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月負手悠閑淡然的走在大街上,渾然不知自己現在的造型到底吸引了多少年輕的少女的目光。
「喂,你們快看,那邊那個帶著銀色面具,全身上下一體通透的銀色大氅的人應該是翩翩美少年吧。」一個擺著豆腐攤的小姑娘很是興會的指著鄯月和其他的人說道。
在小姑娘旁邊擺著賣魚的攤子,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少女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可能,或許是,就是……」
「就是怎麼了,姐姐,你說啊。」豆腐姑娘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將手直接的掛在了賣魚女的胳膊上。
被晃得有些眩暈的賣魚女一把拉過豆腐姑娘,湊在了她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頓時豆腐姑娘的臉就黑了三分,使得本來那張黃黃的臉現在還增加了黑色,越發的顯得詭異。
「豆腐美女,你不會是看上那個你口中的翩翩美少年了吧。」其中一個大叔型的人邊喝著豆漿,邊大聲的嚷嚷著。
被賣魚女這麼一說,豆腐姑娘好好地審視了下那邊的銀色「少年」,發現「他」的確如同賣魚女所說的,有那麼一點矮,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高,然後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去
自從鄯月在焱凰城的西北部自立為王之後,那些原本流竄在街市上收保護費的人統統不見了,所以很多像他們這樣的老百姓現在手里都攢著兩個小錢了,可以偶爾的過一把很好,很享受的生活了,以前花樓對于他們這種平民老百姓來說,那是一個根本上是想都不能想得地方,現在就連是在焱凰城賣青菜的小攤販一個月都可以進去爽一次,自此之後,焱凰城西北部的人在心中都慢慢地形成了對樓蘭國九公主,鄯月應有的尊重。
拿著手上的捏糖人,鄯月發現自己有那麼一絲舍不得吃,因為自己剛剛站在捏糖人的攤販面前這麼久,就一直在跟著捏糖人的小攤販老板在形容著凌絕塵的五官特性。
現在瞧著手上的成品,跟著凌絕塵有著七分的相似程度,瞧這個小糖人也是黑衣飄飄,板著一張死人臉,于是就伸出自己的手將凌絕塵臉上戳了一個小洞,然後又補圓,一直這樣玩著手上的小糖人,不亦樂乎的往前走著。
大胖看著鄯月像個三歲女圭女圭似得玩著那個糖人,心中不禁哀嚎了兩句。
路過靜雅軒茶館的時候,里面的說書先生正在說著現今樓蘭國王室發生的一件事情。
「那鄯 二王子就這樣上前,任由鄯于大王將他銬上了,嘖嘖。」說書先生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止不住的感嘆。
其中有人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問道,「那鄯于大王為何要抓住鄯 二王子,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這一問讓很多人的眼中同樣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茶,準備解答台下听眾的疑問的時候,突然躥出來一個穿著銀色織錦大氅的「少年」氣勢洶洶的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領。
「你快說為什麼鄯 哥哥會被抓。」出口卻是純粹的女聲,凌厲而又焦急。
說書先生被她勒到有點呼吸不暢,兩只手齊齊的扯著自己衣領,妄圖扯回,但是沒想到銀衣少女絲毫不為所動,雖然他只是個說書先生,但好歹也是一個青壯年,力氣也還是會比這樣一個看起來也就剛剛及笄的少女大啊,啦一聲,說書先生終于可以正常呼吸了,只是那衣領處亮出一大截。
看到前面那一大塊白皙的肌膚,鄯月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動作有點粗魯,微微地咳嗽了兩聲,昂首挺胸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雖說藏族這邊的人沒有四國之人那般的羞澀,但是說書先生自小就接受的是各種古書的燻陶,而這些古書大部分又都是來自于四國,所以多多少少也還是會有點小尷尬,連忙用手捏住兩邊的衣領往後退了兩步。
等到站定之後,說書先生才想起來那個銀衣少女好像說什麼鄯 哥哥?
