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三個月就過去了,秋風漸涼,從溫暖逐漸變作凜冽。萬物肅殺,秋後問斬,方不傷天和。現在不是古代,在執行死刑的時候也沒了當初那些天人合一的規矩,錢明的刑期被設在此時完全是一個偶然。經過了幾周的心理輔導以後,展昭的情緒已經恢復正常,睡眠質量也回來了,很少再做那個噩夢。雖然手臂被錢明刺傷,但是展昭對這個罪行令人指的殺人犯卻並沒有多少痛恨的感覺,錢明在他看來,悲哀多于可惡。因此他決定再去一次看守所,最後送送這個年僅二十一歲的罪犯。
臨刑之前的錢明比起三個月前更加瘦弱,如果此時再讓展昭跟他過過招,即使他依然手執利刃,受傷的也不會是展昭。大宋在五年前就已經全面改變了死刑的執行方式,完全取消了槍決而改為靜脈注射毒液。雖然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錢明的親生父母也一直沒有露面,來送他的人卻不在少數。兩個受害女孩的家屬相互攙扶,滿臉悲憤地坐在單向玻璃的另一邊,凝視著行刑室里的每一個動靜,生怕錯過一眼,殺害自己女兒的惡魔就會逃掉。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幾個d城和中央重要媒體的記者經過漫長的爭取終于獲得批準,得以進入行刑現場見證這個大案的終結。
當展昭和白玉堂走進這個略顯狹小的空間的時候,因為看到了出想象的監斬人數,目光中同時流露出了幾分詫異。短暫的詫異之後,二人挑了最後一排的座位坐下,展昭靠邊,白玉堂的身邊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打扮莊重,妝容精致,顯然她是媒體大軍中的一員。
「白警官,我們又見面了。」
白玉堂微一愣,仔細端詳了女子一眼,便想起了這是當初在重案組門口遇到的那個咄咄逼人的女記者。微微一笑,這些人還真是挺執著的。
「你好。」白玉堂冷淡地答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女記者絲毫不在意白玉堂的態度,像她這樣身經百戰的專業人士,早就習慣了面對各種刁鑽的人。只是尷尬地笑了笑,女記者便自顧自地說道,「這次能夠短時間內偵破這麼大的案子,重案組果然名不虛傳。听說是白警官親手將凶犯繩之以法的,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是不是很危急呢?我听說現場有很多血跡,白警官有沒有受傷呢?」
白玉堂听到這里眉頭已然皺了起來,他冷冷打量了女記者一眼,「小姐貴姓?」
「免貴姓龐。」
龐?白玉堂又是一皺眉,這個姓怎麼這麼熟悉。仔細看了看女人的五官,越看越覺得眼熟。
「龐統是你什麼人?」
女記者一笑,「白警官的同事龐統先生正是我的大哥,我是他唯一的妹妹龐小蝶。」
白玉堂緩緩地點了點頭,「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你知道一些並不對外公開的信息,卻又只是一知半解,龐統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我勸你不要把這些不實的報道弄到外面去,以免給龐統惹麻煩。他是重案組的言人,他要對警局和組里負責,你不要以為是他的妹妹就可以纏著他問一些有的沒的,你們是記者,記者的操守是報道事實而不是胡編亂造。」
龐小蝶的確見識過很多種人,可是像白玉堂這樣明知道他是龐統的妹妹還這麼不客氣的卻當真沒見過,一時之間被噎得難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白警官,我覺得公眾有權知道事實真相。」
「公眾只需要知道罪犯伏法,至于這是誰的功勞——」白玉堂瞥了龐小蝶一眼,「我想他們並不像龐小姐這麼關心,你說對嗎?」
龐小蝶臉上表情一僵,剛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只听見一陣低低的驚呼聲從四面傳來,她急忙抬頭觀看,行刑的時候到了。
鮮紅的液體在約定的時間毫不猶豫地打入血管,錢明的呼吸急促,瞳孔慢慢放大,生命慢慢走向了終結。在場的人群中傳來了低聲的哭泣,低泣很快變成了大哭,一時間痛苦和釋然的情緒交織在房間里。凶犯伏法,仿佛是對逝者最後的交代,以後的日子,活著的人還要堅強的走下去。
龐小蝶望著玻璃背後的情景被一塊幕布一樣的東西漸漸遮擋,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可是再回頭的時候卻已經找不到白玉堂了,當然,她更加沒有注意到跟白玉堂一起離開的展昭。狠狠咬了咬牙,不由得低聲咒罵,該死,又讓他跑了一次!
