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來啦?今兒個的天氣真好啊。「佟雙玉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連玄燁的面都不看直接揮手讓宮女為她準備洗漱的東西,玄燁龍性已定,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姚茜一步一個腳印在前面引領才能走路的小孩子了,再過個十年可就進化成康師傅了,故而他也沒那麼犯賤,這佟貴妃進宮十來年對他就沒過一個好臉色,她以為她是誰?
又不是天仙美女,要不是看在舅舅(佟國維,佟雙玉親爹)的份兒上,他根本不會將佟雙玉收進後宮。嘛~雖然當初的確是他做的不地道,可是愛情是什麼?能當飯吃嗎?能當銀子花嗎?不就是他拆散了她跟二哥嘛,至于這麼要死要活嘛?(佟雙玉的病給太醫診斷認為是心理原因導致的體虛,所以玄燁自然認為佟雙玉是在拿喬,給自己臉色看好叫自己愧疚在心。小玄子啊,你這次可是真的誤會人家了啊……)
兩人臉對著臉冷若冰霜的吃了早餐,玄燁隨口問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佟雙玉干巴巴的拒絕了,令玄燁更加的不耐煩。拉著一張驢臉滿臉怒火的走了,玲瓏進到內室收拾,有些可惜道︰」主子,好歹皇上對你有些情分,反正這輩子也出不去了,您最好還是把裕親王給忘了吧。「
佟雙玉斜靠在門框上,遠遠的望著玄燁離開的方向發呆,輕聲道︰」玲瓏,你不懂我。我說過,我不是尋常的閨閣女子。這後宮里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愛著皇上的,盡管她們更愛的是權勢地位和孩子。女人是種很感性的動物,很容易被感情支配,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
玲瓏無奈搖頭道︰」主子的意思莫非是早就放下了對裕親王的感情?既然選擇了不愛,為什麼還要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佟雙玉淺笑,眼中滿是落寞,」玲瓏,愛情不是我生命的所有。皇帝,也只是我生命的過客。到現在我也有些弄不清我為什麼還要苟延殘喘的活在這個世上……「」听主子的話分明還是在與皇上置氣。
小兩口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可是裕親王已經是過去式了,能一輩子陪在主子身邊的只有皇上。主子應該試著接受皇上,雖然獨佔不了,可像主子所說的若即若離的感情不是更吸引人?身邊有個關心你的知冷知熱的,好過孤單一輩子啊。到底主子還是年輕,等到有了孩子主子肯定不會這樣想了。「
玲瓏搜腸刮肚費盡心思的寬慰敏感的佟雙玉。因著選秀過後皇帝是直接以妃嬪之禮相娶,尊貴無比,直追前兩任皇後,那在後宮一步步往上爬的四妃完全是沒法比的,在各方面對她這個皇帝表妹很是照顧,玲瓏就是被她在內務府上了名冊直接接進宮的。
玲瓏一心為主子,冷眼看了自家主子與皇帝陛下之間十來年的冷戰,主子自打進了宮脾氣就不是很好,以前的爽朗大氣率真完全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小家子氣尖酸刻薄。高興的時候給個笑臉,不高興的時候破口大罵有的是,好幾次直接將皇帝轟出大門,平白的讓外人看笑話,
皇帝丟了面子,太皇太後自然不依,用孝道三從四德來壓制佟雙玉,而佟雙玉則是一副尖酸的面容跟太皇太後摳字眼兒,干的架多了索性稱病不出,有太醫院的脈案登錄在冊,人家確實是真病不是裝的,誰也拿她沒辦法。鳳印人家不在乎,權力看不上眼,皇帝往外攆,這皇宮里就沒有能壓制的住她的,不說太皇太後就是玄燁也曾經惱怒的想要整治她,可是這丫頭脾氣那叫一個倔呀,
親爹親媽(佟國維夫婦)正眼不給一個,死活不關她事兒,養父養母(佟明基夫婦)過著自己小地主的日子吃喝不愁什麼封官加爵的人家沒興趣,在後宮所有人眼中佟雙玉那就是一個刺頭,沒有弱點可以下手,誰敢抓一把都得留下一手的血。玲瓏自認為是最了解自家主子的人,
主子什麼心思他都清楚,這十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家主子的脾氣沒有變,還是那麼火爆,只是因為當初佟國維夫妻的哄騙選秀,福全的懦弱退讓,玄燁的強勢霸道佟明基夫婦的沉默讓她傷透了心所以才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不滿,然而今天佟雙玉給他的感覺卻又不像是這樣。
