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鐲里面似乎藏著什麼絹制的東西，那因祖母綠松動掉落而露出的小孔，只不過有小指的指甲蓋那麼大，實在是看不出來其他什麼。
元湛的手指雖然修長，可是此時卻不怎麼派得上用場。
玉青顏主動接過金簪和手鐲，小心翼翼地用金簪將那絹制的東西輕輕挑了出來，不敢損壞分毫——任誰也想不到，一只小小的手鐲里，竟然可以藏得下那麼一大塊輕薄柔軟的絹。
元湛將那塊絹攤開，只看了一眼，就驚得瞳孔一縮，兩道劍眉皺成一團︰「竟然能從重兵把守的宮中，偷走西唐的堪輿圖，此人定然不是一般的宮妃。」
「堪輿圖是什麼？」玉青顏把東西挑出來就遞給元湛，自己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
听元湛的口氣凝重，玉青顏也湊上去看了起來︰這所謂的堪輿圖，畫得筆觸很精致，不過，也確實夠抽象的。
可能連正確的百分比都沒有，絹上只是抽象地畫出了西唐的疆土邊界的輪廓，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形狀竟然和故國相似，讓玉青顏看了，恍惚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玉青顏來到西唐以後，看過不少講解風土人情，甚至山水地理的書。
可是，那些書大多數都是些游記，有大量篇幅都是寫書的人在記錄︰今天爬了座什麼山，淌了哪條河，看到什麼美景，然後再洋洋灑灑地感嘆一番天地造化之絕妙。
如今仔細想想，倒真是沒有哪本書上，能準確地標注出整個西唐的疆土，最多也就是列舉一下像京城、益州、涼州等等的大致方位。
「堪輿圖上不僅標注著西唐的疆域，山川河流，以及連綿的山脈，最重要的是，你看這里、還有這里。」
元湛說著，特意在圖上指了幾個畫得像城垛一樣的標志給玉青顏看︰「這些都是西唐的各個重要關隘，還有旁邊標的數目，特別注明了布防的軍隊有多少人。對方收集這些東西，想必花費了不少心血，也真是萬幸，這張圖沒有落到北魏人的手里，不然這幾年，邊關不會如此太平。」
玉青顏看元湛嚴肅的神情，突然意識到，在這個沒有任何科技所言的世界里，一張畫著邊疆布防以及各個關隘駐軍數量的地圖，簡直就是一張完美的攻略。
「可是，這張圖被截下了，怎麼保證那人不會憑記憶重新畫一張新的堪輿圖呢？」玉青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元湛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玉青顏又看了看這圖上錯綜復雜信息，只西唐邊疆大大小小的城防、關隘就有數百個，還有數不清的山脈以及河道——她立刻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除非天生過目不忘，誰又能將這麼多信息全都憑記憶再繪制一遍呢？
「那，他們也沒有留底稿嗎？這麼重要的東西，只有一份，也不知道留個備份？」玉青顏又突發其想地問。
元湛頓時有些無語，怎麼听起來這小丫頭很遺憾北魏那邊沒有拿到這張堪輿圖呢？
他苦笑著將那薄如蟬翼的絹書收好，放進懷中︰「如此性命攸關的東西，怎麼可能會有人敢留下當作把柄呢？自然是只此一份。」
「畫這張圖的人，要耗費許多年的精力，才能將這些信息收集齊全。其實，這一份不是普通的堪輿圖，而是將西唐的疆域圖、布防圖、水域圖，以及山脈圖融為一張。
剛才我提到的那些重要圖紙，被分別藏在御書房、藏書閣、御書局等不同地方，為的就是防止這種情況出現。誰知道，就算這樣，還是被這人一一找齊，竟然拼湊出這麼一張信息齊全的堪輿圖。」
元湛自己說著，也覺得孫將軍確實立下大功一件，這圖若落到北魏人手里，就可輕易安排下兵力，將重要的關隘逐一擊破，如果真是發生這種情況，西唐如今的境地必定堪憂。
而在他心里，其實隨著這張圖的問世，已經剩下了兩個最大的懷疑對象，只是一切都未有證實。
元湛看了看玉青顏若有所思的面孔，最終按捺下想要立刻告訴她的心情。
而且那兩個人之中，不管是誰，都牽涉甚大，元湛打算，等真的有了確實的證據再說出來也不遲。
「其實，這件事說到底，也是朝廷的駐兵制度有漏洞，許多人在某處邊關一呆就是一輩子；有駐防，當然就應該有換防，三五年那麼不定期的一輪換才最安全，這樣既不怕被人模清楚底細，又不怕哪位將軍在邊關呆得太久成了土皇帝，擁兵自重，反而更有利于皇上掌握兵權。」
玉青顏隨口議論了幾句，覺得這事到底也不是自己應該操心的，就住了口不再說下去。
元湛的表情卻有些奇怪，他既贊賞，又有些不解︰為什麼眼前的小丫頭總能讓他忘記她的年齡？為什麼她的眼界總是那樣開闊新穎？
玉青顏發現元湛有些發呆，好奇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喂，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元湛回過神來，看她嘻笑著的明媚臉龐，樣子嬌俏，又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玉青顏小心撿起地上的那顆祖母綠，還有那條斷裂的金絲，同自己的金累絲嵌八寶手鐲一起托在手心里。
她騰出一只手，伸進元湛的袖子里掏啊掏，果然掏出一條干淨的帕子︰「嘿嘿，就知道你一定會帶帕子出來，喏，把這些一同拿去給皇上看一看，當成是佐證吧，也好少費些口舌解釋。」
……恐怕天底下，只有她敢用這麼隨意的口吻提起皇帝吧？
元湛突然發現，從剛剛相識到現在，玉青顏從來沒有因為他是郡王，而對他做出任何討好之事；
就算是對待李存之，小丫頭也始終是用一種平等的態度來交往看待。
想起李存之，元湛想起上次跟他不歡而散，心中長嘆，輕聲歉意地說道︰「青青，恐怕短期內，我不能請皇上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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