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紛紛議論道︰「是啊,適才連他自己都道故意放走那幾個魔教妖人,現在又與盟主你攀什麼親,用心卑鄙啊!」還有得道︰「這位青城派的木古公,木先生說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小子說不準也是一個和葉傲一樣的魔頭,咱們千萬不可大意了。舒愨鵡」廳中吵吵嚷嚷,多數在指責葉景軒的不是。
那名叫木古公的人站在一旁,瞧著眾人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邪笑,葉景軒傲氣漸生,心中直恨道︰「什麼狗屁的武林正道,盡是一些狗屁小人,以這麼卑鄙無恥之心來遐想揣測別人!」只是苦于沈怡心在旁,不敢大聲發作,雙手握拳,惡狠狠地朝木古公看了一眼,猛地見他臉上露出的笑容,心中一驚,暗道︰「這麼陰冷詭異的笑,似乎在哪里見過?這什麼木古公是青城派的?我怎麼以前沒有听說過?」
細細瞧了這人幾眼,但見他雙眉彎到眼臉,鼻翼塌陷,臉頰尖削,胡須垂胸,確實從未見過一面,但那笑容,笑聲卻是明明像是見到,听到過。腦中正竭力去想,听到葉浩道︰「各位,景軒仍我一手撫養長大,我雖非他生父,但他這二十年來都是我教導成人,如今有這麼大的過失,我深感愧疚。他既叫我一聲爹,總有這子不教父之過的責任,我就待他向各大門派賠罪。」
說罷,推開沈怡心的手,向外走了一步,一拂袍襟,在廳門前朝著里面的人跪拜下去。廳中原本吵嚷不休,葉浩這一跪,廳中登時鴉雀無聲。沈怡心叫道︰「葉大哥,你,你……」伸臂扶他起來。
葉景軒奔出門,跳下台階跪在葉浩身後,道︰「兒子不孝!」葉浩听了他這句話,再見他隨在自己身後,心中便明白葉景軒是在說他只認對自己不孝,卻仍不承認放走冥谷中人,打傷馬季有錯,不由的嘆息。
各大門派的人急道道︰「盟主,你……你快快請起,這我們怎麼擔當的起!」紛紛上前硬將葉浩攙扶起來。沈怡心心中愧疚,自責,憂急一股腦兒都涌了上來,心頭血氣翻涌,眼前金星亂舞,看著葉景軒,半分計量也沒有。
封月蘭听到這些話,漸漸也听明白的事情大致的經過,驚疑之下呆在當地,暗道︰「景軒哥哥竟然不是姨夫的親生兒子?這,這怎麼可能呢?」慌亂中又瞧見葉浩,葉景軒一一跪倒,腦中亂作一團,但見葉浩被眾人擁著站起身來,沈怡心身子搖晃勉強站在一旁,趕忙上去扶著她,低聲道︰「姨娘,你身子還沒好,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沈怡心滿眼熱淚輕輕搖了搖頭。
封月蘭望了一眼葉景軒,見他低頭跪在院中,眉宇間深蘊憂色,臉上卻含了無限悲憤傲然之氣,心中一震,心想︰「看來想讓他和這些人認錯賠罪真是萬難了!」不禁心感憂郁。
葉浩嘆息道︰「多謝諸位體恤之情了,只可惜小兒冥頑不靈,缺乏管教,唉!」眾人瞧葉浩的神色听著葉浩這些話,心中均想︰「這葉大俠果真仁義,即便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還如此待他。」有些人心生敬意,道︰「盟主也不必如此憂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說這孩子身負絕技,更該好好栽培,只要他誠心改過,武林正道還是需要這樣的可造之材的。」葉浩團團抱拳道︰「多謝,多謝各位了!」
