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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入夜

天邊還殘存著幾屢暗紅的霞光,荒蕪的山嶺馬道上黃塵肆意飛揚,漫天揚起的黃塵之後是馬車 轆碾過土道留下的輪痕,塵土之前,褐紅色的馬車陡然減速,手中握著韁繩的鬢胡大漢大喝完一聲之後用力一拽韁繩,兩匹壯實健碩的馬兒吃痛之余收到止喝聲便停下了邁步,蹄子三不五時輕蹬一下地面震起一蓬黃塵。

御車的鬢胡大漢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他捋了捋肩上搭著的長汗巾,此時節的氣候其實有些偏冷,額上並無滲汗的他偏頭隔著竹篾簾子對著馬車里頭的人恭敬說到,「叔爺爺,天就快要黑了,前頭還不知道還有幾個山頭要翻才可以見到人家,您看咱們是不是在這塊兒尋好稍好一點的地兒過了這夜?要是再走一段子可就沒有光了,到時也尋不到好地兒。」大漢說完,大氣不敢出地將耳朵貼近了點竹篾簾子,像是生怕听漏了里邊的人說的話兒。

不一會兒,里邊傳來一串平靜的答話,聲音听起來蒼老又沙啞。

「如果不錯,過了前邊這個山坳便是有幾戶人家的,咱們再趕趕,天沒黑透就到得了的。」

「唉!那好,您坐好了,車子得行快些。」大漢收到車里頭人的指示便又一拽韁繩再用力揮上一鞭子,口中大喝了一聲,兩匹馬兒便撒了蹄子奔了起來。

天色愈加昏暗了起來,天邊的那幾縷殘紅也漸漸隱沒,星月光華已呼之欲出。大漢眼楮直直地盯著前方的路,手里的繩兒繃得緊著,天知道他多麼期盼老者所說的‘人家’早一些出現在眼前,因為從天將將露明他就駕著這輛看起來並不豪華甚至有些破舊的馬車一直奔波到此時,期間只小作休憩過兩回吃了些干餅和冷掉的燒雞肉,此間又接近天黑,雖說他正值壯年身子又強健結實,但也忍不住覺得疲乏得很。

好在這一道子的路並不陡峭崎嶇,這漢子原本又是個趕腳夫,御術自然嫻熟穩當,不多一會子,馬道旁就出現了一些岔支小道,大漢有些苦澀的臉上終于遮掩不住地露出一絲快意,那張周邊長滿鬢須的大嘴更是在隱約瞧見村莊輪廓的同時歡快地一咧,露出一個與他面相很不和~諧但絕對具有喜感的表情。

褐紅色的馬車漸漸駛入村落內部,速度也是緩了下來,車里蒼老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大漢耳中。「往前再走十丈,門前有棵大榆錢樹的那戶人會肯給我們留夜的,你就說是莊道人來了。」

鬢胡大漢點頭連聲應是,將馬車兒趕到了老者所說的那家人莊前,自己跳下了車轅走去叩門,不一會,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聞聲而來,刷了紅漆的大木門只開了條縫隙又吧嗒一聲蓋上了,里頭人隔著門縫道︰「壯士,實在抱歉,我家爹爹說今日不留客旅,你且去別家吧。」

大漢自己也知道自己面相長得凶悍,恐怕是嚇著對方了,于是壓低了嗓門禮貌道︰「少年,你莫看我樣子拙,我只是個馬夫,你且去跟你家人說一聲,莊道士想跟你家借一宿方便,莊道士說是認得你家的,他老人家現兒就在外頭馬車里。」

「那您稍等,我去問了來。」里頭少年回了話後也沒有開門,真去問了家人,結果其父其母皆是一臉驚喜奔到院子里,連忙道,「快!快快開門迎他老人家!」

門開了後,夫婦兩乍一眼看見鬢胡大漢尷尬地杵在門外也是嚇了一跳,旋即想想知道自家與莊道士結緣之事的人沒有幾個,又怎會是誆騙?

