩緩地在夜中流動。仲夏夜的風是溫和而充滿詩意的,尤其是在那清朗的月色下,迎著那清幽的風,象是能吹散那多愁的思緒。銀色的月光透過了窗台素白色的薄紗,婆娑的樹葉投下了模糊的暗影,溫柔的夜風輕扣著窗檻。
屋里由燭台照的通體透亮,圓形桌上,擺著精致的菜肴,一家四口難得聚齊,其樂融融的享受天倫之樂。南宮夫人拉著南宮靈的手,「你這孩子最近老不見人,也不知做些什麼。」
南宮靈吐吐舌頭,「沒有啦,」為了不讓繼續追問,扯開話題,看向南宮訣問道︰「對了,今天可是娘的壽辰,哥哥沒準備什麼禮物嗎?」
南宮夫人笑著道︰「一家人能在一起吃個飯就好了,要什麼禮物,尤其是訣兒,每年都不在,以後若是常留京城就好了。」
南宮訣放下筷子,「說不定還真能如娘所願。」
「怎麼?」南宮夫人看他,「皇上要你留京?」
南宮訣笑了下,「有這個意思,不過還沒定。」
南宮軒干咳一聲,輕拍桌子,「吃飯的時候少說話。」
南宮訣自然知道這個話題不適宜多談,便笑著拿出一枚玉佩,燈光下晶瑩澄澈,「這是我在邊關時候從一個販子手里買來的,听說夏天戴了能生出涼意來,還有肌膚生香的功用,娘試試。」
「這麼好,」南宮靈靠著南宮訣較近,一把拿了過來感興趣的研究起來,模著是挺舒服的,湊近聞了聞,沒什麼味道,便疑惑道︰「你是不是被騙啦,哪兒來的香氣。」
南宮訣道︰「別急,說是戴了一段時間才有的。」
「不管是否有用,看還是挺好看的,」南宮靈問南宮夫人,「要不然娘戴戴看?」
南宮夫人笑容里滿是歡欣,倒不是東西,她出生富貴之家,自小開始見過的珍奇寶貝也不見得少,只是兒女有這份心就叫她心滿意足了,而且如今兒子女兒孝順又懂事,做娘的就是最大的福氣,于是連連道︰「好好好,以後啊娘每天都戴著。」
讓夏木先接了玉佩退下,南宮靈招手喊初雪過來,邊道︰「娘,我可沒有哥哥那麼厲害,能弄到這麼稀罕的東西,不過呢」南宮靈從初雪手里將書拿過來翻開,笑眯眯的道︰「我去玉真寺給爹娘求了長壽燈,圓未大師還說抄經書能給娘祈福,所以靈兒抄了好幾天呢,娘,你看看,都是我自己抄錄的哦。」
南宮夫人一頁一頁翻,感動的不得了,「難怪這幾天老不見你,原來是忙著給娘抄經書。」
「對啊,」南宮靈伸出右手,「人家手都快長繭了。」
南宮夫人愛憐的撫模她的手指頭,「還是靈兒貼心,都說女兒是娘的小棉襖,果不其然,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南宮靈一臉驕傲的看向南宮訣,無聲的示威,後者輕笑道︰「靈兒就會撒嬌,也不知道是誰天天在外面瞎鬧。」
南宮靈對他做個鬼臉,「你要是這樣,我就和爹娘說二娘的事情啦。」
「別亂說你,」南宮訣即刻緊張道。
南宮靈嬉笑道︰「求我啊,要不然我一不小心說出點什麼,可別怪我。」
南宮訣知道她和自己鬧著玩,還是配合的求饒道︰「好妹妹,哥哥錯了。」
南宮靈拍拍他的頭,完全是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樣子︰「這次本女王就放過你。」
那邊兄妹兩吵的熱鬧,這邊廂南宮夫人和南宮軒听了個莫名其妙,「什麼二娘?」
南宮訣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南宮靈,無聲的用唇形道︰「都是你,亂說話。」
南宮靈瞪了南宮訣一眼,然後轉過頭,扯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是這樣的,有一次我路過街市口遇到登徒浪子,有個叫二娘的女中豪杰幫過我,」為了避免老兩口大驚小怪,言簡意賅的經過修飾之後說道。
南宮夫人皺眉,「如今這京城怎麼這麼亂,靈兒你以後還是少出去為妙。」
「嗯嗯,知道了,」南宮靈忙不迭點頭。
「不過那叫二娘的姑娘,哪兒人,有沒有謝謝人家?要不然請她來府里做客?」南宮夫人又問道。
南宮靈擺手,對著南宮訣擠眉弄眼道︰「不用啦,有哥哥在,幫我答謝過了,對吧哥哥?」
南宮訣只得點頭,「嗯,是這樣沒錯。」
南宮夫婦看著這古怪的兄妹兩,也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一頓飯,就這樣在和諧的家庭氣氛中進行,結束時,南宮軒喊了南宮訣去書房,南宮靈扶著南宮夫人回房。