眾人寒暄客氣幾句,葉浩見天色已經大黑,忙吩咐下去,準備飯菜,帶眾人出了大廳,安排宴席和住所。葉浩出門時看了一眼葉景軒,長嘆一聲,心道︰「叫他在這兒自己好好悔過一番也好。」便離開了去。沈怡心道︰「軒兒,你記著你爹終歸是為你好,你,你好好在這兒想想,或多或少也是有錯的,就不要再拂逆他了!」
葉景軒皺眉問道︰「那就任他們出言不遜,口無遮攔?」沈怡心流淚道︰「這些你是沒錯,只可惜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不會這樣想,你還出手傷了人,這又該如何說?」葉景軒道︰「那便是了!我沒什麼錯!」沈怡心為難間,再沒話去勸說葉景軒,傷心之下獨自離去了。
封月蘭深知葉景軒性子執拗,自己就算說什麼也沒用,只說道︰「景軒哥哥,我去照料姨娘,你別擔心,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葉景軒點了點頭,道︰「多謝你了!」封月蘭道︰「什麼?」葉景軒面無表情道︰「多謝你了!」封月蘭道︰「怎麼要說這樣的話呢?咱們,咱們不是……不是……」葉景軒扯出笑臉。道︰「是埃,咱們是好兄妹,你是我的好妹子,多說那些不是見外嗎!是我錯啦!」封月蘭怔了怔,悵然若失道︰「是你見外了,我走了!」恍恍惚惚轉身走開了。
葉景軒見廳中中已無一人,暗黑夜色下,唯自己一人,腦中想到「形單影只」這個詞來,再見黑暗中就連自己的影子都被黑暗隱去了,苦笑道︰「想不到到最後我孤身一人,就連影子也都棄我而去!」話畢,天空電閃,一個悶雷在天畔炸響,葉
景軒心中不快,見天色寡淡似有下雨之意,道︰「怎地?我說的不是麼?」
他問罷,就這一刻大雨傾盆,葉景軒笑道︰「就算天下人都當我不是,老天你也當我不是,好啊!我偏就覺到我沒半分不對!葉傲怎地?他待別人如何我又管不來,他待我卻是傾盡性命的好!那日若非顧念我對冷若霜的情分,怎麼會舍了性命?你們說他的不是我偏就不準!」
身後忽有人冷聲喝道︰「難道他殘害武林人士還要人家反過來道他是好人,來感激他麼?」葉景軒驚道︰「爹?!」說話的人走到葉景軒面前,卻正是葉浩。葉浩冷聲道︰「你心中不想認我,嘴上也就不必勉強了!」葉景軒低下頭道︰「兒子不敢!」葉浩道︰「你有什麼不敢的?當著群豪面放走冥谷的人,到現在還不覺有什麼錯,差點打死了馬季,還覺得理直氣壯,這還不夠大膽嗎?」葉景軒頓了頓道︰「我放他們走是有道理的,爹,你就不信我麼?他們身在冥谷,有些事都是迫不得已,現在他們叛出冥谷,早就不是魔教中人了,為什麼還非要趕盡殺絕呢?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葉浩道︰「不管怎樣,他們屠戮武林人士,總須要給各門派一個交代,你這樣放他們走就是不對,你說你不願在他的墳前殺人,可又知道他害死過多少人?二十幾年前,在冥谷,他強迫各個門派的高手與宇文霆一戰,死傷多少?適才站在大廳里的人心中積怨多年,那些話說的雖有些重,卻也不是信口胡說!」
葉景軒毅然道︰「天下人不了解他,我心中卻明白的很,他與宇文霆一戰為的是什麼?不是與你們一樣為武林鏟除邪教嗎?」葉浩道︰「他心中想的再好,但所作所為卻不為正道信服,這便有愧眾人!」葉景軒劍眉一揚,凜然高聲道︰「天下正道是什麼道?何為正何為邪?他無愧于我!我也不會向各大門派的人認錯!」
