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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郎,我今日一舞你可看見了?」牡丹穿著一身艷麗的紅衣,長袖寬廣,半趴在蘇淺身邊,無限嫵媚的挑著蘇淺的下顎問,吐氣如蘭,媚眼如絲︰「好不好看?」

蘇淺撥弄著膝上的琴,琴音漫漫,溫潤的眸子看著對方如貓一樣大而嫵媚的雙眼,溫和的說︰「好看。」

「真的好看?」牡丹嬌嬌的問。

「真的好看。」蘇淺低眉一笑,手中一拂一動,已是一串琴音溢出,明遠清和的音色在室內蕩開來,引得人如痴如醉。

一曲畢,牡丹伸手模了模蘇淺的臉,宛若走進了迷障一般痴痴的瞧著他,有些茫然的問︰「淺郎,你真是如我一般的人嗎?」

「大概是。」蘇淺想了想說︰「牡丹,今晚我們吃什麼?」

牡丹愣了愣,才從迷障中走出,大咧咧的翻了個身,毫無形象的趴在了蘇淺身邊的塌上。「淺郎你想吃什麼?」

「什麼都好,誰出錢誰說了算。」蘇淺笑眯眯的說。

牡丹翻過身來支著臉狠狠地看了幾眼蘇淺說︰「淺郎,我發現還是你不開口的時候最是動人!」

牡丹真覺得自己是瞎了眼了,雖然眼前這人瞧著是清貴無雙容貌非凡,但是只要是一開口就什麼幻想都不剩下了!

——那天晚上真是瞎了眼!怎麼會覺得這人和自己同病相憐志趣相投到了沒邊了呢!

「那既然淺郎這麼說,晚上喝白粥配蘿卜吧!」

蘇淺听了,一雙鳳眼斜斜地挑起,淡色泛著水光的唇帶著一些誘惑的語調說︰「行啊,如果是牡丹親自下廚的話,莫說是白粥,便是半生的米湯,我也照喝不誤。」

說完這些,他整個人一垮,抽了抽鼻子說︰「誰讓我是被牡丹姑娘養著的情兒呢?」

牡丹大笑,拍了拍他的發頂說︰「乖了,老娘我好好疼你!……昨晚上有客人給我送了一盤肉,我讓廚房料理了,晚上我們就吃那個。」

「肉?」蘇淺挑了挑眉︰「人肉?」

「牛肉。」牡丹回答道。

蘇淺應了一聲,牛是重要的勞動力,朝廷不讓吃這個,蘇淺也有好久沒吃到牛肉了。他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顯得十分的清貴高遠,開始認真的考慮到底是吃紅燒還是白煮又或者是燒烤。

還是燒烤吧,拿個面皮擦點甜面醬,然後卷上京蔥來上那麼一口……嘶……

蘇淺在心底默默擦了擦口水。

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牡丹所屬的格子里就忙碌了起來。鴇母化著濃艷的妝容站在牡丹房門外頭好聲好氣的說︰「牡丹啊,娘親知道你累,但是你才回來沒多久,那些王孫子弟都想著要見你一面,都怪娘親最快答應了你一場舞,你就勉為其難出去跳上一場?」

華美無雙的牡丹姑娘正在和蘇淺一起吃烤肉,兩人的吃相半點對不住他們的長相。

蘇淺還好,坐在那邊握著刀子一口一口的撕,滿面油光。牡丹姑娘把裙子挽得老高,一條白生生腿大咧咧的擱在椅子上,一手酒一手肉,一副山中大王的吃相比蘇淺還糟糕。

「牡丹啊——」

蘇淺被外頭鴇母的聲音弄得有些煩躁,皺著眉頭說︰「晚上你跳不跳?不跳趕緊打發她走,煩得很。」

牡丹嚼著牛肉,雙頰鼓鼓的說︰「不跳,我吃了這麼多肉一會兒肯定跳不動。」

蘇淺小小的抿了一口酒︰「你不去動動也不怕發胖。」

「放屁。」牡丹罵了一句,拿著油汪汪的手指著蘇淺罵道︰「你敢不敢說點好听的話,你都不怕發胖居然還敢說我?」

蘇淺揚眉大笑,用筷子輕敲酒杯,邊敲邊說︰「我怕什麼,我又不要跳舞。」

「那你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樣子可就沒了!」

「我又不心疼!」

「呸,禽獸。」牡丹說了一句,然後拿帕子擦了擦手還有臉,又揉了揉臉頰,整個人突然變得嬌弱如水一般去開了門。

蘇淺還在簾後吃肉。

就听見牡丹嬌滴滴的說︰「娘親含辛茹苦將我帶大,本是牡丹不孝棄娘親而去,既然娘親答應了那些公子哥兒,跳上一場也無妨的。」

牡丹話鋒一轉︰「只是牡丹……身嬌體弱也算不上了,只是落下了些許病根罷了……」她眼眸一轉,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我見猶憐。「還望娘親憐惜。」

鴇母自然是滿口答應。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牡丹就回了來,看了一眼桌子就大失驚色撲上去掐蘇淺的脖子,惡狠狠地說︰「我才走開這麼一會兒你就吃了這麼多!」

