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探察之于暗夜 (十九)
這個略顯古老的、漆黑的電子墨水屏儀表板，用其中的發光液晶體顯示出一大串熒光綠色的文字。由于被聖靈的力量翻新過，它的時間狀態被回滾至過往的某個時刻，這個本應古舊的熒屏上發出的綠光格外耀目刺眼。
飛行記錄一般是鐵騎飛行時自動記憶的，另一半則由使用者手動修正，其中充滿了專業術語，只有極少數內行人才能看懂。當然，曾經是某位騎士的僕人，當過鐵騎整備員的亞瑟王，恰好就是這些內行人之一。
他知道該往哪里看。簡單地把記錄掃過一眼以後，略過了幾千行無關緊要的信息以後，騎士王把目光停留在飛行記錄的最後一行字里︰
本檔案記錄于5XX年X月X日，記錄者︰潘托拉肯東天騎士團蓋亞騎士，亞克.杜.拉克——
那一串字符如是說。
看到這個的瞬間，騎士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借由深呼吸來掩飾他的驚訝︰〞這是亞克叔叔的鐵騎！？〞
〞亞克？〞貝迪維爾剛剛檢查完車尾的引擎，听見亞瑟王的驚呼，不禁站起來問道︰〞你們說的是——那個——劍聖亞克嗎？〞
〞你知道劍聖亞克？〞卡多爾略帶驚訝地看著貝迪維爾。按道理一名涉世未深的年輕獸人不可能知道十幾年前大不列顛發生的舊事。
狼人又搔了搔頭，他剛好知道，因為蘭斯洛特就是教會他劍術的師傅，而劍聖亞克，正是蘭斯洛特的父親。
當然，這些事情他沒法告訴任何人，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他能說的僅是今天的遭遇︰〞沒有什麼知道不知道的。我今天中午還和他打過一場架呢，差點就死在他劍下了。〞
這麼一說，不僅僅是圓桌騎士卡多爾，就連亞瑟王也驚駭了︰〞亞克叔叔還活著？這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啊。〞貝迪維爾聳了聳肩，把他今天出外打工、當上賞金獵人在沙海里捕獵沙鮫、以及中午武器被偷、追蹤小偷到了地下洞穴、意外地踫上了劍聖亞克……這一連串的經歷，簡短地對亞瑟王匯報了一次。
听完以後，亞瑟皺了一下眉頭︰〞劍聖亞克也墮落了。讓蘭斯洛特知道這件事的話，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最好還是別讓蘭斯洛特伯爵知道。〞卡多爾也把眉頭皺得很深，一邊動手拆著鐵騎的航行記錄儀︰〞這東西你留著也沒用，我就收走了，可以嗎？〞
〞隨你的便。〞狼人敷衍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如今看來，這台原本屬于劍聖亞克的鐵騎，估計是亞克流落埃及時遺落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劍聖亞瑟迫于生計而變賣掉的。
〞卡瑪（命運）之輪回……嗎？〞亞瑟王也嘆道，他在想著和貝迪維爾一樣的事情。十二年就是一個循環。十二年前，害得卡米洛幾乎淪陷的、王國的背叛者，劍聖亞克，本應已被處死。為什麼這樣的人會流落在埃及，為什麼他會被貝迪維爾撞見，這一切只有命運能夠解釋。
〞卡多爾，召集騎士，成立一支搜查隊，搜索劍聖亞克的行蹤。〞亞瑟王命令道︰〞但要注意隱秘行事，一旦遇到亞克，千萬不可與其交戰。朕要活捉他。〞
〞是的，陛下。〞圓桌騎士卡多爾拆下鐵騎的航行記錄儀抱在懷里，朝騎士王行了個禮︰〞屬下這就去準備。〞
〞而你，貝迪維爾。〞趁卡多爾走開的時候，亞瑟又瞄了狼人一眼︰〞在你回去之前，朕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算是一個委托吧。〞
〞委、委托？〞貝迪維爾不可思議地看著亞瑟王，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什麼委托？陛下你有這麼多衷心的騎士在幫你，還需要借用我的力量嗎？〞
〞嗯，因為這是朕的私事，不想麻煩騎士團里的人。〞亞瑟王沖狼人一笑，笑意中帶著親切，同時也帶著額外的圖謀︰〞而且，你最近似乎正在走運？千年一遇的黃金蟲也讓你遇上了，劍聖亞克也讓你遇上了，天曉得你還會遇上什麼？為了在茫茫大漠中找到[那個東西]，就讓我借用一下你的好運氣吧。〞
〞那只是迷信而已。〞貝迪維爾對運氣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亞瑟，你想找什麼？〞
〞一件寶物。傳說在撒哈拉沙漠里每隔三千年開一次花的，超稀有的植物，[沙漠玫瑰]。〞騎士王笑道︰〞我和格林薇兒結婚七周年的紀念日快到了，想送她一件特別的禮物。〞
