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哥生病的原因?」听完白錦堂的講述,展昭的眼神也有點呆。
其實展昭跟展輝之間並不像一般的兄弟,因為他們的父母太忙碌,幾乎沒有時間照顧展昭,可以說從小到大,展輝就像一個父親一樣照顧著展昭成長,直到他後來因為學業跟父母鬧翻離家為止。就好像每一個父親都十分了解自己的兒子,但並不是每一個兒子都那麼關心父親一樣,展昭對展輝的了解並不深入。他不明白展輝為什麼會反抗父母的安排,執意去當兵,也不明白像展輝那樣善良的人為什麼會加入藍獅這種合法的殺人組織。
但是事情已經生了,也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展昭卻無能為力,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展輝精神崩潰以後給他提供幫助。從時間上看,展輝是在大宋之盾行動結束後的兩個月內病的,當展昭得到消息的時候展輝的病已經相當嚴重了。他不得不退伍養病,軍方給了他一筆賠償金,數量賞算豐厚,支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然而精神傷害並不像身體上的創傷,它的治療需要長期的堅持,有時候甚至需要持續終身。在給展輝進行治療的過程中,展昭現了一個非常艱難的情況,那就是他不知道到底展輝是為什麼病的。這一點被軍方視作秘密,沒有任何人能給他答案,雖然展昭明白,這是展輝加入特種部隊之前就約定好的,但是依然對軍方這種做法感到不滿。
今天他知道了事情的經過,結合當年治療過程中的記錄,展昭終于可以把所有事串聯成一個圓滿的解釋。展輝是藍獅的一員,在三年左右的時間里他執行過很多次類似的任務。雖然每次任務展輝都完成的很好,卻從他的言行中反映出他對這種殺人行動的排斥。展昭注意到白錦堂說過,展輝曾經多次提到他們這些人以後會遭報應,從這一點看得出來,展輝一直以來都飽受精神壓力和道德壓力的困擾。從道德上說,他覺得那些惡人的確該死,但是在殺戮的時候卻無法因為殺的是惡人就說服自己去接受,因此他用報應說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這種心理暗示可以短期內緩解負罪感,然而時間長了這種負罪感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人的神經就變得非常脆弱。可以說,在大宋之盾行動之前,展輝的心理狀態已經很不健康了。
在這種狀態下,展輝親手殺死一個了一個孩子。根據後來的調查,這個孩子是現場另一個死者的兒子,雖然他的爸爸是一個毒販,但是殺死這個孩子的行為的確是錯誤的。展輝並不應該承擔這個錯誤,因為他只是執行命令,情報中並沒有顯示出這個孩子的存在,這個錯誤跟展輝無關。雖然錯誤本身跟展輝無關,但是錯誤引起的後果卻直接作用在了展輝的身上。
白錦堂提到,在大宋之盾行動之後的不久,展輝就陷入了失眠的困擾。
「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我哥在催眠治療的時候總是提到,他在夢里殺死了我。」展昭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心疼的神情,「我哥在參軍的這幾年中跟家里一直關系緊張,雖然我們那時候還有聯系,但是見面的機會非常少。我那時候太小,生在我哥身上的狀況都沒有引起我是重視。現在回想起來,他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都很高興,但是看我的時候目光又充滿了擔憂。」
展昭的話讓白錦堂陷入了短暫的思索,他盯著展昭年輕面孔上的憂愁,心也漸漸沉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展輝在看到那個孩子死尸的時候,產生了移情的作用。因為心里一直擔心你,所以在他殺死一個跟你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以後,就產生了幻覺,以為他殺的那個人是你?」
展昭頗為詫異地看了白錦堂一眼,之後認同地點了點頭,「也可以這麼說。雖然從理智上說,我哥作為一個思維正常的人不會將我和那個孩子認錯。但是他當時很可能已經產生了這樣的移情或者聯想。這種想法深埋在他的潛意識里,在意識做主的時候,這種想法會被隱藏。但是一旦進入夢境,潛意識就會主宰人的大腦,變成了噩夢。」
噩夢二字讓白錦堂的臉上微微變色,想起了自己那個麻煩的弟弟,他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展輝的性格太溫柔,別說是干我們這種髒活,就算是當警察也——」
白錦堂沒有說下去,展昭卻猜得出他到底想說什麼。雖然他並不認同對方的說法,大哥在他的心中是最完美的男人,就算他心地善良也絕對不是意志脆弱的人。只不過人的命運是很難預料的,跟白玉堂的大哥比起來,自己的大哥,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想到這里,展昭看著白錦堂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良。
白錦堂根本沒有注意到展小弟飛過來的眼刀,他的臉色凝重,重重地嘆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但是自從展輝的事情以後,軍方高層也開始注意士兵的心理健康問題,藍獅多了一個部門,專門給執行任務之後的士兵進行心理疏導。展輝他——本來他有很大的機會留在部隊,如果他留下了,前途不會比我差。可惜了——」
