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9章 懷悼之于昔影 (三十四)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穆特緩緩睜開眼。
〞穆特哥哥，你醒來了？〞他剛睜開眼就看到了米契，對方正用關切的眼神看著貓人少年。
〞我？〞穆特的記憶有點模糊，不是很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大概花了一秒鐘去回想，他才想起來自己記憶中斷之前的那一瞬間，看到的是一名水晶巨人。正是那巨人一腳把他踢下了山崖，他還依稀記得自己從高處急速墜落的那一瞬間的恐怖。
正常人從那麼高摔下去，應該已經摔成了一灘肉泥了。但穆特的體質比較特殊，他是橡皮人，全身上下連骨頭和內髒都充滿彈性，而且這種彈性越是受到沖擊就越強大，所以穆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實際並沒有直接摔散架。倒是他跌在了數枚從地面上突起的尖銳的水晶柱上，身體被水晶柱貫穿，受到的傷害可比摔傷要嚴重。
他大概死了一次或者說是瀕死或者說是半死不死的那種狀態。
不過穆特環顧四周，看到自己已經被帶回到米契之前藏身的那個水晶山洞里來，便知道是艾爾伯特的分身和米契把他帶回來的。
他模了模胸前的傷口，他的胸月復部至少被三根水晶柱貫穿過，應該是很嚴重的傷才對，卻沒有留下半點疤痕，倒是他穿著的衣服已經破了三個大洞，有點討厭。晶界的庇護在他身上依然有效，但這樣說來他就更不懂了，那水晶巨人應該是晶界之主的手下，或者說是他制造出來的水晶生物。為什麼巨人要無故攻擊他穆特，而且攻擊也不是直接攻擊，而是惡作劇般把穆特一腳踢下山，想讓貓人少年摔死。而且對方肯定知道穆特身上有晶界的庇護，不會那麼簡單地摔死才對，為什麼還要費心勞神這樣做，它難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嗎？
〞你應該是被水晶守衛踢下山的吧？〞米契仿佛知道貓人少年的腦子里在想什麼，這時已經搶先一步說明道︰〞和晶界里面其他怪物一樣，水晶守衛只是在執行它自己的工作哦。〞
〞工作？〞穆特一皺眉。能殺人的惡作劇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嗎？
〞它們的工作就是追殺我們，用各種方法給予我們不同的傷害。〞米契低嘆說︰〞我被水晶蛇殺死過很多次了，而且每次都是不同是死法，你永遠不知道它們到底能拿出怎樣的手段來虐殺你。〞
〞真是惡趣味〞
〞就是這樣的惡趣味。〞鼠人少年聳肩道︰〞因為晶界之主就是施虐之王，它喜歡看人因受傷而痛苦的樣子。你剛才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瀕臨死亡的那副模樣，它肯定在這個世界的某處，看得津津樂道吧。〞
果然是惡趣味到家了。穆特忽然想起之前被[深海歌姬梅麗莎]追殺的晶界之夜里，最後看見晶界之主，深淵魔候——紫晶龍神大人的時候，龍神手掌中捧著的也正是米契。不過那時候熟睡之中的米契可不是現在這副閑適的模樣，他在噩夢掙扎著，他真正的身體則被雷電撕扯得支離破碎，又因為晶界的庇護而不斷再生，在破壞與重生之間無盡地受著折磨。
鼠人少年米契就是紫晶龍神大人手中的一件小玩具，深淵魔候會用各種手段給米契帶來最大限度的痛楚，卻又不會真正殺死米契。這有點太殘酷了。
〞你為什麼要用那種表情看著我？〞米契見穆特用充滿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禁有點不自在了。
〞沒什麼。額米契，你認為晶界之主會有可能把你放走，讓你回到現實世界里去嗎？〞穆特不禁問。
〞我不認為。我被困在這里好久了，久得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了。〞鼠人少年嘆道︰〞他大概認為我是件百玩不膩的玩具吧。在我發瘋前，在他覺得厭倦之前，我都不可能離開這個深淵晶界吧。老實說，我到底有多特別呢？為什麼是我，偏偏是我〞
答案不用多猜，當然是因為米契的內心十分強大吧。如果穆特被困在深淵晶界這種荒無人煙的鬼地方幾十幾百年，他肯定早就瘋掉了。不。他可能連幾年都堅持不下去，幾個月就會瘋掉，然後躺在地上放棄掙扎，如同被弄壞的髒抹布般被玩弄到死為止。
他曾經就這樣放棄過掙扎，全身骨頭被敲碎，被塞進罐子里，無助地躺在那里任人凌.辱。
陷入黑暗，失去希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連去做夢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那位大人物來救他為止——
穆特的眼角閃現淚光。
相比之下，米契的內心真的比他強大得多了。
〞你怎麼了，穆特哥哥？突然哭起來，是哪里還在疼嗎？〞
