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桃夭宮閉門謝客。
語柔一個人倒也落得悠閑。听之瑤說,鳳軒黎一連三日都歇在了無雙閣。自己倒沒什麼不悅,之瑤反而一臉擔憂︰「主子,這下怎麼辦呢。王爺大婚之日把您一個人留在房中,反而去了側妃娘娘那……」嫁入了王府,之瑤本要喚自己王妃,語柔听著別扭,就讓之瑤改喊自己主子。
「好了。」語柔打斷她,「記住,哪怕是在自己宮中,再有怨懟,也是能心下想想,決計不能說出口。這軒王府中,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捏我的把柄呢。」
之瑤什麼都好,就是這個大大咧咧的毛病……語柔無奈地揉著太陽穴,「今日春色滿園,我們也去百花林瞧瞧。」斷不能因為這些不打緊的人壞了自己的心情。
之瑤這才住了嘴,扶著語柔的手出了殿門。
听聞這百花林是軒王花了兩年時間,從各處尋得的奇珍異卉,又特意找了江南一帶的園林工匠修建的。百花在春晨的曙光中輕歌曼舞,讓人不由得心醉。百花林,這名字倒是取的甚好,竟是像極了這豪門中的各子。語柔站在其中,輕笑出聲,只盼有一日自己不會入了漫天花海。
遠遠的听到有人說話,間或夾雜著一兩聲嬌笑。語柔腳下步子一滯,正欲走開,卻眼瞧著那一群人越走越近。此時再欲避開,已是不及。只得迎上前去,心下想著︰也好,總是要見面的。
只見鳳軒黎只著了尋常便服,想必是剛下朝回來。烏黑的長發用玉冠高高束起,嘴角噙著笑,真是令女子都自慚形穢。只是那雙眸子,卻依然深不見底。
「王爺萬福。」語柔微一福身,語氣溫婉。
「愛妃好興致,今日也來這賞花?」鳳軒黎微眯著眼楮,上下打量著語柔,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淡薄。
「回王爺,臣妾看今日陽光明媚,想著這百花林里一定是百花齊放,所以過來看看。」
「喲!這就是王爺新納的王妃啊!」
語柔听得這一聲,心中冷笑。那日在桃夭宮可不是見過闔府的姬妾,也未曾听說有人告假的。如今想必是佔著鳳軒黎的寵愛,狐假虎威了。
卻見鳳軒黎身後的女子,著了一身水紅的紗裙,好不嬌媚。一步上前,便挽住鳳軒黎的單臂,一雙盈盈水眸卻是高傲異常。
「雙兒,不得無理。」鳳軒黎口中雖這樣說著,卻是看著她一臉的寵溺。
「哼。」衛雙兒一臉不屑︰「這牡丹雖是百花之王,但是開的不應景,也沒有人來看。」似鳳仙花般紅艷的指尖微微一動,隨手摘起一朵枯萎的牡丹,伸向語柔面前,語氣中滿是挑釁︰「姐姐,你說是不是?」
語柔卻不甚在意,仍舊笑的一臉溫婉︰「放眼這百花林,哪有不謝的花?即便一時凋零,來年也必會獨佔鰲頭。不像這花叢旁邊的雜草,哪怕四季常綠,也終不是正主。」
「你!」衛雙兒氣的一跺腳,一揚手便要打過來。語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再是一臉和顏悅色,而是冷冷一笑,猶如一只熟睡中被吵醒的老虎,露出兩只森然利爪︰「菱妃,你屢次犯上,本宮一再容忍,你卻不知悔改。如若此次不懲戒你,本宮還如何在這王府立足!」手中一抖甩開她的腕子,冷聲道︰「來人!將菱妃帶下去,令其面壁思過三日,罰抄《女訓》百遍!」
「阮語柔!你敢!」衛雙兒一張臉漲的通紅,轉過頭去卻是雙目含淚,梨花帶雨的看向鳳軒黎︰「王爺……」
「王爺,不知臣妾的處罰可有不對之處?」語柔打斷她的話,也轉向那抹高大身影,面無表情的問道。
鳳軒黎深深地看著語柔倔強的小臉,探究的神色一閃即逝。轉頭對侍衛道︰「來人!送菱妃回宮。」
「王爺——」衛雙兒滿臉的不可置信,見鳳軒黎只是瞧著語柔不再答話。死死咬住下唇,雙手按在唇上。也不告退,一頓足便跑向遠處,灑下一串晶瑩的淚珠。
周圍的宮人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的退下,只余滿園的春色和相對而立的二人。一人眼底沉沉,一人水眸低垂。正值春寒料峭,輕風夾雜著縷縷花香,撫過全身的是薄薄的涼意。
太過沉寂的氣氛讓語柔也不欲多留,沉吟片刻道︰「臣妾不打擾王爺賞花了。」一雙梨渦淺淺笑開,俯身盈盈一拜,轉身欲走。
「等等。」
語柔听到身後仍舊听不出情緒的聲音,腳下微頓︰「不知王爺還有何事?」
鳳軒黎沖著之瑤一揮手,之瑤見狀,只得俯身告退。
然愈加詭異的氛圍讓語柔不禁稍稍拉開了與那人的距離。
卻不料那人一雙鳳眸微微眯起,慵懶異常。袖袍微動便已撫上語柔宛若凝脂的香腮︰「愛妃可是怪本王大婚之日讓你獨守空房?」
語柔微一側頭,眼中露出不耐的神色,一閃即逝︰「語柔不敢。王爺日理萬機,哪里能被這些小事牽絆?」且我巴不得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宿在桃夭宮。語柔暗想。