蘇淺滿足的打了個嗝。

是夜。

平康坊紅袖招中回蕩著悠揚的琴聲。蘇淺帶著一頂紗帽和樂師們坐在一處為台上旋舞的牡丹奏樂,牡丹著著一身極為修長的舞衣,袖子極長,淡粉色染就的長衫就跟天邊的雲彩一樣華美。

一曲罷,牡丹喘著細氣進了後天,蘇淺走上前遞了帕子過去給她擦汗,牡丹可以甜蜜的笑了笑,然後接過帕子擦了擦。

「開心嗎?」蘇淺輕聲說。

「開心。」牡丹看了一眼周圍姑娘還有其他人隱藏著嫉妒和羨慕的視線,得意洋洋的撲到蘇淺懷里親昵的蹭了蹭。「就她們也敢笑話我!」

蘇淺忍不住輕笑,「那要不要讓他們更加嫉妒一點?」

「哦?」牡丹剛疑惑的抬起頭,就愕然的看見了蘇淺摘去了自己的帽子,俊雅絕倫的五官暴露在了燈光下,引得一片抽氣。牡丹連忙把紗帽給他戴了回去,責備道︰「你……你!你這般!這下好了!讓我怎麼護你!」

蘇淺伸手格擋了那頂紗帽,溫柔的把她抱在懷中笑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有什麼不能見人的?你的淺郎可不是那麼沒用要你護著的。」

「你!」牡丹氣急,從他的懷抱里掙月兌開來快步往房間里走,走了幾步見蘇淺沒跟上來扭頭瞪他︰「你還不跟上來!」

「是。」蘇淺溫和的笑了笑,然後緩步隨著她向房間走去。

大概是因為他走得太光風霽月,容貌也太貴清貴俊雅,知道他離開了人群的視線才有人開口道︰「那是……牡丹姐兒養著的情兒?莫不是哪家大家公子隨著她私奔了吧?」

「這氣度……」說話的人突然噤了聲,拉著自己相近的人悄聲說︰「走走,不討論這些了,以後少招惹牡丹,免得日後遭殃。」

另一方面蘇淺跟著牡丹回了房間,牡丹扭頭坐在凳子上不理他,蘇淺笑了笑也不上去討饒,反倒是從包裹里模出了一壺楓露釀出來,美酒的香氣一下子就散遍了整個房間。「喝不喝?」

牡丹轉過頭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蘇淺給她斟了一杯,笑道︰「若是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你就不會遇上我,放心,勿怕。」

牡丹哼了一聲,不跟他計較。

「今日倒是沒有公子哥要你彈琴唱曲?」

「沒,男人嘛,越容易得到越不珍惜,吊著他們才好。」

蘇淺應了一聲,慢慢的,又十分認真的說︰「別為了幾個金子去陪人睡。」

「恩,我知道。」牡丹說。

「那我去睡了。」蘇淺起身往牡丹隔壁的房間走去,這段日子他一直睡在這紅袖閣里,所以他們才以為蘇淺是牡丹包養的情兒。

夜幕降臨,直到天色發白的時候,平康坊徹夜不息的燈才一盞一盞的暗了下去,突然之間樓子里騷動了起來,閉目而眠的蘇淺突然就睜開了雙眼。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這一點這個時候真是壞處,這樓子里只要稍微有大一些的聲響,他絕對是第一個驚醒的。

有時候連樓上飾物一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把他驚醒。

他起身打開房門,外頭不少姑娘都衣衫不整的探出頭來看,看來這事情還還挺大的,驚醒的人不止他一個。

只見外頭走廊上有個婢女打扮的小娘子滿臉都是淚,一個個敲著別人的房門,哭喊道︰「各位娘子行行好,救救我們家娘子吧!」

這個蘇淺認得,好像是樓里面一個叫做綠荼的歌妓的婢子。

一些和綠荼相好的妓子走出來問什麼事兒。

婢子就哭著說︰「我家娘子被一個客人折騰得快死了!鴇母真是狠心,全然不念我家娘子這些年給她掙的錢!至于這麼糟踐人嘛!我出不去樓子,各位姑娘求求你們行行好,求求鴇母讓我去找郎中吧!」

牡丹此時也披著外衣走了出來,面露豫色。

那婢子看見牡丹便撲了上去跪在她面前一個勁的磕頭︰「丹娘子,求求您了,您在這樓子里最有臉面了,還請您求求鴇母,讓我去救我們家姑娘一命吧!」

牡丹猶豫著說︰「鴇母怕是有意為之,不肯放人出去的。」說完她就轉身回屋里了,絲毫不在意那婢女的哭喊。

蘇淺走到牡丹身後,看了看面露不忍之色的牡丹,低聲問︰「你想不想救她?」

「自然想。」牡丹有些頹廢的說,「當年我也是不肯接客,被打得差點就死在了別人手里,那時候也有人為我求救命了……看著那婢子就跟看著我當年自己一樣。」

「嘖,現在想想,若不是鴇母憐惜我這張臉,我怕也早死了。」

蘇淺搖了搖頭︰「你也挺苦的。」

「你也不容易就是了。」

「听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我比你來輕松了許多,左右不過是個遠走他鄉罷了。」

「……」

蘇淺突然站了起來往外走。

「你去哪?」

「去救綠荼。」蘇淺回頭笑道︰「當年有人救了你,那麼現在也該有人去救救別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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