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柔听東蓮說起過,德妃尹白竹若論起來也可算是尹書凡的遠房堂妹。倒是個溫柔如水的美人兒,平日里最愛做的事無非就是讀書寫字,性子最是嫻靜。如今見到她就知所言非虛。
但,人心隔肚皮,看起來愈是溫順,只是表面偽裝的好也說不定。
其實方才理應留話給李立海,讓他代為通傳最為妥當。但誰知這德妃會不會借機害她,若她遇害,誰知李立海是不是樂得見她出事,事後還能替德妃說一句︰「奴才並未見穆姑娘與德妃娘娘離去。」
此時的御花園必定是百花開敗一片寂寥的景色,又值天幕暗沉,根本無甚可看。
她心知德妃邀她前來若不是為了害她,就定是有話要說與她听。
若是從前她必不願參與此等麻煩的事情,可今日不知怎麼,竟鬼使神差的跟來了。
語柔與她在前面走著,尹白竹的丫鬟遠遠跟著,就這樣兩兩無話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語柔除過抱著手爐的手不冷身上其余地方皆已經冰涼,準備先開口說一句娘娘若無事語柔就先告退的時候,尹白竹才涼涼開口︰「皇上很愛穆姑娘。」
語柔一怔,她這樣開門見山倒是讓她著實沒有料到。
可那又如何?她以為後宮中的女子只求兩件事,位分,子嗣。
有了這兩樣,足可保一生富貴無憂矣。
如今尹白竹有沒有子嗣她不知,但她已位列四妃,父親又是朝中宰相。何況尹書凡後宮的嬪妃實屬不多,倘若沒有子嗣那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況且尹書凡此時對自己究竟是一時興起或是如何她也拿不準。
但,無論如何都給不了她一人一心,她也就不再去想那麼多。
帝王皇族之愛,向來虛無縹緲,就如鳳軒黎,就如尹書凡。
她既早已洞悉,又何須去求那些求不到的東西?
尹白竹見她沒有應聲,又說道︰「本宮邀姑娘來,不過是想問姑娘一句,姑娘是否愛他?」
語柔又是一怔,卻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回眸瞧著她,覺得這位德妃或許動了不該動的情。
對帝王動情,只怕一生都無果了。
「帝王的心,從來不會屬于任何一人。在這深宮高牆中談愛這個字,只怕娘娘是在痴人說夢罷。」這是曾經對蘭若卿的一番勸告,如今她又告訴尹白竹。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勸告她人能夠得心應手,但是落在自己身上,卻不若勸誡的這般輕松。
「是啊。但我就是愛他。」尹白竹抬眼仰望一段寂寥月色,話語平靜的如同在說一段故事︰「我愛了他那樣久,也從不奢望名分,只願他能對我用上哪怕一絲真情。」
言畢,她回眸一笑,映出皎皎明月的眼中溢滿苦澀︰「但你說帝王無愛,卻錯了。我能夠看出來,他愛你。」
冷風瑟瑟撫過空無一物的枝頭,在沉沉夜色中泛出一絲詭異。尹白竹的聲音幽幽響起︰「他看起來似乎對每一位嬪妃都很好。淑妃的美貌闔宮有目共睹,而我的才情又被譽為是景引宮之首,饒是這樣,我與淑妃他都從來不專寵。」
她的嗓音慢悠悠的,卻帶著些許失望。語柔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同情來。
「但自打他從蒼澤回來,一切都不一樣了。他除過上朝會見大臣之外,就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日整日的閉門不出。听聞淑妃有一日瞧他總拿在手中把玩著一個香囊,見那個香囊樣式平平又不是什麼珍奇,便趁他睡時從他腰帶上解下來打算替他換一個,你猜結果如何?」她仿佛並不想听到語柔回答,又自顧自的說下去︰「結果她被皇上狠狠訓斥了一番。」
語柔心中一顫,香囊……莫不是自己在桃花園中遺失,後又被他撿到的香囊?
尹白竹繼續道︰「他從不曾輕易發怒,而听聞那次卻是怒極。後來我也趁無人時前去書房一睹,卻不想,瞧見一張畫像。」
說到這里,她忽而直直望進語柔眼底,剪瞳中閃過萬千神色,終究趨于平靜︰「姑娘聰慧,想必我不說明姑娘也該知那畫中人是誰。初初听聞皇上將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領回宮中,我便猜想定是那畫像上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她頓了頓,嘴角泛出一絲苦澀︰「當日太子妃被打入冷宮一事,後宮可謂眾說紛紜。我以為太子妃雖是過分卻也不至落到打入冷宮的下場。自此,皇上登基,卻沒有立後。時至今日方才明白,這個後位,原來是要留給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