「哦?這麼說本王與王妃共度良宵是小事了?」說話間,腳下的步子已一步一步逼近。猶如一座五指大山,將那抹素色身影牢牢罩住。
語柔心中一驚,沒想到那日他那般冰冷,如今卻又……腳下步步被他逼退。明明不喜歡自己,還偏與自己如此曖昧,眼前這人,多多少少透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忽覺背心猛地一撞,微一側頭,原來已退到一株樹前,再也無路可退。再回時頭,鳳軒黎已經來到自己面前,微微俯,彼此呼吸交錯,好不尷尬。語柔趕忙別過頭去︰「王爺要是沒什麼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鳳軒黎不語,只是嘴角含了一抹戲謔的笑,脖頸一動就吻上了面前這人緊抿的唇。
太過突然的動作,只覺一雙冰涼的唇瓣狠狠印在自己的雙唇上。正欲開口阻止,不想緊閉的牙關打開,他的舌就這樣長驅直入,與自己的糾纏到一起。
怒氣在胸腔之中轟然炸開,雙手緊握成拳,甲片絲絲入肉。若是現在一掌擊向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出其不備又控制好力道定然不會傷了他。
可——若是顯露武功,又是初來乍到,他終究會心生防備。卻也不能這般任由他……
思量之間,一雙手已向他胸口推去,卻不想自己的雙臂早已被他箍在身後。似是感受到了掙扎,那雙唇越吻越深輾轉吸吮更甚。
語柔又氣又惱,猛地一口咬下。頓時血腥味在口腔里充斥開來。「唔——」鳳軒黎吃痛,雙臂的力量不似剛才那麼緊。語柔趕緊掙月兌,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手臂伸了一半又緩緩垂下。
卻不想這一極其細微的動作仍是被那人看入眼中,姑姐分明的修長指尖觸過唇角,一雙眸子沉寂無波︰「王妃這是要打本王麼?」
要忍,要藏。進軒王府之前父親告誡自己的,如今……
語柔長長舒一口氣,垂眸斂神,語氣清冷︰「如此僭越之事臣妾怎麼會做。」
但心頭仍是郁結難舒,緊緊咬住下唇甩袖而去,頭也未回,只留下一陣淡淡的清香。
這次軒王卻任由她離開,直到那抹素色終究消失在百花齊放的園中。鳳眸才微微眯起,嘴角含笑。這阮語柔,似乎比想象中的有趣。
走了許久,身後也沒有听到任何想動。回想剛才的事情,惱怒之色才逐漸浮于隱忍的面上。鳳軒黎,你當真以為誰都可以隨意輕薄麼。
回到房中,躺在軟塌上,又細細的回想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那衛雙兒有勇無謀,不足為懼。而那日初見後府眾人,似乎並無極其狠辣陰毒的角色。難道說,軒王府中的姬妾們全都是艷麗花瓶擺著好看而已麼?這般折騰下來,又費神凝思,終于在恍恍惚惚中沉沉睡去。
再醒來,已到了掌燈時分。語柔叫進之瑤︰「傳膳吧。」
「小姐。」之瑤打簾進來,「王爺剛傳話來說讓您去臨華殿用膳,還說讓您晚上……」
「晚上什麼?」
「說……讓您晚上……侍寢……」
「什麼?」語柔猛地抬起頭。侍寢?再想到今天在百花林中……鳳軒黎,你這又是何意?
「你去找個伶俐的丫頭傳話,說本宮白日里受了驚嚇,現臥病在床,今晚恐不能侍寢,請王爺另覓佳人吧。」
「可是,小姐……」
「怎麼,連我的話也不听了?」
「本王看著,王妃甚是精神,一點病態也無啊。」
忽聞這一聲,屋內的兩人心中俱是一驚。想必剛才的一番對話,已被他听了去。
「王爺萬安。」之瑤趕忙跪下。
語柔緩緩亦是起身,卻全然沒有被撞破謊言的尷尬,仍舊是一臉淡薄的笑︰「王爺,語柔確實身上不適,請王爺回吧。」
「哦?王妃這樣做可是欲拒還迎?」
語柔抿唇不語。鳳軒黎,你當真是所有女人都會拜倒在你腳下求你臨幸麼?
想了半晌,忽的計上心來,遂緩步進了內。鳳軒黎疑惑,正要跟上,卻見語柔轉過身來,清淺一笑。即使是易容了,可是那笑還是璀璨如星,奪目傾城。鳳軒黎愣住,而就在這時,語柔順手關上了房門。
「阮語柔!你!給本王開門!」愣了半晌,鳳軒黎才回過神來。吃了閉門羹,他哪還有平時文質彬彬的風度,一張俊臉眉滿是怒意。他堂堂蒼澤國軒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被自己的王妃關在門外?不由得在門口低吼起來。
「語柔睡下了,請王爺回吧。」
空氣中微微流轉著不安的因子,而屋內這人卻好像是毫無察覺,真的像是睡著了一般,不再答話。
「哼!阮語柔,你給本王等著!」只听腳步聲急促的離去,接著便是「 」地關門聲。
即便未曾看到,語柔都能想到鳳軒黎鐵青著臉,恨恨的離去。禁不住緊咬住唇,生怕自己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