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馬路上快速卻保持平穩地行駛著,任憑車內兩人之間的談話再怎麼驚世駭俗,都不為所動。請使用訪問本站。
「我很慶幸,畢竟這不是最壞的結果。」林清麟這麼說道。
我緩緩搖了搖頭︰「我不明白。」這還不夠糟嗎?
林清麟徐徐解釋給我听︰「第一,我們還保有意識——這很重要,如果我們連意識都失去了,真的像活死人一樣陷入無盡黑暗的世界,那麼,我們就再也沒有清醒的可能了。」
他口中所描述的「最壞的結果」,果然讓我驚出一身冷汗!
我忍不住贊同地點點頭,原本覺得此刻的情形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現在想來,倒沒那麼恐怖了,總覺得似乎還有希望存在。
林清麟目不轉楮地盯著前方路況,但他抓著我的那只手,隨著他下面說出的話,緊了緊︰「第二,你沒有不見,還在我身邊……」
我的身體震了震!
林清麟不是單純地在說什麼情話。
像風吹過麥田,麥浪相連,美輪美奐,卻構成的是一幅絕景一樣,他的每一個咬字,每一次停頓與嘆息,串成了一句話,卻只是在訴說一個意思——那就是他有多麼認真地,在乎著我……
我只覺得心和肺都疼了起來,胸口像喘不過氣來,說出的話,听上去也變得虛弱不已︰「……我怎麼可能,突然不見……」
「當然有可能。」林清麟快速看了我一眼,但我還是清楚地看見,他的唇邊竟然露出了一絲苦笑︰「雖然不知道該稱這個世界為什麼,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在這里,掌控規則的,不是我們。」林清麟深吸了口氣,再吐出,然後緩緩道︰「所以,我曾預想過,如果‘他’把我們分開——我該怎麼辦……」
我感覺呼吸心跳全都停了——
「你會怎麼辦?」
這一次,林清麟轉頭,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得比較久。
像過了一個世紀,我听見他用帶著點「沒轍」的意味,無奈卻又理所當然,回答我道——
「還能怎麼辦?去找啊!」
我的心髒重重「咚」了一下!
「……那,萬一,找不到呢?」說著有些欠抽的問題,但我自己的聲音也是氣若游絲的。
「不會的,」林清麟這一次回答得很快︰「就算翻遍這個世界,我也會找到你。」
「……」
像是有一列鳴著笛的火車「轟隆隆」地開進我的心髒,在里頭肆意沖撞後,又「轟隆隆」地穿透我的後背離去——
林清麟這樣直白的話語,讓我幾乎要羞惱起來。
但我羞的惱的,卻都是那個一點點鋪好前路,懷揣著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引導著、期待著,等著林清麟說出那份「在乎」的自己——
試問,林清麟那樣聰明剔透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看不穿呢?
他卻無知無覺似的,說出我想要听的話……
只要想到這一點,我就既懊惱——又心喜。
低低咳了一聲,我試圖轉回正題︰「那個,雖然你有懷疑——可是你怎麼知道,這,就一定是假的?」即使是現在,我的理智相信林清麟,但我的感官,卻還是絲毫察覺不出破綻來。
「我也沒有立馬下定論……是之後的種種跡象,讓我最終確定的。」林清麟這麼說道。
我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不得不說,這個世界雖然不是真實的,卻和真實相差無幾——人物、情景,甚至是我們身邊那些人的性格和記憶,都幾乎和真的一樣——但有三件事情,讓我的懷疑慢慢加深。」不等我開口問,林清麟自發說道︰「我一個人重回出租房查探過好幾次,想要找出之前自殺的房客所留下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但一切都被清空了,不僅是生活用品,在我看來,簡直就是把一切痕跡都抹掉了——這不可能只是搬家或大掃除造成的……而且,還有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什麼奇怪的事?」
林清麟側臉的輪廓,更加凸顯幾分堅毅︰「一直以來,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人——一個還活著的人。」
我的眼楮越睜越大︰「你說的是……」
「那個人的室友。在出租房內沒有查到線索,起初我並沒有多想,只是憑著直覺,試著去查他的室友,想看看能不能從這一方面作為突破口,進而查到那個自殺房客的身份——」林清麟略一停頓。
我似有所悟地往下接口︰「但是,你卻發現,關于那個室友的一切,也都消失不見了?」
林清麟點了下頭,表情有些凝重︰「在意外受阻後,我忽然意識到,出租房內的痕跡之所以被清理得如此干淨徹底——會不會,根本就是為了保護那個神秘的室友?」
我的嘴不自覺地張大,心中覺得意外的同時,有什麼片段,流星一般在我腦子里閃過,太快了,我捕捉不到。
「那你該怎麼辦?」我忍不住替當時一個人陷入困境中的林清麟感到著急。
「既然兩邊都不容易攻破,我決定,還是從自殺的那個房客開始下手——畢竟,這件事在一定範圍內肯定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比起找他的室友,要容易一些。」
我擔心地皺起了眉頭︰「能行嗎?你不是說,之前房中的痕跡,都被抹得一干二淨了嗎?那個——‘誰’,怎麼會留下破綻給你?」
听到我這麼問,林清麟卻很輕很輕地笑了一笑︰「我當時還不敢肯定身處的這個世界是真是假,所以只能把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幸好,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似乎是個完美主義者——他既然想要全真模擬,就不能讓這樣一件‘新聞’,左鄰右舍全不知情。」
我的眼中登時迸出兩道興奮的亮光︰「真的有?你發現什麼了?」
朝我遞過來一個安撫的眼神,林清麟繼續敘述著他「去看老朋友」那期間,所付出的點滴努力︰「我找過房東陸老先生,但查到最後,卻得知他帶著全家人出國旅游了……」
听到這里,我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心想這「誰」也太可惡了,想盡辦法斷了林清麟的後路!
不知我內心活動,林清麟繼續道︰「于是,我只能從鄰居這一方面下手。」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我知道事情經過哪會有那麼簡單︰「那個‘誰’,肯定不會讓你如意的吧?」
林清麟卻是一笑而過︰「我想,他一定比我還要矛盾。一方面,他不想我查到任何線索,另一方面,為了維持真實世界的假象,他不得不自己編排一些線索給我。」
「會不會有假線索?」
「從我試圖追查他室友的身份時開始,他就有些自亂陣腳了吧……說一個謊很容易,但難的是在我的步步緊逼下能夠完美地圓謊——這一點,他很清楚。」
「那,他老實說了?」我不大相信。
林清麟略搖了下頭,道︰「也沒有。他只是給了我很多模糊又混亂的信息,企圖讓我無從查起。」
「比如?」
「對門的太太,說其中一個房客長得很白;樓上有個讀中學的小女生,說只有一個房客,那個房客還長得很帥……諸如此類。」
我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有種很無語的感覺︰「……林先生,這樣你也能找出他是誰?」這些所謂的「線索」,也未免太過無厘頭了吧?
微微一哂,林清麟那雙充滿睿智的眼楮里,暗藏著他獨有的堅定與執著︰「沒有人說出的話是毫無價值的廢話——那些人告訴我的事情,越是瑣碎模糊,我反而越能肯定,他們說的至少都是真話……只有真相,需要這樣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