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就看見,皇上和皇後已經走到九孔橋處,跟在他們身後,一起過來的還有趙王李存之。
帝後同時駕臨的消息傳得很快,李嫣跟自己的兩位兄長晉王、魏王殿下一起,在眾人的簇擁下,恭敬地站在橋頭迎駕。
玉青顏也不敢亂瞄,垂著手低頭站在眾人身後,全神貫注地跟晉王李泰之保持距離。
「今天天氣陰冷,別站在外面了說話了。」皇後慈愛地拉起李嫣的手︰「今天是你的十六歲生辰,父皇母後想念你,就來你府里看看,可不是為了要擾了你的興致。你讓他們該去玩的就玩,咱們家里人坐在一起說說話的好。」
「是,母後。不如就往暖風閣去吧,那兒寬敞。」李嫣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對著皇後說話,恭敬有余卻親熱不足。
一行人進了暖風閣,李嫣之前吩咐的陳設已經布置完畢,一條花開富貴的大紅絲毯直通上首兩張紅漆雕花的主座。
帝後並排上座,眾人在大廳里,一起向他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帝後叫起,這才或站或坐的好好說話。
一家人也搞得這麼麻煩!玉青顏跟著眾人行了禮後,就悄悄地站在後面,努力不引人注目。
「咦,這棋譜是誰的?」閑話了幾句之後,皇帝陛下被散落在桌下的一張薄薄的棋譜吸引去了注意力。
有內侍會意地上前把棋譜撿起來,撫去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才小心翼翼地呈給皇帝陛下。
皇上拿在手里細細揣摩了一會兒,大嘆道︰「妙啊!能做出如此棋局的,定是位高人。嫣兒,這可是你做出的棋局?」
李嫣從下首座位上站了起來,曲膝答道︰「父皇,女兒的棋力還沒這麼高深,這是個朋友無意中得的,送給女兒做生辰禮。」
「哦?叫你朋友出來,讓朕見見,難得啊,這樣高明的棋局若是失傳,豈不可惜。」皇上捻著自己的胡須和藹地笑著說。
從剛才皇上注意到那棋譜,玉青顏的心就吊在嗓子眼里,听到這話,暗暗嘆了口氣,提著裙子從眾人身後走出來,跪地口呼萬歲。
「你是哪家的姑娘?」皇上的聲音听起來和氣極了,就像鄰家阿伯那樣。
「回皇上,先輔國公是家父。」玉青顏恭敬有禮地答道。
「哦?你是玉延松的嫡女?起來吧。」皇上听起來倒有些驚訝了,隨即感懷地贊嘆道︰「你父親是個才華橫溢的人……他壯年早逝,實在是可惜啊。不過,你很像他,很不錯。」
玉青顏听到父親故去這麼久還能被皇上記得這麼清楚,心里倒是真有了幾分感動︰「臣女替父親謝皇上夸獎。」
皇後娘娘倒是對玉青顏的棋譜挺感興趣︰「咦,年紀這麼小,就能做出這麼高深的棋局,一定是心思深沉,真是不簡單啊。」
「回皇後娘娘的話,這棋局並非臣女所做。只是臣女從一本殘舊的古書里找到的,也只得了這麼幾局,其他的都已經找不見了。」玉青顏恭恭敬敬地回答。
「太可惜了。」皇上一直扼腕嘆息。
看來,魏平公主和皇上這對父女倆的關系好並非虛傳,至少他們有相同的愛好,同樣痴迷于圍棋。
「抬起頭來我看看,」跟皇上的平易近人不同,皇後的聲音里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雍容。
「是,」玉青顏又曲了曲膝當是告罪,然後半抬起頭,盡量讓自己的面容里帶著恭敬的笑意,抬眼看向上首。
皇後和李存之長得很像,一雙桃花美目,睫毛翹長,臉有些微圓,皮膚卻白亮沒有絲毫瑕疵,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她四十歲的真實年紀,倒像是三十左右。
只是皇後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稅利,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才淡淡地評價︰「倒是個美人。」
這番評價,怎麼听起來古怪又不是真心實意呢?自己好像從沒得罪過皇後吧?
玉青顏不知道該怎麼接,只能再次跪下,叩首謝恩了事。
皇後也不叫起,玉青顏就只能一直那麼跪著,她的膝蓋今天已經被擦傷了不少,這麼跪了一會兒便覺得鑽心地疼。
見皇後似乎不喜玉青顏,剛才那些因皇上對她態度和藹而心生妒恨的人,心中的猜疑不滿自動消除了不少。
李存之從剛才站在橋上就已經發現了玉青顏,他拼命地擠眉弄眼,玉青顏也不理他,只老老實實跟大家站在一起。
如今李存之站在皇後身邊,也覺得皇後對玉青顏的態度有些太冷淡了,不由急得抓耳撓腮。幾次張口欲言,都被元湛深深地看他一眼制止了。
李嫣也不看跪著的玉青顏,笑容比剛才綻放得更大些,湊向皇後身邊,略帶撒嬌地說道︰「母後如果不嫌棄,晚上和父皇一起留下來用飯吧?上次母親賞賜給女兒的那些鮑參翅肚,女兒都吩咐廚房做成了一道佛跳牆,听說在民間是道極為難得的美味。今天機會難得,女兒想借花獻佛。」
皇後帶著滿眼的笑意,撫著李嫣的臉頰,輕笑道︰「你這個孝心獻得倒巧,若不是我和你父皇來看你,豈不是品不到那味什麼?」
「叫佛跳牆,」李嫣輕晃著皇後的手臂︰「母後,就跟女兒一起用膳嘛,好不好嘛。」
皇後看看皇上,見他笑著點點頭,便開口應了︰「好,好,都听你的。什麼時候學得像婷兒一樣,皮猴一般。」
秦如婷適時地站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驚訝地問道︰「娘娘是在說我嗎?我什麼時候像皮猴一樣,我一直都很乖巧呢。」
她臉上無辜的神情和夸張的動作引得皇上哈哈大笑,皇後看了看皇上,也笑出聲來。
大廳里遂笑聲一片,氣氛活躍好得不行。
玉青顏跪在那里,淹沒在一片笑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