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玉青顏和元九,另外加上兩個侍衛一同去的紙坊,到了才意外地發現劉治長人不在。
「少東家這些天忙著籌備成親的事情,回益州老家去了。」東家有喜,余大師傅也樂得合不攏嘴︰
「真是沒想到,益州劉氏能和國公府結上親,娶的還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听說那嫡女還有個親哥哥是當朝附馬,這七拐八拐的,劉家可不就跟皇上攀上親家了?唉,也不知道那嫡女是不是丑得不能見人,才嫁到商戶去,別可惜了咱們少東家的一表人才……」
余大師傅說著感慨地一拍大腿,听得玉青顏忍不住嘴角一抽︰看樣子這余大師傅還不知道自家未來的主母,就是上次來過的杜芳蓼……
余大師傅領著玉青顏往新建的漂塘走,一邊走,一邊繼續絮叨︰
「……可惜就是時間上倉促了些。劉家娶新婦嘛,怎麼也不能辦得太過寒酸。听少東家說,老家的那些長輩都極看重這門親事,說就算時間緊些,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這不,早早就把少東家叫回去,說是到時候要從益州派迎親隊伍,把新娘子接到益州拜堂,順便祭祖呢。」
這算是個極好的消息了。
益州劉氏就算再富,也談不上貴,只要門第擺在那兒,就鮮少有高門大戶肯與他們結親;就算結親,最多也是嫁個庶女過去,哪能像現在這樣,娶到正正經經的國公府嫡女,還能攀上皇上的親家……
就沖劉家這份重視的程度,玉青顏已經可以預見到杜芳蓼嫁過去後,被劉家眾人捧在手心里的幸福生活了,更何況杜芳蓼的性子溫婉,定能和劉家人打理好關系。
等玉青顏看到新建成的漂塘時,再也忍不住感嘆古人的智慧了。
原本,她只告訴紙坊的人要建成能引來活水的池塘,真想不到,余大師傅領著人,竟在江邊地勢較低的地方,用石渠從灕江中引來清水,再依山鑿塘,像梯田一樣,從上往下共建了五個幾丈寬窄的大池塘,都用青石板砌好。
此時塘中已經泡上了五七尺長短,竹葉將生未生的毛竹,池塘上方架著許多粗壯的空心竹管,只要塘中的水位略有下降,就可以直接引水注入,再方便也不過了。
玉青顏又看了新制的徨桶、濾簾,見這些東西件件都如她要求的那樣,便徹底放下心來,真心贊嘆道︰
「有余大師傅坐鎮,我就放心了。光漂塘這一步就要用三個月,辛苦余大師傅多多照看著些,百日之後,一定要把這些毛竹槌洗殺青,將青皮和粗殼都去除干淨,若是我到時候不能來,可以參照洗料後的苧麻什麼樣,這些毛竹也要成什麼樣就對了。」
听玉青顏的交待,像是許久之後都不能再過來似的,余大師傅滿口應下,眼楮卻不住地瞟向元九,和他身後那兩個同樣沉默寡言的灰衣侍衛,心里忍不住猜測這位叫「郁青」的東家,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小小的年紀,就有這份氣度,若說是大家出身,也不足為奇;可是,大家閨秀哪有拋頭露面跟他們這幫匠人打交道的?
還有「郁東家」的那份手藝,可是余大師傅自己親眼見過的,制紙方面可是行家里手。若說這郁青沒有個十年八年的歷練,就能練成這份手藝,打死余大師傅也不能信。
若真是大家閨秀,當成嬌花一樣養大的小姐,能舍得讓她吃這份苦頭?再看看玉青顏那雙半個繭子都沒有的小手,余大師傅又有些吃不準了。
余大師傅越想越猜不透玉青顏的身份,直到玉青顏走了之後良久,才將這念頭拋諸腦後,認真地捧著玉青顏新送來的制竹紙時的要點,如饑似渴地揣摩起來。
回去的路上,玉青顏想著好久不能再出來,便在征求了元九的意見之後,繞了一截路,往那賣胡餅的攤子上行去。
她在杜芳蓼面前夸過幾次這家做的胡餅,這次干脆多帶幾個回去給芳蓼嘗嘗鮮。
奇怪的是,以往離著老遠,就能聞到的那股焦香誘人的味道不見了。
玉青顏正納罕不已,元九在她不遠處沖她喊道︰「姑娘,前邊似乎有許多流民,像是有人在鬧事,我們還過去嗎?」
玉青顏停下馬,往前看了看,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胡餅攤前圍著許多人,卻看不出來是什麼情況。
她的听力和視力都不比習過武的元九,于是仔細想了一下才問元九道︰「對方人數多嗎?我們應不應付得了?」
元九仔細听了听,點點頭︰「沒問題,對方不像是會武的,大概有一二十人的樣子,對上我們三個人綽綽有余,應付得了。」
「好,那就過去看看情況再說,攤主那老夫妻倆個為人不錯,總不能眼看著他們吃虧。」玉青顏說完策馬往前沖去,元九沖另外兩個侍衛點點頭,三人緊隨其後。
胡餅攤上的狀況出乎玉青顏的意料,一片狼藉,竟是兩撥人在對峙。
攤子上僅有的兩張小桌被掀翻,四腿朝天;一些米湯一樣的稀糊狀東西流了一地,還有幾個破碎的陶碗散落在地上。
對峙的雙方,一方是兩個中年漢子,護著七八個婦孺小孩,攤主那老夫妻兩個也躲在他們身後瑟瑟發抖;
而另外一方,則是十來個略顯瘦弱卻體格健壯的漢子,年齡從二十來歲到三十來歲不等,正虎視眈眈地盯著當作廚房的草棚。
見玉青顏一行四人騎馬過去,處于劣勢的兩個中年漢子眼前一亮,救助地沖這邊喊道︰「三位壯士,還請助我們一臂之力,趕走這些蠻不講理的賊人!」
卻是把玉青顏給忽略了,他們救助的對象是元九以及另外兩個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