〞不〞貓人少年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從地上爬起，迅速岔開話題道︰〞話說回來那只笨老虎呢？〞
〞如果你指的是你那位朋友的話，他在那邊睡懶覺。〞米契指了指山洞的另一側。這本來就不是一個很大的山洞，三個人共處一室甚至顯得有點擠了，不過在山洞的角落里，外面的光芒沒法照到，所以穆特剛才並沒有注意到在那里無聲無息地打著瞌睡的虎人青年。
〞居然在這里偷懶。〞穆特剛想過去叫醒艾爾伯特的分身，米契卻拉住穆特的手臂阻止了他。
〞算了吧，讓他睡一會兒嘛。他剛才突然說自己很困，就躺在那里睡著了，說不定是被什麼影響到了。〞
穆特一愣，這樣說來艾爾伯特這個分身好像是另外三個分身的〞命運共同體〞，說不定其他分身在戰斗的過程中出了什麼事而感到極度困倦，影響到在晶界里的這個分身。如果是的話，那種困倦一天不解除，這邊的分身不會那麼簡單地醒過來。
又話說既然[晶界的庇護]能保證在晶界之中的艾爾伯特的分身的不死，甚至讓這邊的分身有能力讓其他地方的分身得到同樣的自愈效果，那麼〞睡覺〞這個概念會不會和[晶界的庇護]一樣原理？這邊的分身睡飽了之後，晶界之外其他三個分身會不會精神飽滿地醒過來呢？
〞晚上要來了，我們估計也得睡覺了。〞米契又說，此刻的他正從山洞的洞口注視著外面的天空。晶界天空中不斷閃爍的雷光似乎有所衰減。換句話說，晶界之夜很快就會降臨。夜晚一旦降臨，所有在晶界之中的人都會強制陷入沉眠，其中也包括穆特和米契。穆特倒是可以使用結晶刺劍來暫時避免自己受到晶界之夜的影響，但其他人都睡著了，就他一人醒著，似乎很沒意思。
〞明白了。〞穆特嘆道。總之現在想辦法從晶界里逃出去也很不現實，總不能帶著呼呼大睡的艾爾伯特的分身跑到晶界外面利沃夫的避難石室里去吧。那里並不比這個晶界安全多少，而且也沒有晶界的庇護保他們不死。先在這邊渡過晶界的夜晚，等〞明天〞一早醒來再說吧。
而且穆特記得晶界的時間流動和現實世界是不同的，具體是快是慢，就連他自己都算不準。但他從前幾次進入晶界的經驗看來，在晶界里明明應該過了〞好幾天〞，在現實世界里卻似乎只過了幾個小時。即使他們在這邊多耗一會兒，應該也不會耽誤現實世界里的事情吧？
天色越來越暗。晶界的天空不斷閃爍的雷電也逐漸變少了——其實這正是天色變暗的原因。晶界之夜果然馬上就要降臨了。在這種情況下穆特什麼都沒法做，只能找了個比較舒服的位置躺下準備睡覺。
米契卻躺在貓人少年身旁，摟住他的手臂低聲問︰〞只是一晚而已我可以抱著你睡嗎，穆特哥哥？〞
貓人少年有點愕然︰〞額可以啊，為什麼這樣問？〞
〞可是你好像是那只老虎的人了身上有他的標記〞米契紅著臉低聲說︰〞所以我不太確定他會不會吃醋？〞
〞哈？〞穆特花了好幾秒才突然听懂了米契的話，然後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笨笨笨笨笨笨蛋！你怎麼會知道！〞
〞光從氣味氣息？就能判斷出來啊。〞米契一臉理所當然地說︰〞獸人的鼻子不都是這樣用的嗎？知道誰是誰的所有物，知道了之後就不能亂踫之類的。大人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啦，只是小時候就一直被這樣教導的。你們這個時代的獸人難道，額，沒有這種判斷的能力嗎？〞
〞有才是怪事〞穆特滿臉通紅地低聲答道，〞而且我和他才不是那種關系。那只是，嗯，一次性的。〞
〞和其他人也是一次性的？〞米契又問︰〞穆特哥哥身上還有其他人的氣息。很多。不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只有這次是最近的事。〞
〞你這鼻子真的很可怕啊〞穆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奴隸時那些黑暗的遭遇，臉不禁漲得更紅了︰〞但以前那些都是被迫的，不要再提了。〞
〞所以最近這次就是自願的？〞米契卻敏銳地反問道︰〞你真的喜歡他，對吧？〞
穆特全身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最終還是會從我的生活之中永遠消失。〞穆特想了好久才如此回答道︰〞所以，不管怎樣喜歡，都永遠不會有可能罷。〞
〞明白了。〞米契抱住穆特的手臂，抱得更緊︰〞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咯。〞
〞你高興個什麼〞
〞嘿嘿嘿。〞對方沒有回答，把頭枕在貓人少年的手臂上，然後閉上眼楮老實下來。
穆特心里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但他沒有去積極拒絕米契。說不定這也是對方最後一次和別人親近的機會，天知道。如果直接拒絕的話，米契也太可憐了。
晶界的夜晚徹底降臨，一股昏昏沉沉的睡意襲來，穆特也無法抗拒地逐漸進入了夢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