白玉堂並不知道龐小蝶在罵他,當然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在意。他此時正黑著臉開著車,展昭卻一臉好笑地望著他,實在搞不懂這家伙又在生什麼氣。
「你還好意思笑?」白玉堂狠狠瞪了展昭一眼,「都是你惹得麻煩。」
「嗯?」展昭一愣,皺著眉想了想,問道,「為什麼是我惹得麻煩,那姑娘不是沖你來的嗎?」
「她沖我來的?」白玉堂真是好氣又好笑,「你沒听人家說嗎?公眾關心凶手是如何伏法的。你信不信,如果我回去讓組里開個記者招待會,然後把你這個大英雄往他們面前一擺,人家立馬就把我姓什麼都忘了,直接就向你這里撲過來。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別別別!千萬不要!」展昭一腦袋冷汗,「包大哥都答應我了,這件事不會傳出重案組的範圍,我可不想當什麼英雄,我又不是警察。」
看著展昭嚇成這樣子,白玉堂氣得一樂,「看你嚇得的樣子,跟歹徒拼命的時候怎麼那麼英勇?干脆你也別在a大繼續教書了,也進重案組當警察算了,這樣包隊也好給你請功,你看怎麼樣?」
展昭一愣,眯著眼楮打量了白玉堂幾眼,看得白玉堂直毛,「你,你看什麼?」
「沒什麼。」展昭錯開眼神,過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也許有朝一日我真的會去當警察。」
猛然一個急剎車,白玉堂將車停在路邊,轉頭認真地看向展昭,「你說真的?」
展昭點了點頭。
白玉堂的臉色愈凝重了幾分,眯著眼楮望著展昭,「為什麼?在學校過得不自在?」
「自在,也很喜歡,可是人不能只為了自在活著,」展昭微微一笑,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示意他繼續開車,「不說這個了,反正時間還早,這幾年我還想在學校里繼續學習,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白玉堂看展昭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想法,無奈之間只好動汽車,很久的沉默之後,他突然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道,「當警察很危險。」
又是沉默,很久以後展昭才答道,「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危險。」
白玉堂一皺眉,瞥了一眼展昭那只受傷的手臂,厚衣服擋住了丑陋的疤,可是不用想都知道當時會有多疼。
車里的氣氛有些沉重,白玉堂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你別說,我是真沒想到你的身手竟然這麼好。你的功夫是跟誰學的?」
「算不上什麼功夫,簡單的擒拿格斗技巧而已。」展昭微微一笑,「不過我這功夫可是家傳的,教我的人就是我哥。」
「就是你那個參過軍的大哥?」白玉堂饒有興趣地問道。
「嗯,所以我的那些功夫都是軍隊里的常規訓練項目。」
「原來是這樣。」白玉堂點了點頭,「那你大哥現在也在d城嘍?」
「不,我本來打算——」展昭話剛說到一半,突然手機響了。
「誒?真巧,是我哥的電話。」展昭接起了電話,可本來還面帶微笑的臉卻越來越凝重,直到最後,陰沉中還帶著幾分驚慌。
「出什麼事了?」電話打完的時候,白玉堂已經又一次把車停在了路邊,滿臉關切地看著展昭。
「我——我哥——」展昭顯得非常慌張,他望著白玉堂焦急的雙眼,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情緒,才道出了電話那頭傳來的壞消息。
白玉堂皺著眉听完,稍微想了想,點了下頭,「你先別慌,不管是什麼事,先過去看看再說。s市也不遠,開車三個小時就到了,我們現在就去。」
「我們?」展昭皺了下眉。
白玉堂知道展昭不想讓自己參與到這件麻煩事中,不在乎地笑笑,「對,我們。那邊s市警局里有我的同學,我去了說話辦事都方便些,走吧,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