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詢問了有關和縣馬知縣的情況,沒有想到的是馬顏也有後台,其堂兄馬泰在京城戶部衙門為官,戶部尚書是徐階、徐閣老,內閣次輔兼文淵閣大學士。從官職地位上僅次于嚴嵩,但是被嚴嵩壓了十幾年。
馬泰是徐閣老的人,如果處置不當,必會引起朝廷非議。
徐老七心有顧忌,不敢輕舉妄動。且言外之意,讓沈睿去找高公公,只要高公公點了頭,就算朝廷有所非議,徐閣老也不會因為一個七品縣令而得罪司禮監。
又是高公公,看來我跟他緣分不淺啊。沈睿想到這里,無奈一嘆。
最讓沈睿揪心的是家中的痴呆兄長,好在徐老七派錦衣衛去了一趟。送去了一百兩銀子和一封信,乘機敲打一下沈睿的大哥沈原,照顧好大寶,莫讓大寶受了委屈。
回到**閣,二奎以及工匠早已等候多時,見沈睿回來,他趕緊迎了上去,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沈睿很滿意,差事辦的不錯,賞了他五兩銀子。
吩咐人預備酒席,沈睿與一群工匠聊了起來。
工匠是社會最底層的人。見到傳說中的沈大才子,一個個緊張的不行,通過一番談話,他們發現沈睿態度親和,沒有一點大名士的架子,有說有笑,平易近人。
「沈公子,酒宴已經備好了。」
「知道了。」沈睿回應了一聲,然後起身含笑道︰「我們邊吃邊談,大家不要拘謹,放開了吃,放開了喝,這里沒有外人,都是鄉里鄉親,不必在乎那些俗禮。」
眾人年紀都在五旬上下,听見沈睿這番話,呵呵一笑,跟著沈睿去了包廂。
入席之後,沈睿頻頻勸酒,與眾人嘮家常,說笑話,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工匠領頭的人說道︰「沈公子,我們都是老實人,需要我干什麼,您盡管吩咐。」
沈睿也不矯情,放下酒杯,將自己所繪的圖紙遞了過去。
一群工匠圍在一起觀看,乍一見如此新奇的平面圖紙,紛紛揉了揉眼楮,時不時竊竊私語,討論細節。
「能不能做出來?」沈睿問道。
「做出來不難,只是……這東西干什麼用的。」
「這是蒸餾器,具體用途非常廣泛,甚至可以用來釀酒。至于我要用它做什麼,你們以後會知道的。不過為了保密,你們必須與我簽一份保密合同,如果你們中有人泄密,你們所有人,包括你們的家人都必須受到懲罰。」
沈睿頓了頓,將起草好的兩份合約拿了出來。
「一份是長期雇佣合同,一份是保密協議,你們都看一看,同意的話,我們接著談,不同意也沒事兒,我另外找人。」
聞听此言,工匠面s 一沉,彼此間互相看了看。有人拿起雇佣合同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工匠師傅每人每月五兩銀子,徒弟每人每月一兩銀子,每位師傅限帶兩名徒弟做工。逢年過節另有福利。工期十年。」
那人又拿起保密協議一看,「作坊里的事情一律不準外傳,若有人泄密,所有工匠以及家屬發配充軍。」
工匠收入並不高,一個月也就一兩銀子左右,除了養家,還得分一些錢給徒弟。所以r 子過得比較清貧,勉強混個溫飽。
每人每月五兩銀子,還給徒弟發一兩銀子的工錢,這種好事百年難得一遇。所有人都動心了,可是那份保密協議卻讓他們望而卻步,這麼多人,萬一有人嘴巴不緊,向外泄了密,大家都得跟著倒霉,就連妻兒老小都得受牽連。
報酬越高,風險越大。
眾人一時間拿不定注意。
沈睿的用意非常簡單,給他們施壓,讓他們老老實實為自己做事,斷了不該有的念頭。
即便出現了泄密的事情,最多也是嚴懲泄密者,絕不會殃及魚池,也不會牽扯妻兒。
「沈公子,我們……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嗎,三天之內必給答復,您看這樣行嗎?」領頭的人施禮道。
沈睿呵呵一笑道︰「行,既然岳大叔說了,那我就等你們三天。但是有些話得說在前面,一旦簽了合同,就必須按照合同上的規定來辦。而且,作坊里的事情很復雜,我可以向你們大家透露一些,這買賣不是我沈睿一個人的。」
「明白,我們都懂得,不會亂說的。」岳大叔趕緊表態,生怕沈睿有所誤會。
「好了,圖紙還給我,三天後,我等你們消息。」沈睿將圖紙收好,又吩咐人用牛車送他們回家。
…………
二奎得了賞,心情很好,最讓他驕傲的是得到了沈大才子的夸獎,當著幾個閑漢兄弟的面,使勁吹噓自己的本事。
「沈大才子是誰啊,降世臨凡的神仙,我二奎得神仙夸贊,這輩子沒白活啊。」二奎神采飛揚地說道。
另外幾個閑漢,羨慕的不得了。
「二奎哥,沈公子讓你趕馬車送他們回去。」
「好哩!」二奎興奮得應諾了一聲,然後對那幾個閑漢說道︰「兄弟我去辦差了,以後再聊。」
幾個閑漢見二奎一蹦一跳走了,好一陣羨慕嫉妒恨,能給沈大才子當差辦事,就算不給工錢,也值得驕傲,說出去多有面子啊。以後娶媳婦都容易得多。原因無他,岳父岳母若問起在哪兒做工,一句在沈大才子手下跑腿辦事,就得把岳父一家人震昏過去。
南京城里的傻子都知道沈睿是神仙下凡,跟在「神仙」身邊行走,那能不出息?往來的人都是達官貴人,名士名媛,想不發達都難。
沈睿回到房間,丫鬟秋香已經備好洗澡水,寬衣解帶之後,小丫鬟和往常一樣,跳進浴桶之中,伺候沈睿洗澡。
「秋香,城里的花童你認識嗎?」沈睿趴在通邊,秋香拿著毛巾給他搓背。