這樣細細一回想,端著下巴審視著少女的年齡,只見少女戴著銀色面具,與身上的銀色大氅交相呼應,周身孤高冷傲的氣質自內向外徐徐散發著,天生的上位者的氣勢。
想到這里,說書先生連忙單膝下跪,「拜見女王陛下。」
這一聲語出驚人,在場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看著說書先生向著那個銀衣少女行著沙漠最高的君王禮拜時,重新看著眼前的銀衣少女。
發現其眸光如同深淵一般,那樣的森冷,令人由心生出一點點的膽怯。
焱凰城西北部這一大片的人都是由于鄯月而獲益非常,西北部這一個角落,最為接近戈壁荒漠地帶,所以就算是樓蘭國都城的一部分,但是這里年年以來都是低產,基本上很少能交齊國家需要納征的糧食,老百姓們每天都苦不堪言,但是如果沒有居于沙漠那些沙洲的強盜的擄掠,焱凰城還是能夠交得起國家所需要的糧食的,每年有著不少的人去王宮附近請求大王派軍隊剿滅了那些處于沙漠沙洲地帶的那些強盜,每次都是無果而反,甚至還有的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說這麼一塊貧瘠的地方,你就算每年能交夠糧食又怎麼樣,其余地方每年都能翻倍的交,憑什麼要為了這麼一個貧瘠的地方能交夠國庫所需要的糧食而去損傷國家的精良的軍隊。
對于老百姓來說,食物就是他們主子,處于國都之中都得不到庇佑的西北部的老百姓們,又怎麼會把樓蘭國王室看做是他們的王呢,只要是真真正正的給予了他們食物和安寧的家園的人才是他們的王。
這還是鄯月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向她行著藏族人民最高的禮儀,頓時有點恍然失措,那狹長的眸子中第一次閃爍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神情。
大胖好像對于現在的場面感到很是高興,作為鄯月的屬下,他也能接受著眾人的參拜,頓時感覺心中備兒自豪啊,以前跟著上一任盟主徐遠的時候,雖然能看到比這更多人的參拜,但是他不允許任何人站在他的身邊享受著這榮譽感。
看著這些向著鄯月行禮的人眼中露出的那毫不猶豫的尊崇之色,大胖忽的想起了自己在台下向著上一任盟主下跪的時候,看過周圍人的目光,但那都是不屑,甚至還帶著怨恨,這和現在他看到截然不同,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服從吧。
大胖頭一次悟出點什麼大道理,抖了抖自己那肥碩的大肚子,望著天,神智了然的自豪了兩把。
鄯月趕緊上前一個個將那些下跪的人扶了起來,「你們快起來。」前年她和二哥來這里游玩的時候,對于看到都城還有著這麼一塊地方是那麼的貧瘠,當時就感到了無比的吃驚,後來一打听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地方靠近戈壁荒漠,那些隔著不遠的綠洲中住著許許多多的強盜,由于這些強盜的存在,整個焱凰城離王宮最為偏遠的西北部就是被強盜擄掠的最為嚴重的地方,她還記得當時二哥眼中的神色也是有著很大的震撼,之後出現了很多的事情,完全是出乎于意料之外的事情,至于二哥為什麼沒有說動鄯于出兵剿滅了那些處于荒漠綠洲的強盜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來到焱凰城之後,她選擇了居住在焱凰城最為貧瘠的西北部,並且當時就讓慕言姐姐派人剿滅了那些強盜,本來只是想著順利的接回自己的母親,但是後來的發生的事情又是再一次的出乎了她的預料,所以選擇了在這個地方稱王。
奪了鄯氏王宮,僅僅只是憑著那麼幾百號人的武林盟好像是有點不行的,還好她賭贏了,得到了這麼多人的支持,她親自驗證了古書上的這句話,民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看到鄯月親自來扶著他們起來時,一個個麻溜的從地上跳了起來,眼神滿是崇敬的神色。
