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覺肩膀被人環住,鼻息之間全是沉沉的安穩。
那雙寬厚的臂膀仿佛具有包容一切的力量,讓一顆飄搖不定的心禁不住沉溺在其中。
沉淪……
「這是……我的母後。」
母後?語柔早年喪母,早到在記憶中根本尋不到母親的模樣,而家中嫡出也只有她一脈,所以她並無兄弟姐妹,其余的也都是旁支了。
稜角分明的下巴擱在語柔墨色的發頂,本該傳向耳際的聲音卻先一步從頭骨順著血液,流及全身。
「母後名瀾,此地,便是為了紀念母後。」幽幽話語緩緩流淌在略顯空曠的室內,即便不用回頭,語柔都能想到那人一定渾身都散發著柔軟吧。
「父王風流不羈,後宮佳麗三千。母後久居深宮,月余才能見父王一回。中宮賢德,甚至要親手把自己心愛的人送去她人身邊,那個人甚至可能還害過自己……」
永遠都忘不了母後輕輕將自己攬入懷中,直到耳際有片片水漬這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來。
「母後,您哭了麼?」細女敕的小手撫過已有淺淺皺褶的眼角,得到的卻是另一番答案︰「黎兒,母後是高興。」
年紀幼小的他不明白,只瞪大了眼楮看著明明悲戚的顆顆晶瑩。
父皇許久都不來看母後,母後又怎會高興?
面前畫卷上的女子仿佛在看著這兩個相擁之人,笑意又濃了幾分。
「所以我不願讓我心愛之人也受此磨難。我確實心系天下,但我更希望,我愛的人能夠快樂。」肩膀被扳了過來,那早已在預料之中的面孔上除了柔和,還有星星點點的疼惜︰「蘭若卿是我三年前的一個雨夜將她救回府中。當時根據一葉樓的情報,無雲教的聖女私逃出宮,輾轉竟來到了帝都。我怕事出有因,就前去查看。正巧遇到她被人追殺,便將她救了回來。」
「我一直將她視作妹妹一般,並無他想。而且你也知曉,」說到此處,本是擱在語柔頭頂上的下巴卻又低低俯到肩際,低沉而曖昧︰「無雲教的聖女,需得是處子之身,所以我與她……」
語柔只覺幾縷發絲撫過耳際微微生癢,而耳邊輕柔的話語又不自覺的漲紅了臉︰「誰要知道你與她是否……是否……」
輕輕抬眼,對上的卻是一抹促狹的笑。平日里巧舌如簧字字珠璣,偏生踫上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冤孽啊——
「嗯?」
原來本是自己心中所想,卻不知不覺從口中呢喃而出。語柔抿唇而笑,輕輕搖頭︰「你當真是冤家。」
層層疑惑終于解開,之前的重重阻礙都不復存在。終是撥開山間雲霧,辨清了前行的道路。
「那樓蘭公主和親之事——」
腰間懷著自己的雙手忽然用力一握,隨之而來的是冰冷的話語︰「我不會娶她。」
「可鄯善若汐點名要嫁予你,雖不知她意欲為何,但此事事關重大,她只是一個公主。哪怕蘭若卿是無雲教的聖女,但也一定做不了主的。這樣看來,樓蘭皇室必定知曉。你這般撫了她的意,真的不要緊麼?」
「再不濟,就是蒼澤與西域一戰罷了。我蒼澤浩大,又豈會怕他區區蠻夷?」
戰爭……
明明是這般殘酷的事情,卻被那人說的擲地有聲,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軒王驍勇善戰的名頭當真不是謬傳,且听聞他還不足舞勺之年便親自帶兵平息了京都的叛亂這件事情便可見一斑。
可如今天下一片太平之相,若是為了區區小事就要開戰,那自己不真成了禍國妖女了?
「一旦戰亂,受苦的永遠是百姓——」
鳳軒黎冷哼一聲︰「兩國交戰不過是最壞的打算。他樓蘭狼子野心,如今正欲一統西域才來求得蒼澤的靠山。蒼澤既能扶持樓蘭,也同樣能扶持別國。況且,若是任由他做大,待到有朝一日再與蒼澤撕破臉皮……」
話未說完,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若是樓蘭當真吞並了西域其余十五國,日後若是對蒼澤宣戰,反而不好應對。
「那又該當如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語柔微微離開那人的懷抱,揚起下巴,神色擔憂道。
「我也還未想出解決之法,只好先拖著吧。且待我與軒吾再度商議才是。」
人生不如意十之**,若想凡事都順風順水,怕是不能了。
「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哪怕是要娶鄯善若汐過門,我都會答允。」
一室悵然,靜謐的光華散落于殿內相擁的二人身上。正如院中開敗的合歡滿地,如火飄逸。
許久,誰都未曾說話,只是那環著不盈一握楊柳腰肢的手臂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