葉浩熱血沸騰,喝道︰「執迷不悟!正邪不分!我寧願你死了也不願你做個這樣的人!」葉景軒趁著雷鳴閃電之際大聲叫道︰「那你殺了我吧!」葉浩又氣又憤,反手抄起立在一旁的長槍,手腕一振,喝道︰「那好,我今日就殺了你,也好過你像他一樣為禍武林!」朝他頭頂拍落。
葉景軒見槍頭寒光閃動,揮來的槍身斬斷雨簾,仰起頭來,等他擊落。葉浩見他眼神中殊無半分乞憐之色,明知他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偏激剛烈之人,決計不會討饒一句。再見他絲毫不懼,輕咬口唇,雙眉緊蹙,一臉倔強傲然之色,渾似葉傲當年一般,心中一陣酸痛,槍身一斜,打在葉景軒脊背上。
葉景軒身子晃了晃,咬牙昂然吐出一句︰「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向他們認錯,我心中敬愛我的父親,不容別人欺辱……」葉浩听了這話雙手發顫,痛心疾首卻又狠不下心揮起長槍打在他腦袋上,揚起的槍身又打在他背上,此時他盛怒之下,更是出盡全力。葉景軒受不住,吐了口血,硬挺起身來,顫聲道︰「我心中敬愛我的父親,不容別人……欺辱……為什麼叫我向他們認錯?」
葉浩听他受傷之下仍要說完,不知是什麼感覺,揚起的槍身揮下,卻說不上什麼話。葉景軒晃了幾晃,道︰「我心中愛慕冷若霜,勸她歸返正道,護她周全,不受損傷,無愧于心……」葉浩听了這話,內力涌上手上,加之臂上發力,打下的槍桿,「砰」的一聲折成兩截,道︰「你……你……我寧可殺了你,也不要世人唾棄你,痛恨你!」左掌高舉,朝他天靈蓋擊落。
葉景軒連吐出幾口鮮血,全身疼痛,卻毫不在乎,心道︰「要殺就殺吧!反正也沒什麼!」沈怡心沖進雨里,叫道︰「葉大哥,你……饒了他吧!」封月蘭上前擋在葉景軒身前,道︰「姨夫,求您放過他罷!」葉浩看著沈怡心慘淡的面容,放下左掌,一臉淒然,轉過身說道︰「你好好想想罷,什麼叫做善惡不分,正邪不兩立!」心灰意懶的往回走去。
沈怡心見他腳步虛浮,走路不穩,幾步上前扶住他,流淚道︰「葉大哥,你沒事麼?」葉浩雙目無神,胸口衣襟鮮血斑斑,沈怡心驚呼一聲,葉浩癱倒下去,忙將他扶進屋中去。沈怡心握著他的手哽咽道︰「葉大哥,你……你還好嗎?你不要生氣,是,是我對不起你!」她慌亂憂急之下,手足無措,封月蘭帶回大夫,安撫好了葉浩,道︰「姨娘,你不必擔心,大夫說只是氣急攻心,內力反噬,休養幾天就會好的!」
沈怡心點了點頭,守在葉浩床畔不言不語。封月蘭見葉浩有沈怡心照料,心中擔憂葉景軒,帶了把傘沖進大雨中,來到大廳前,見葉景軒仍一人一動不動的跪在廳前,忙奔到葉景軒身前道︰「景軒哥哥,你沒事吧?」葉景軒低頭不答,封月蘭乍見他背上血跡赫然,顫聲道︰「你,你還好麼?」
葉景軒咳出一口血,問道
︰「我爹他怎樣?」封月蘭道︰「沒什麼大礙,只是內力反噬,可是你……你……」葉景軒低聲道︰「我沒什麼,你回去罷!」封月蘭道︰「外面雨這麼大,你跟我回去罷,姨娘姨夫都不會怪你的!」葉景軒搖了搖頭,道︰「你回去罷!」封月蘭心一橫,扔掉手中傘,道︰「那好,我陪著你便是!」盈盈跪倒在葉景軒旁側。葉景軒沉聲道︰「你做什麼,快些起來……」封月蘭道︰「那你跟著我回去!」
葉景軒心中煩亂難當,道︰「你跟著我胡鬧些什麼?還是快些回去照料我爹娘去吧!」封月蘭不語,葉景軒又氣又急,一口氣緩不上來,暈倒在地。
正道是︰天蒼蒼風雲變色,人匆匆紅塵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