佟雙玉听到玲瓏的寬慰不禁冷笑,悠悠吐出八個字︰」近親結合,斷子絕孫。「……玲瓏嚇了一跳,只感覺心髒要蹦出來似的,瞪大了眼珠子看著佟雙玉,卻見佟雙玉款款走進了耳房中,跪在檀香木雕成栩栩如生的佛像前的蒲團上,合上雙眼,口中喃喃的念著︰」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叢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心若動則人妄動,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玲瓏無言的望著她挺拔的背影,悄悄關上了門。他手下的一個長相平凡的小太監看他出來馬上上前低聲回話。」凌公公,慈寧宮那邊兒傳來了消息,恭親王似乎在那里發了脾氣呢。「玲瓏目光微閃,」這麼說,慈寧宮今兒個一定很熱鬧嘍?「
小太監道︰」那是啊。恭親王走到哪里都是很熱鬧的。不過听說皇上的脾氣也不好呢。「玲瓏一甩拂塵道︰」雜家已經知道了。主子要的那人可是已經到手了?「小太監彎腰回話︰」回公公,已經到手了,估計恭親王就因為這事兒鬧騰呢。「
玲瓏扯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讓他鬧去吧。娘娘今兒個的心情不太好,都小心伺候著。那人你們先留著,好生伺候著。等雜家回稟了娘娘再說。「小太監應了一聲麻溜的退了出去。晚膳時分,太醫院又被驚動了。一溜十來個太醫全被玲瓏提溜到了景仁宮里,就連正在用膳的皇帝也被驚動了。
大名梁久功的小有被玄燁吩咐去打探消息,不到片刻就回來稟報︰」皇上,景仁宮貴妃娘娘在念了一上午的佛經後突然昏迷不醒,太醫們正在全力搶救。「」啪嗒「清脆的一聲響,原來是玄燁手中的玉筷掉在了瓷碗上,玄燁有些回不過來神,受傷的左臂隱隱作痛,」你說什麼?「
小有躬身又回答一遍︰」皇上,貴妃娘娘突然昏迷不醒。太醫們全力搶救,您……要不要去看看?「話音未落就听見耳邊風聲,玄燁早跑了出去。景仁宮內,太醫們在輪流把完佟雙玉的脈象後面面相覷,心里直叫苦,攤上這麼一個有今天沒明天的貴妃他們最倒霉有木有?當年孝誠仁皇後(赫舍里氏)難產而死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有木有?他們這群老滑頭可是最印象深刻的有木有?太醫不好當啊,這份工資不好拿啊……
玄燁大踏步走進來,看到佟雙玉氣息虛弱臉色蒼白如紙躺在寬大的床上一動不動,愈發的顯得她身形消瘦,胸口微微的起伏氣若游絲,仿佛下一刻就要魂歸西天似的。玄燁滿臉怒容大喝道︰」貴妃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些奴才都是怎麼伺候的!「
景仁宮內大大小小所有宮女太監齊齊跪下磕頭口中淒慘的喊著皇上饒命,那叫一個整齊,顯然是已經習慣了皇帝的怒火,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太醫太醫,你們都是吃干飯的嗎?貴妃怎麼會突然昏迷不醒的?「
太醫們心中直叫苦,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玄燁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突然瞥到了床邊站著的玲瓏,他微微躬著身子守在佟雙玉的床頭,眼楮里是一片的死灰,仿佛佟雙玉帶走了他的魂魄。玄燁稍微冷靜了一下問道︰」玲瓏,你來告訴朕,貴妃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犯病的?「
玲瓏愣了一下回神道︰」回皇上,奴才也不甚清楚,奴才一直守在娘娘身邊,娘娘念完佛經出來時並未犯病,精神還好,用過點心後娘娘說要睡午覺,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臉色變得很差。奴才覺得不對勁想要問問娘娘有什麼不適,娘娘卻怎麼都叫不醒了。「太醫哆哆嗦嗦的回了話,只說佟雙玉脈象越來越淺,周身體溫也在漸漸的冷下去,就差直接說一句準備後事了。
玄燁深知太醫們的委婉說話方式,只覺得心里哇涼哇涼的,他對佟雙玉其實並沒有多少喜歡的感情,主要還是當年的年輕氣盛,不服氣自己魅力不比二哥,強行將她鎖進了深宮大院,導致她與二哥一雙有情人不能成眷屬,更間接的連累了小表妹佟佳淑寧香消玉殞,後宮第一人的尊貴無雙,貴妃的位置,娘家的權勢,是在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彌補的情況下一步步形成,與其說是對她的寵愛,倒不如說是他的愧疚感在作祟。
歷史的軌跡,就算耗盡了佟雙玉的心神,終究無法改變。太醫連下病危通知書,玄燁已經沒有精力去發火,只是呆呆的坐在佟雙玉的床頭,他不敢相信,那個跟自己杠了十幾年的倔強丫頭就要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一年與她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