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天亮，出來一看，二姐早就走了，楊凌天也正準備回店里，老媽正給餐桌後面眼楮不離文件的老爸端早餐，看到楊靈萱出來就納悶的問︰「怎麼不多睡會？」
「不想再睡了！」楊靈萱想起前世住院的日子，剛進去那會情緒低落，每天悶頭大睡，好久才想明白，每多活一天，就少一天，為時不多的日子拿來睡覺，那是浪費！然後，她就養成了每天只睡六小時的習慣，雖然重生後又有了奢侈的條件，卻養成了早起的好習慣。
老爸抬頭瞟她一眼，咧了咧嘴︰「其實年輕人多睡點，也不算壞事。」
楊靈萱去洗漱回來，也坐到餐桌旁，早餐是米粉，飄少許菜葉，幾粒蔥，雖然不見肉腥，卻很香，吃得楊靈萱眉開眼笑，她好久沒吃到這麼正宗的嶺南風味食物了，連夸老媽廚藝高超。
林燕婉就笑︰「等會跟媽出去買菜不？想吃什麼買什麼！」
「好！」楊靈萱一口答應，現在不用造光塑機，沒必要再成天翻倍地吃了，可是這吃貨的毛病一養成，幾分鐘沒東西就感覺有點空落落的，兜里還有點零花錢，正好拿去多買點吃的。
轉頭看到父親早餐已經吃完了，還在那里看圖紙文件，動也不動，不由詫問︰「老豆不用上班？」
楊祚明苦笑一聲︰「現在是生產淡季了，開工比不開工還虧，我還不如在家研究研究，看看能為廠里干點什麼呢！要能夠改進點技術，節約點生產成本的話，這家廠說不定還有救！」
林燕婉搖頭︰「我看你再改進也沒用，廠里機器全是五六十年代留下來的貨色，你就算生產出再好的收錄機、黑白電視機來。能賣得過人家彩電？」
楊祚明皺眉︰「不能都是彩電的天下吧？農村多少家庭買得起那玩意，咱們的收錄機、黑白電視外表雖然笨重些，可只要技術過硬點，價格再低點，我相信窮人家還是有人願意買，而且買得起！」
「問題是你價格再低，也低不過那些鄉鎮企業。」林燕婉嘟噥了一句。
楊祚明瞬間啞火，悶著頭繼續看他的文件，眉頭皺的更深了，技術比不過國內知名大廠。價格比不過小而靈活的鄉鎮企業，生產出來的又都是跟不上時代的老產品，曾經紅火的國有大廠現在艱難啊！
楊靈萱听著父母親的討論。忍不住道︰「不如換條新的生產線，轉產別的東西唄！」
「噗！」楊祚明一下噴了︰「說得容易！」
林燕婉也好笑的瞥了女兒一眼︰「你以為換生產線是說換就能換的啊？首先你得有錢吧？然後你得派技術人員去學技術、重新培訓工人吧？還得重新聯系材料供應商和銷售商吧？哪樣不要錢！旁的都不說了，就說一條有前景的生產線，沒有幾十上百萬的怎樣引得進來？」
「所謂窮則思變，到了這種時候。反正不能更壞了，不如果斷點，換生產線！」楊靈萱堅持己見︰「把舊的機器折價賣給需要的中小企業，換來的資金用來買關鍵設備，不夠的話拿地皮跟銀行抵押貸款，嗯。最好能夠改制，改成股份制，這樣就可以拿出部分股權。換取資金投入……」
楊祚明、林燕婉兩個大人一齊睜大眼楮瞪著了楊靈萱不動，半天林燕婉吃吃的問︰「你上哪知道的這麼多東西？連股份制你都知道？」
楊靈萱郁悶，她說的這些，後世誰都知道吧？都成套路了都，多少國企工廠不都是這般過來的。父母用不用這麼吃驚啊？雖說她重生來的，可現在都八六年了。應該有相似的例子在了吧？
楊祚明一臉嚴肅的斥責︰「改制！這種事也是你能亂說的？咱們可是國營大廠，不是民營企業。股份制這個東西，民營企業可以搞，咱們不能搞！亂搞，就是犯錯誤！……」
「呃……」听完楊祚明一番措辭嚴厲的說教，楊靈萱無語，原來這年頭的改革還沒怎麼觸及到國有企業，還處在搞搞承包責任制、廠長負責制的初步階段，雖然國營工廠效益不咋的，甚至年年負債，到底還沒走到工人大批大批下崗的地步。
于是在多數工人的腦子里，依然認定國營大廠的鐵飯碗，寧願守著一大鍋稀飯，也不看好那些改了制姓了資的民營企業，尤其是合資企業，認為那些企業都是吃的「年輕飯」，長遠來說沒有保障。
听說鳳凰嶺電子廠也準備搞廠長負責制，新鮮的來一次競選，選出眾望所歸的新管理層，帶領大家走出困境，楊靈萱又忍不住嗤之以鼻。歷史證明了一心一意為廠子的領導層鳳毛麟角，絕大多數新的領導人員最後都走上了貪污變賣國有資產的道路，弄跨了無數本來還有希望發展的國企。