「壯士,莊道士可在外面?」

大漢點點頭,指指外邊馬車,「打攪你們一家人了,還請諒解。」

夫婦兩嘴里說著不勞煩不勞煩,面上還掩飾不住露出喜色,幾人走著到了車廂旁,此時莊道士只是扶起竹篾簾子對一干人等淡淡地道,「先把車弄進院子里我再下來吧,馬也要喂了。」

這家的夫婦兩極為恭敬地諾諾應是,連忙與先前那少年一起去大敞門戶,鬢胡大漢則擰起馬繩兒拉動兩匹馬兒拖著車架進院。

這一整日的辛苦勞頓總算是有了個落幕,馬車入了院子後莊道士又令主人家把門給拴好,這才叫大漢捋起簾子,自個手里托著個裹著薄褥子似是睡著了的孩子慢吞吞地下了馬車,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天空已經低矮得仿佛就在頭頂,院子里三五盞燈籠罩子里透出來的那微弱黃光,根本無法讓人看清楚穿著青色布袍一頭銀霜的老人手里抱著的孩子是男是女,只是以身形辨來,年歲極小。

「給我們弄一間屋子,再煮些吃食,煮些熱水給這孩子擦擦身子,出了一日的虛汗還沒干透。」

「是,我陪莊爺爺先到堂屋里坐坐,孩子先交給嫦娥……」男人語氣像對自家的老長輩般尊敬誠懇。妻子嫦娥按著吩咐接了那孩子在懷里,抱著向一間側房走了去,青衫老者同這中年男人還有鬢胡漢子便一同走進了正亮著燈火的大堂屋。

這家人與這青衫老者是有很些淵源的,那還是幾十前便有的事了,那時候這老者還是個周游四海的道士,幫人算算卦醫醫病,到了這村上,遇到這家男主的爺爺得了惡疾,莊道士替他把病看好了,一家人感恩戴德,此後十幾年間又多次路過此地,其間又幫這家男人的父親治了次大病,十五年前是距此次到這家的最後一次,那次來的時候這家男人才娶妻一年,第一胎臨盆便遇到難產,險些要了性命,虧了莊道士給了一副藥材才救得母女二人。

男人曾听自己父親說過,這莊道士比自家爺爺還要大上十幾來歲,可如今看來也就與自己父親一般年紀,心內更是多了好幾分崇敬。

明堂中,燭影下,莊道士與這家男人就著一壺熱茶隨意說著些話垛子,大漢則靜靜坐在一旁听著並不言語,那壺里的茶葉算不上上等貨,但也是這家男人平日里自己不太舍得喝的珍藏品。

男人的兒子名喚龍兒,此時他已栓好了兩匹壯馬又吩咐了自己的新媳婦去備了吃食,自己便規規矩矩在父親身後垂手而立,臉上的稚氣並未褪盡。

莊道士注意到了男主人身後的少年,仔細瞧了瞧這少年的眉目和骨相,便是認真道︰「馮家小子,你這孩子骨相本是極適合習武的,如今你們就給他娶了媳婦,該通的脈沒通,不該通的倒是通了,斷了一門前程。」

男主人听到此言大為驚訝,心內又甚是不解︰「都是他娘早早給他說了媳婦,不過這孩子從小看起來便瘦弱文靜,我們從前便是沒有想到過讓他習武,如今道人這麼一說,倒真是可惜了。」

「習武之人就要高大威猛嗎?身骨靈活,思維敏捷的人往往更能先成,不過他既然已經棄武不學,那你就引他從文,將來說不定也能去帝國大都考個名頭回來。」莊道人說完端起砂盞喝了一大口茶水,忽而又想起什麼,問道︰「你家大閨女嫁了幾年了吧?」

「是,已經兩三年了,嫁到我姑丈人的表孫家,如今也生兩個兒子了。」男人說著露出一絲欣慰,莊道人听了卻嘆了一聲氣,男人連忙再問︰「道人為何嘆氣?可有何不妥之處?」

「倒是沒有不妥的,老夫只是感嘆光陰果真似箭……」莊道人目光掃了掃自己布滿紋路和老斑的雙手,「你爺爺的父親我也是認識的,那時候我也才壯年,如今你家就續到六代了,老夫也老得快動不了。」

「哪里,哪里!道人老當益壯,得上仙蒙照,豈可言老?」男人本想說長命百歲的,但霎那又想到這莊道人又何止百歲?他也拿不準,于是便說了些別的吉利話。

龍兒媳婦這時間端著兩大碗吃食來了,受了婆婆吩咐,放下大碗後就跟道人行了小輩禮,然後又下去廚房拿箸和小碗去了。此間,龍兒他娘卻是拿了壺熱過的黃米酒來,放了三個瓷杯給桌上三人一人斟了一杯。

「娘——娘——!」夫人斟滿三杯酒正欲吩咐兒子去幫媳婦做些事兒,堂外忽而傳來媳婦的兩聲急呼,堂屋里的幾人皆是一愣,這家的媳婦此時便是一腳跨了進門,焦急道︰「那孩子在抽!渾身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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