夜已深了,明月當空,把屋頂,庭院,樹木映得像罩上了一層白紗。星斗撒滿了藏青色的夜空,伏天的夜晚,還殘留著白日的余熱,晚風吹拂,也未見得涼爽。蟬蟲在屋角下,牆根邊,唧唧瞅瞅,唱個不停。
星空下,南宮夫人嘆了口氣,南宮靈忙問道︰「娘,怎麼了?」
南宮夫人到底是心思細膩的,飯桌上南宮訣的話被南宮軒打斷,她不是沒看出來問題,只是知道他們不想說,就也沒問,這當下,還是忍不住道︰「靈兒,你哥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南宮靈微頓,又笑著道︰「沒有這回事,哥哥他年輕有為,是朝廷重臣,皇上也倚重的很,哪能有什麼難倒他的。」
南宮夫人又嘆了口氣,含笑搖了搖頭,「鳥盡弓藏,兔盡狗烹的事例古往今來不煩多少,如今四海皆平,周邊小國也起不了任何威脅,你哥哥還手握大權,你能說是好事嗎?」
南宮靈低頭看路,月光給小路罩了一層熒光色,「話雖如此,可就我所知,白狄一直對我朝虎視眈眈,不肯輕易言和,朝廷不是還派了使臣,都沒能談攏嗎?」
南宮夫人停下步伐,抬頭望月,雲層恰好覆蓋,皎潔月光也黯淡下來,「但願我想多了。」
「是的呢,」南宮靈微微笑道︰「有爹和哥哥在,娘就寬心吧。」
南宮夫人點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忽而又想到一事,道︰「我讓人弄了點畫卷來,改天幫你哥哥選選,那些啊,都是京城大戶人家小姐,知書達理又溫柔賢淑。」
南宮靈抿唇笑道︰「娘是給自己選兒媳嘛。」
南宮夫人也笑了,「你哥年歲也不小了,要不是常年在邊關,娘早有此心,這次回來剛好,你呀,也給你哥哥參謀參謀,回頭也該給你找門好親事了。」
南宮靈靠著南宮夫人身上,「還是先給哥哥找個嫂子要緊,我一定幫忙參謀。不過哥哥會不會不喜歡那樣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呀,」南宮靈歪頭轉著眼珠子,試探道︰「也許他喜歡會功夫的呢。」
南宮夫人神情轉為嚴肅,「這怎麼行,娶妻當娶賢,成天打打殺殺的哪兒來什麼好女子。」
「也不是啦,」南宮靈嘟嚷道︰「像二娘那樣也挺威風啊,不是還救過我。」
南宮夫人苦口婆心,「這是兩回事,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麼能娶個江湖女子,正所謂門當戶對,家教是很重要的。」
南宮靈深深覺得這個問題上是很難形成一致觀點的,不僅年齡,還有兩個時代的代溝,說到明天天亮都不過徒費唇舌,就口頭附和道︰「娘說的是。」
南宮夫人愛憐的拿手指頭戳戳她額頭,「你別光會應付我,自己也上點心。」
南宮靈嬉皮笑臉的,道︰「知道啦。」
月下,兩人攜手回房,再不言語。
次日清晨,鳥聲如洗,有風吹過,帶來了樹葉的清香。黎明的霞光漸漸露出了,周圍籠上了一道朦朧的亮光,亮光漫漫感染了四周那淺藍的天色,天空中緩緩出現了金色的晨曦。朝陽寧靜地照耀著荷葉上晶瑩的露珠,又一陣晨風來時,「滴噠~」一聲,便輕輕悠悠淌了下來。
南宮訣一早來找南宮靈,兩人閑說幾句,就往南宮府外走,出門沒多久,遇上白重文,身邊還有一人,身穿水墨色衣,頭戴一片氈巾,顯然是書生打扮。
南宮靈從未見過這人,再看他仿佛毫無精神,面態疲倦至極,眼楮也無神,黑眼圈略重,問白重文道︰「這是?」
白重文道︰「他叫郝末,是被劫持的書生之一,昨晚審問記錄在案後,今晨其他書生都回去了,因為南宮交代,我才特意帶他來走一遭。」
南宮靈頓時就明白般點點頭,「哥,就是你說的那個?」
南宮訣頷首,「嗯,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南宮靈同意道。
白重文狐疑道︰「你們兄妹在打什麼啞謎?」
南宮訣笑道︰「邊走邊說。」
三人正要走,郝末在原地遲疑,問道︰「你們請問我可以回家了嗎?」
南宮訣點頭,「可以啊,這就送你回去了。」
郝末還是不懂,「那你們找我所為何事?」
南宮訣想起他還不知道周大娘瘋了的事情,便道︰「你娘思子成疾,我今天帶舍妹去看看。」
「啊,」郝末大急,「怎麼這樣,我娘病的厲害嗎?」
南宮訣擺手,「別急,去了再說。」
郝末忙應頭,「好好,多謝各位大人費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