前世的她也只活了二十幾年，也沒經歷過國企改制的動蕩時期，但不妨礙她從父母親那里听過關于廠長負責制的各種八卦，知道這東西的局限性和致命缺欠，便一條條一樁樁的都給楊祚明說了，听得楊祚明倒吸一口冷氣，額冒冷汗，他真的沒想過，廠長負責制背後能隱藏著這麼大的危害。
「所以說，老豆你別不信！將來國企想要起死回生，還是得走股份制的路，要實在害怕變成私有制，大可以由政府來控股，剩下的由職工認購，在職青工沒錢認購的還可以簽合同每個月扣款繳納，然後財物公開，賬務透明，獎罰分明，制度合理，這樣才是國企最有前途的發展方式！」
楊靈萱毫不客氣的把前世國企成功案例給拿了出來，面對楊祚明侃侃而談，無比自信。
楊祚明抹了把臉，對她大有刮目相看的驚詫，林燕婉搶先問了出來︰「萱萱，你這一套到底哪里學來的？難不成你們藝術系的大學生還學這個？」
「我是藝術系的，可我們宿舍還住著兩個經濟管理系的呢！」楊靈萱發現大家都對大學校園很陌生，也不清楚大學里都教些什麼，便把大學拿來當了幌子︰「我好歹跟她們一起住了一學期，經常討論國家經濟政策什麼的，討論來討論去，就形成這麼些看法了！」
「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麼厲害啊！」林燕婉信了，一臉佩服。
楊靈萱卻想著，下學期回校，可要記得把朱詩詩和金海麗這兩個舍友也洗腦才行……
楊祚明還是比較冷靜，又提出了新的問題︰「你說拿廠子的地皮做抵押，跟銀行貸款，能不能這麼干先不去說，就說政府控股這個，咱們政府那也不算什麼有錢的單位，一個廠的資產上百萬，讓政府出資控股，他拿得出來？就算拿出來了，他又怎樣管理？派官麼？」
「控股可以，監督賬目可以，派官插手經營管理絕對不能應承！」楊靈萱也覺得頭疼，現階段的國家政府太窮了，遠不比後世賣地炒房地產修路什麼的賺得財庫充盈︰「政府沒錢，可政府有地啊！隨便花點錢征收商業用地，租賃也好賣也好，開發起來給那些有錢的商人用，錢不就有了？」
「有門路的話，官員還可以跑到中央去，跟國家計委……嗯，發改委申請專項資金麼！還可以順便弄來點優惠政策。」楊靈萱想起來又補充了一句，跑部錢進這個詞前世的她听的耳熟極了。
「胡說八道！」楊祚明瞪了她一眼，卻又憂慮起來︰「就算照你說的，股份制了，生產線換了，制度也弄好了，到最後還是效益不好，連年虧損怎麼辦？」
楊靈萱無語︰「老豆！做生意哪有包賺不賠的，不過想賺錢也不難，關鍵得有資金、技術，和人才！您把這三樣都準備齊了，想賠錢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是了！」
「資金、技術和人才！」林燕婉不由望向楊祚明︰「老楊！我算是明白政府為什麼要招商引資了，這三樣都是人家港商才有的東西呢！咱們國家的人沒錢沒技術，輸人家好多啊！」
「所以說現階段還是只能讓人家控股，讓人家的資金和技術先進來，再慢慢培養自己的人才和技術！」楊靈萱立即點著頭跟進，政府控股什麼的，一般國企沒必要，國家只要把持那些要害產業就好。
楊祚明默了片刻，起身收拾文件，裝好一只皮包就走了出去︰「我去找老章！」
林燕婉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楊靈萱趕忙幫手，好奇問︰「老豆說他去找誰啊？」
「老章，你老豆的好友，以前教你初中語文的章老師，現在是常務副縣長了！」林燕婉說完，又嗔怪的甩了楊靈萱一白眼︰「瞧你都跟你老豆胡扯了些什麼，害你老豆沒主意，又跟老章問計去了！」
「咦——」楊靈萱長長吸了口氣，意外啊！貌不驚人的老爸，還能認識副縣長這種生物？不過這年頭的政府官員還不像後世那般威風凜凜，還是挺平易近人的。
正愣愣的遐想著，那邊林燕婉已經快手快腳的洗好了碗出來，拿起一個菜籃子招呼︰「還發什麼呆呢！我們也該走了！」楊靈萱醒過神來，連忙答應一聲，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