對于樓蘭國的九公主印象他們這些處于西北部的人民很多人就是連听說都沒有听說過,只是知道橫空躥出來一個樓蘭國的九公主被送去和北國皇帝秦旋聯姻,已解決邊疆戰事問題,當時很多人都在猜測著是不是鄯于大王隨意抓出的一個宮女頂的包,現在看起來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九公主,發現其周身散發出來的孤高冷傲的氣質也不是一個宮女能裝出來的,對于眼前這個少女是樓蘭國的九公主,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是他們重新擁護的王。
突然被這麼一鬧,差點忘了自己會進來這個茶館最主要的目的不是這個,刷的一聲沖到了那個說書先生的面前。
說書先生看著鄯月,連連的向後退了幾步,用手撐住了一個桌沿,才感覺自己不會被逼得坐到地上。
鄯月訕訕的模了兩下自己的鼻子,對于自己剛剛那樣粗魯的做法感到了一絲絲的含羞,記起來自己現在戴著面具,自己齜牙咧嘴,在場的人都是看不到的,于是大氣的拉過一張凳子,一只腳蹬在上面,很具有威嚴的等待著說書先生說二,鄯 二王子為何會被鄯于抓住,她記得鄯于對于鄯 的喜愛程度僅次于鄯宸,當年年僅五歲的她不小心闖入了御花園,撞見了正在對著一株花獨自哀傷的鄯于,那時候的自己太過于老實,鄯于問自己是誰,她就答了鄯月,還記得鄯于那時的表情就像是看見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連忙召喚侍衛說要杖責她三十棍,當時幸好鄯 救下了自己,才免去那三十棍的杖責。
說書先生看著鄯月這樣一副架勢,臉上不禁多了很多條黑線。
「咳咳,我們繼續講為什麼鄯于大王要抓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這其中恐怕就是和……」說書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將目光偏向了正在磕著瓜子的鄯月。
鄯月看著那帶著點怯怯的目光,腦中轟然一陣怒響,難道是……
微微地失了一會神,鄯月重新坐正自己的身子,並且示意說書先生繼續說下去。
說書先生得到了允許之後,才緩緩開口道,「這就和我們現在的女王陛下有關了,這其中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說而來,說是當年我們的女王陛下很不受寵,和她母妃一起被關在了冷宮之中,鄯于大王的七個兒子中,只有鄯 二王子和女王陛下玩得很好,所以這次鄯于大王抓了鄯 二王子的原因恐怕就是在這里吧。」
眾人恍然大悟的嗷了一聲,然後齊齊的把自己的目光望向了正在發著呆的鄯月。
鄯月的手上還抓著一大把瓜子,正準備磕的時候,突然把手上的瓜子放回了原地,然後以著非常快速的速度沖出了茶館。
還在津津有味的听著樓蘭國的王室秘事的大胖被一陣狂風突然卷走了手上抓著的桂花糕,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只看到街角那一個銀色身影一閃而逝。
這才想起來,剛剛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中,鄯盟主好像就是里面的主角。
這才猛然的從桌子上狠狠地抓了一大把桂花糕塞進自己的嘴里,然後追隨著盟主的身影而去。
——
「二哥。」六個人坐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如果除去這個人臉上沉重的臉色的話和外面層層圍著的士兵的話,就好像是很平常的嘮嗑情形一般。
當日的發生的事情太過于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鄯于還趁著那個當頭給鄯 下了樓蘭國國師特制的毒藥,解藥基本上只有國師有,這些天來,他們其余的五個人絞盡了腦汁,連國師的面都沒有看到,于是一個個的對八弟的手法感到了恐懼感,鄯于是他們的父親,征戰多年,在眾多的王子中月兌穎而出奪得了王位,其智商肯定非一般人都匹及的,而他們的八弟竟然能把鄯于逼到退位,如果他們還不早一點回來的話,那麼他們的父親鄯于就很有可能會死在鄯朗的手上。