「嗯嗯,認識的,城南小紅賣的花最漂亮,小姐經常買她的花。」
「哦,那她們賣的花都是從哪里來的,野外采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城外有花匠專門種花販賣。」
「原來如此,改天你帶我去城外看一看。」
「好的,公子想什麼時候看都行。」
香水,香皂一定要弄出來,通過高公公這條線,就能把這些東西送進宮里,皇帝若是喜歡,發家致富指r 可待。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緩緩地閉上眼楮,將計劃在腦中重新過了一遍,愈發覺得此事可行。
得意洋洋之際,腦中突然閃過一副畫面,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站在窗前,沐浴在月光之下,不帶一絲人間煙火之氣,宛如九天仙子下凡,美輪美奐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愁容,目光流轉,神情略顯不安,一雙明亮美麗的眼眸中帶著些許復雜的情緒,好像丟失了心愛之物,四下張望。
我知道她丟失了什麼?她在尋找迷失凡塵的金童。金童玉女乃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迷失于凡塵,故而,玉女下凡來尋。
「我是金童,我要去見玉女……」
沈睿猛地睜開眼楮,跳出浴桶,一邊叫喊,一邊穿衣。
「公子,你怎麼了?」秋香嚇了一跳,趕緊從浴桶里出來,神情慌張地詢問道。
「快給本公子穿衣。」沈睿顧不上解釋,胡亂將衣服穿上,披頭散發的跑了出去。
秋香見他好像得了失心瘋一般,瘋瘋癲癲的跑了,嚇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從老鴇子馮媽口中得知南山道長住在「來福客棧」,沈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
是痴心妄想也好,是自作多情也罷,總之,沈睿認為道芯仙姑在呼喚他。仙子召喚,凡夫俗子豈敢不從?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來到這個世上,雖見過不少美人,但是一直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顧道芯,那驚鴻一瞥間的驚艷,那一幕永遠刻在了心里。
人間竟有此等絕s ,相見即是有緣,再見亦是永遠。
沈睿披頭散發出現在大街上,立刻引起了圍觀,看著他一路狂奔,健步如飛,一頭黑發隨風飄揚,透著一股出塵之意,更有花痴少女為之傾倒,高呼,沈郎為何棄我而去……
沈睿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幸福屬于自己,要爭取,要奮斗。
一口氣跑到「來福客棧」,他向伙計打听了南山道長所住之處,扔下一兩碎銀,便急匆匆而去。
「仙姑……小生來晚了,讓仙姑久候,罪該萬死。」沈睿登上樓梯,大喊大叫道。
南山道長正在屋里打坐,忽然听見沈睿的聲音,神魂俱顫,差一點兒走火入魔。
「好小子,殺上門來了,以為貧道死了嗎?」南山道長暴怒,打開房門,正好看見沈睿迎面沖來,急忙伸手一抓,「小子,哪里跑。」
「岳父,小婿來遲……」
「閉嘴!誰是你岳父?再敢胡言亂語,貧道抓你去見官。」
南山道長翻臉比翻書還快,但是沈睿一口一個岳父叫的他心肝兒發顫。
「你是有婚約的人,辱我小女名節,你是何居心?」
「冤枉啊,岳父,咱們有話好好說,莫讓外人看了笑話。」沈睿見客棧里的客人指指點點,趕緊趴在他耳邊說道︰「高公公最遲九月回京。」
「他回京與貧道何干?」
「哎呀,岳父不是一直想進宮為皇上煉丹嗎?高公公若是同意帶你進宮……」
「呃……」南山道長聞言,心髒砰砰亂跳。心道︰我雖然有些名氣,但還不足以引起高官注意。若無高官舉薦,只怕一輩子也難以完成心願。
「此事當真?你有幾分把握?」南山道長不敢相信沈睿的話,但也不敢直接否定,畢竟此事關乎他的未來前程。
沈睿早已把他看透,這老妖道極其勢利,x ng格多疑,不見兔子不撒鷹。
「有些事情不能對你明說,事關朝局,你莫要打听。」沈睿板著臉道。
好小子,一分錢的牙簽你還拿一把。南山道長有些惱怒,隨即一想,決不能上他的當,這家伙坑人的本事不小,貧道得留神。
「嘿嘿,你既然不想說,那就請回吧。」
「你個老妖道棒打鴛鴦,別人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這是要跟我翻臉嗎?」沈睿怒了,瞪著眼楮吼叫道。
南山道長不以為然道︰「翻臉又如何?」
「好,既然翻臉,那老子就不用顧忌這麼許多了,我這就回去叫錦衣衛來搶人,我倒要看看你這妖道能翻起什麼浪?」沈睿豁出去了,扭頭就走。
南山道長聞言一怔,當下追悔莫及,如今的沈睿不是在道觀里當藥人的時候了,他現在是大才子,是南京鎮守太監高公公眼前的紅人。在南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得罪他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