展昭搖了搖頭,「這樣也好,雖然生病不是什麼好事,但是至少現在我哥在做他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听到展昭的話,白錦堂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他皺了皺眉,語氣微變,「展昭,你哥是軍人。我知道他的本性善良,如果我說他喜歡殺人你一定不認同,當然,我也不認同。可是展昭你有沒有想過,作為一個軍人,殺人是無法逃避的問題。天生就喜歡殺人的那是心理變態,展輝不是,我也不是,藍獅的每一個成員都不是。但是我們依然選擇執行每一個任務,這是為什麼?我想你哥即使最後不得不離開軍隊,也不會否認當初促使他從軍的那個動機,他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保護手無寸鐵的百姓而來到軍隊的。他是最優秀的軍人,而不是殺手。他現在是一個病人,不能以常理去推斷他的心態,但是我相信我認識的展輝就算生病了也不會去質疑最初的那份信仰。」
展昭眼簾低垂,他知道白錦堂說的都是事實。的確,展輝並不後悔這段從軍的經歷,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關于藍獅和部隊的負面評價。
「所以,你說我哥不可能是凶手,是因為對他的了解?」
「是的,」白錦堂的情緒有些低落,「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相信這個凶手跟藍獅一點關系也沒有,但是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有能力殺死這幾個人的人或許有很多,但是可以控制他們的行動,讓他們死成這個樣子的,就只有了解他們的藍獅成員了。」
「那麼,白大哥,你認為這個案子跟大宋之盾行動會有多少關系呢?」
白錦堂搖了搖頭,「這我就說不清了。因為展輝受到了刺激,大宋之盾行動對你我來說就顯得很重要,但是說實話,這類行動每年都有不下十次,我們的小分隊成員也是不固定的。你讓我說,我只能說,這個凶手有可能是第三小分隊的常駐人員,但是我不是警察,也沒有學過心理學,這方面我也不是專家。」
展昭點了點頭,「那麼白大哥,如果我想要調用藍獅內部的成員資料,你可以提供幫助嗎?」
白錦堂搖了搖頭,苦笑道,「國家機密,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我明白了,無論如何我感謝你肯跟我說關于我哥的事,這件案子就交給我們吧。」展昭盯著白錦堂的眼楮,鄭重地說道,「我有辦法把他找出來,為我哥,也為了其他藍獅成員。」
白錦堂也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經完全認可了展輝這個弟弟,雖然年紀很小,但卻有一種能讓人全然托付信任的感覺。
「我想接下來就沒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了,白大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展昭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的神色。
「你說。」
「我哥,」展昭皺了皺眉,「破案以前的這段時間,我希望你能派人保護我哥。」
白錦堂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這你放心,剛才在s市的時候,你哥不願意跟我們來d城,我已經安排了幾個人在他家附近的小區巡邏了。」
「白大哥,你一定要答應我,保護好他。」展昭不放心地看了白錦堂一眼,憂心忡忡地道,「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這個凶手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我哥,他不是普通的凶手,你——」
白錦堂立刻明白了展昭的意思,他是怕自己留下的那些人不是那個凶手的對手,不細想倒也罷了,仔細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白錦堂立刻起身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親自去,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展輝保護好,掉了一根頭你找我十倍償還。」
白錦堂出門的時候跟白玉堂打了個照面,後者神色匆匆,兩個人只隨便點了個頭,白錦堂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腦袋,就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白玉堂推開大門,一邊快來到展昭身邊一邊著急地說道,「你跑哪里去了,打你電話也不接,急死我了!」
展昭微微一愣,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果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對不起,一不小心按了靜音。」
「算了算了,我這里有情況,你快看!」白玉堂把手中的手機點開,翻出幾張照片,遞到展昭眼前,「看張照片,看出點什麼來沒有?」
展昭盯著那張照片,眉頭一皺,「這不就是現場照片嗎?你在電話里已經跟我說過了,說這個凶手喜歡把每個受害者都擺成一樣的姿勢,然後——」
展昭說著說著突然微微一愣,把白玉堂的手拉近,仔仔細細盯著那張照片半晌,突然眼楮一亮,「玉堂,這是第幾個受害者的現場照片?」
白玉堂得意地笑了笑,「我記得你說過,第一次總是與眾不同的,所以就仔細查看了第一個受害人王江的所有現場照片,每一張都仔仔細細地看,終于讓我看見了這個。很小吧,肉眼幾乎無法分辨了,幸虧s市警察局的照相機像素不低啊。」
白玉堂把手指放在手機屏幕上,把那處畫面放大,一直到那上面的圖案已經無法放大,佔據了整張屏幕。
展昭眯了眯眼楮,盯著白玉堂手指的地方,那是一塊很小的圖案,是一個不甚清晰的鞋印。因為受害者在被害的時候是處于無法移動身體的狀態,那麼這個鞋印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屬于凶手的!