〞原來如此。〞貝迪維爾點頭示意︰〞格林薇兒王後從小就是個小公主，享盡了榮華富貴，一般寶物打動不了她。所以才想得到這種稀有品嗎。〞
〞正是如此——別笑！〞
即使被命令了不許笑，貝迪維爾還是沖騎士王一陣壞笑︰〞亞瑟你真浪漫。……這完全不像你啊！〞
〞說得好像你很懂我似的。〞騎士王拉長了臉反駁道。
〞噗。〞貝迪維爾急忙捂嘴︰〞好吧，你的委托我接了。什麼時候動身去找沙漠玫瑰？〞
〞不急。〞亞瑟王聳了聳肩︰〞其實我還沒有完全掌握沙漠玫瑰的消息，需要繼續打探情報。總之，我明天早上會來找你的。〞
〞明天嗎…但是我明天還有事，要帶賽格萊德去開羅的黑市，還得去茲瓦爾一趟。〞貝迪維爾想起和奧丁老爹的約定，以及留（關禁）在茲瓦爾地下洞穴里的小偷兄弟︰〞可能要耗上半天時間。〞
〞沒關系，我跟著你去。〞亞瑟王點頭道︰〞你有了交通工具，出入應該很方便才對。不會花太長時間的。〞
貝迪維爾仔細一想，覺得這樣也很對。今天他們乘坐沙船橫渡沙海，從開羅到茲瓦爾，大概花了兩個小時左右。當時的沙船載滿了貨物，航速頗慢。實際航行起來的話，貝迪維爾的鐵騎應該比沙船快得多才對。
狼人只剩下一件事情需要去擔心。
〞只希望我們橫渡沙漠時，不會被沙鮫襲擊。〞他下意識地搔了搔身子，怪物的血仍然粘在他的銀色毛發上，又癢又難受︰〞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沙鮫的血雨里度過，這種經歷真的不想再遇到了。〞
〞你是不識寶而已，貝迪維爾。〞騎士王惡作劇似的咧嘴一笑︰〞沙漠魔鮫的血據說有壯陽效果，外敷內服都很有療效。〞
〞我並不需要這個，我的[陽]已經足夠壯了，謝謝。〞狼人無奈地答道。
一陣沉默。
〞那麼……貨車是租來的，現在沒用了，請幫我還回去？〞貝迪維爾有吩咐道。
〞可以。〞亞瑟簡短地答道。
〞那麼……我走了哦？〞貝迪維爾過去打開了機械倉庫的門，打算開鐵騎從倉庫離去。
〞哦，再見，還有晚安。〞亞瑟冷淡地道別。
狼人沉默了一下，剛走近他的鐵騎，便轉頭對騎士王道︰〞亞瑟……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沒有，怎麼了？〞騎士王仍然一副冷然的態度。
〞哼嗯……〞貝迪維爾又皺了下眉頭。
看見狼人困惑的樣子，亞瑟王忍不住笑了。
看見亞瑟王笑了，知道自己被戲弄的貝迪維爾，也忍不住笑了。
二人對望著，傻笑了約一分鐘，貝迪維爾才捂住笑疼了的肚子低聲抱怨道︰〞亞瑟，你好壞的！〞
〞呼呼，對不起，因為你一直缺根筋，我才不由自主地想捉弄你一下。〞騎士王惡作劇般笑著，同事朝狼人伸出手︰〞好久不見了，貝迪維爾。能再見到你真好，我的朋友。〞
貝迪維爾也溫柔地笑著，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像小狗一樣吐著舌頭，朝亞瑟王搖尾巴。但他只是伸出手來，低調地和騎士王握了握手︰〞我也是，亞瑟。能再見到你真好。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平易近人，真是太好了。〞
〞我是嗎？〞亞瑟若有所思地愣了半秒︰〞不管怎樣……明天似乎還要早起，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敘舊什麼的我們明天有一整天時間去做，不急。〞
〞嗯！〞狼人用力地點了點頭，跳上了他的鐵騎︰〞那麼，晚安了，亞瑟。〞
〞晚安，貝迪維爾。〞亞瑟把倉庫的艙門完全打開，〞明天見。〞
狼人啟動了鐵騎的引擎，電磁力引擎產生輕微的浮空力，讓車輛距離地面浮起兩英尺。嗖——在引擎的推動之下，狼人的鐵騎急速沖出了倉庫，沿著戰艦的戰術甲板飛出，輕巧地落在空地上。
〞陛下和那名狼人到底是什麼關系？〞剛回來的卡多爾看著鐵騎遠去的那道銀光，略帶疑惑地抱怨著︰〞有點太寵著他了。這對別的考生可能不太公平吧？〞
亞瑟王為自己辯護道︰〞沒有的事。我們為他提供的僅是最基本的方便而已，並沒有構成偏袒。〞
〞哦？所以說之前給他們送武器的事也不是偏袒咯？〞卡多爾追問。
〞那個是給帕拉米迪斯的一點幫助而已，和貝迪維爾沒關系。〞騎士王又帶上了他的半覆式面具，露出的半張臉遮蓋住臉上的微妙神色︰〞這件事你就別追究太深了，卡多爾。那孩子是朕的一位朋友，僅此而已。〞
這句話不禁讓圓桌騎士卡多爾更加疑惑。作為一位朋友，狼人貝迪維爾和亞瑟的關系似乎頗為親密。但在卡多爾的印象之中，亞瑟王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狼人朋友。貝迪維爾仿佛是亞瑟王憑空多出來的一個〞朋友〞，這事實在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