「二哥,當時我就勸過你,別去理會那臭丫頭,你想想你的母妃,還有我們很多人的母妃都是因為那臭丫頭的母妃的緣故,而活生生的失了寵,到現在都還是以淚洗臉,還有那臭丫頭也是一個害人精,二哥,你看看你現在被囚禁在這里都是因為她。」穿著一身暗花細絲緞綢衫的鄯軒很是氣憤的站了起來,手一直在止不住的哆嗦。他自己母妃就是因為鄯月的母妃,失了寵,整天以淚洗臉,現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
一身藍衣長衫的鄯 揉了揉自己眉心部分,其實鄯軒說的話他也不是不贊同,是,的確,因為鄯月的母妃,害得他們的母妃整天在自己的宮殿以淚洗臉,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六個人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娶妻的原因,因為害怕自己娶得妻子因為自己的喜新厭舊,而失寵,最終落到了以淚洗臉的境界。
其余的四個人臉上都是有著不同的憤怒之色。
看著周圍嚴肅的氣氛,鄯 微微地咳嗽了兩聲,正言道,「你們只是怪著鄯月的母妃是那樣的專橫無禮,奪走了我們母妃受寵的權利,但是你們換個方面想一想,女人失寵,受寵,那都不是她能控制的,都是取決于她嫁的人。」
這一番話一出,周圍的人臉色稍稍的緩和了幾分。
對于鄯月的母妃容妃搶了自己母妃受寵的權利,剛開始鄯 也是很討厭鄯月的,但是有一次他無意之中路過椒殿宮,看到容妃的首飾被一個太監活生生的從頭上拽了下來,她都沒有生氣,而是滿心歡喜的接過太監手上的飯盒,然後也不管自己的形象有多麼的糟糕,直直的抱著飯盒進了椒殿宮,蹲在了正在玩著泥巴的小女孩身邊,然後母子倆很是歡快的吃著手上的飯食。
他見過很多失寵的嬪妃一個個都是像瘋了一般的每天在自己的宮殿里面摔著東西,然後虐待自己生下來的孩子,而現在這一副景象可是他第一次看到,就是他自己母妃都從未和他一起吃過飯。
打了一個哈欠,「各位,你們先走吧,我困了。」鄯 眼楮半眯著,神態慵懶的看著各位弟弟們。
其余的五個人看了一眼外面尚好的陽光,一個個的額頭上都是出現了n條黑線,但是他們知道自己的二哥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是一個性情很殘暴的人,上一次和契律國作戰的時候,其中一個士兵對著他二哥說了一句小白臉,結果就被二哥抓到了軍營,活生生的虐了那個士兵三天三夜,那帳篷里面發出的慘叫聲,他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于是一個個的朝著她微微地躬了個身,依次的退了下去。
看著外面日上三竿的光線,鄯 發覺著自己睜眼說瞎話的能力越來越高深了啊。
「希望你不會來救我。」對著偌大的宮殿嘀咕了一句,對于鄯月的性子,他大約也是知道的,由于前年之後,鄯月一直躲著他和鄯朗,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弄明白,看了看西北方向,嘴角輟起略微自嘲般笑,她現在可是一個女王了,或許早就已經將自己忘卻了吧。
——
正在拼命奔跑的鄯月自己大口大口呼吸著這常年帶著細細沙子的空氣。
說實話,經歷鄯朗那件事情後,她就一直放著鄯 ,深怕那一天又會被……
捂著自己的肩膀停在了已經看不到人的地方,低低的哭泣了起來。
那瘦小的背影在漫天黃沙的背景下幾欲快要被埋沒的樣子。
一方寬大的衣袖將周圍的黃沙隔了開來,然後走向那正在哭泣的銀衣少女。
聞到那一股自己尤為熟悉的香味,剛準備回頭的時候,眼前一黑,身子就軟了下去。
神音一把攬過佳人,小心翼翼的解開了少女臉上的銀色面具,看到了底下那張因為哭泣而鼻子泛著微紅的臉,笑了一笑,然後徑直的飛到了自己的轎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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