展昭猛然抬頭,正對上白玉堂含笑的眼楮,眼底閃過一抹興奮,展昭激動地說道,「重案組有相關的專家可以分析這個鞋印嗎?」
白玉堂微微一笑,點頭,「當然,我半個小時以前已經把這張照片傳給包隊了,痕跡科那邊已經傳回了結果,阿敏這丫頭手腳還算麻利。」
展昭根本沒听見白玉堂提到的那個名字,也不知道阿敏就是整個重案組男警員們集體暗戀的警花,他興奮地握住了白玉堂的手,「結果呢?!」
白玉堂得意地笑著,「這個凶手他是個瘸子,怪不得他要把受害者捆起來或者麻醉了以後再動手殺人。一個瘸子可以制服一個特種兵,說他們不認識真是鬼都不相信。」
展昭一愣,「瘸子?」
「是的,一個瘸子,而且是一個特種兵,這個範圍已經很窄了,對吧?」
展昭點了點頭,立刻拿出電話撥通了白錦堂,接通之後只說了幾句話便掛斷了。
白玉堂看著展昭,後者搖了搖頭,「白大哥說藍獅沒有瘸子,我哥那個小分隊也沒有人受過類似的傷,凶手應該是退伍以後才受傷變成瘸子的。」
「那就不好辦了,」白玉堂皺了皺眉,「只好讓組長和公孫科長他們去查了,好在一共也沒有幾個人,我們都知道他們的名字,一個個去他們的居住地查,一個瘸子還是很顯眼的,好辦,就是這個時間——」
展昭听著白玉堂說話,突然他的眼神之中迸出一抹驚喜的神色,握著白玉堂的手猛然一緊,「哎呀,你說我怎麼這麼糊涂!我想起來了!」
他飛快地在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張畫,塞進白玉堂的手里,「你畫的這張畫,第三個受害者死亡時的姿勢,每一個受害者都被擺成了這個姿勢!而這個姿勢在我哥的噩夢里出現過很多次,多到我哥一見到這個畫面就會病的程度。這一定就是那個孩子死的時候的樣子,那個孩子,見過那個孩子的除了我哥以外就只有執行大宋之盾行動的幾個人,這個凶手一定是其中一個人,而且他當時一定跟我哥離的很近!是誰,是誰呢?白大哥說國家機密不允許調查,而他自己沒參加那次行動,很可能根本不知道那些細節,那麼,問我哥——我哥——」
展昭皺著眉,喃喃地嘟噥了幾句,又搖了搖頭,「不行——我哥他——」
「展昭,你別急,我有辦法!」看著展昭焦急的樣子,白玉堂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臂,打斷了展昭慌亂的狀態,「你要藍獅成員的資料是嗎?我有辦法,跟我來!」
微愣之間,展昭已經被白玉堂拉出了門,一路小跑,兩個人沖進了一間大辦公室。
辦公室里人員齊整,除了龐統還在應付記者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在座。白玉堂沖著包拯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然後一下子竄到公孫策身邊,拉起人就跑,一邊跑一邊說,「頭兒,借科長用一下,一會兒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