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玉宗煥,玉青顏披著簑衣在雪中漫步,看著紛紛揚揚的鵝毛一樣飛舞雪花,玉青顏心里格外的不平靜。
對于李嫣,玉青顏一直抱有深深的歉意。
仿佛只因為那一聲是她叫破的,就是她親手將李嫣推到一個難堪的境地一樣。
因此,玉青顏迫切地想知道李嫣的近況,越不得知,她就越胡思亂想。
听玉青顏又嘆了口氣,跟在她身後的纓絡深知她的心意,開口安慰道︰「姑娘,魏平公主好歹也是金枝玉葉,這件事情肯定跟她無關。」
「我也希望與她無關,可是,事情是出在她的府上,她多多少少都要擔上一些責任的啊。」玉青顏還是愁眉不展。
「姑娘,其實我覺得你想差了。」纓絡難得反駁了一回玉青顏︰「你想啊,要是趙王殿下喝下了那杯毒酒,真的,真的……那個了,魏平公主的責任不是更大?」
玉青顏楞了楞,站在雪地里,呆呆地看向纓絡。
纓絡伸手給她攏了攏簑衣︰「所以照奴婢說啊,魏平公主反而應該感謝姑娘你呢,把一個大錯,變成了小錯。」
「哈哈哈哈,纓絡,你可真聰明,」多天來困擾玉青顏,讓她焦躁不安的牛角尖終于被纓絡從另外一個角度解開了。
玉青顏興奮地抱了纓絡一下,害纓絡鬧了個大紅臉。
心情舒暢的玉青顏,跟纓絡一路打打鬧鬧,笑著跑回瀲灩閣。
主僕倆剛一進門,就看見有人撲通一聲跪在玉青顏面前,放聲大哭︰「姑娘啊,我的姑娘,老奴總算還能活著見到你一面啊。」
玉青顏被唬了一跳,生生往後退了一步。
纓絡定楮一看,這不是玉青顏的女乃娘林媽媽又是哪個。
她無奈地走上前攙林媽媽起來︰「干娘,您這是干什麼。姑娘剛從雪地里進屋,一簑衣的雪還沒摘呢,您就這麼一嗓子嚎得,嚇著姑娘怎麼辦。」
林媽媽張了張嘴,拿袖子抹了抹眼淚︰「對對對,是我莽撞了,我這是高興啊,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姑娘了。」說著說著,竟又要嚎啕大哭。
纓絡無奈了,吩咐丹青和流蘇︰「快幫姑娘把簑衣月兌了,把濕了的頭發用薰籠烘干,再把爐子上煨著的燕窩端一盞來,讓姑娘喝了暖暖身子。」
吩咐完了,纓絡攙了林媽媽的胳膊,親熱地說︰「干娘,讓姑娘先歇歇,咱娘倆到東稍間去坐會兒。」
說著便挑開簾子,拉著林媽媽往東面的隔間去了。
這個林媽媽,年紀和玉老夫人差不多。玉青顏記得她先是母親孫氏的陪嫁嬤嬤,後來才給小玉青顏當女乃娘。
印象中,林媽媽是個很護犢子的人,對小玉青顏也很不錯。
遺憾的是人卻不怎麼聰明,做事有些一根筋,宅斗智商基本為零,因此才被錢氏一步步打壓著,最後落得個被送到最偏遠的莊子上去苦捱的下場。
玉青顏瞧著,這莊子上的日子應該不怎麼好過。
這才不到一年光景,林媽媽就從印象中那個白白胖胖的老太太,被折騰成這樣干干瘦瘦的樣子。
玉青顏換了身干爽的家常衣裳,頭發也被丹青用薰籠徹底烘干之後,纓絡才帶著梳洗干淨的林媽媽來見玉青顏。
「讓媽媽好好看看,我的姑娘啊,真是長大了,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林媽媽昏花的老眼緊盯著玉青顏。
她本想伸手模模玉青顏的臉,揚到一半卻又放下了︰「老奴的手現在糙得很,別模壞了姑娘的臉。」
竟是將她像瓷女圭女圭一樣對待。
「媽媽說哪里話,從小我就是吃您的女乃長大的,哪有嫌棄您的道理,」
玉青顏起身下榻,把林媽媽攙了坐在榻上,緊握著她短短一年就布滿老繭的雙手︰「以前是我太小,護不住您;以後您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人再欺負您了。這次回來,您就等著享清福吧。」
「哎……」林媽媽感動到淚流滿面︰「姑娘也放心,老奴這一年不說別的,力氣倒是練出一大把,往後誰要再敢欺負姑娘……」往下卻只是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玉青顏屋里的丫鬟們被林媽媽哭得傷心,也陪著淌了會兒眼淚。
要說對待下人,玉青顏的和氣是這府里頭一份了,從不打罵不說,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記分給她們,外人欺負到頭上,玉青顏還會替她們出頭。
林媽媽哭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三兩下就扒掉自己身上的破襖,露出斑駁不堪的里衣,纓絡剛要上前阻止她,卻被玉青顏用目光制止了。
林媽媽把手伸進里衣,從懷里模出一個髒兮兮的小布包,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層防水的油紙。
就這麼一層一層地揭開,最里面,竟是幾張薄紙,上面還蓋著鮮紅的印章。
林媽媽又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幾張紙,獻寶一般捧到玉青顏的面前︰「姑娘,你看看,這是你母親的嫁妝單子,上面還有官府蓋過的大印呢;除了這一份,就只有你大舅家還有一份底子了。錢氏把我送走了以後,找了幾回這東西都沒找到,我藏得可好了。」
說著,林媽媽黃瘦的臉上,露出幾分難得的狡黠。
母親孫氏的嫁妝不是一直在東府的庫房里鎖著嗎?只是好像鑰匙一直在錢氏手上。
東西都在她手上,那錢氏沒事找這嫁妝單子做什麼?
經林媽媽這麼一說,玉青顏才突然想起來,讓錢氏把東府的產業交出來這麼久,也是時候把母親孫氏的嫁妝好好算一算了。
這些事情可以等以後再考慮,玉青顏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她困惑地問林媽媽︰「我還有個大舅嗎?怎麼從來沒听人提起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