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誠站在安小魚家對面,微眯著眼看著安小魚房間的方向,鵝毛般的大雪很快便落了他一頭一身。
在之前的這些年里,每年的這個時候,安小魚都會站在窗口等自己,記得有一年,也是下了這麼大的雪,自己生了糊涂心思不想再拖累她,就一直故意躲著不出現,安小魚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一直焦急的張望著,等到他受不住良心譴責出現的時候,安小魚又毫無芥蒂的對他笑,還送給他一個錢包做新年禮物……
如今,那只錢包還帶在身邊,仿佛留有她的余溫溫暖著他的心,而安小魚的房間那扇掛著美麗藍色窗簾的落地窗,卻緊緊的關著,沒有了那給予他所有溫暖的身影。
這個時候,她會在干什麼呢?是在歡笑還是落淚,是吃過飯了還是光顧看用功以致餓著肚子?安小魚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到了學期末臨時抱佛腳的看書,要是沒有他在一旁看著,一包餅干就能當一頓飯打發了,過一會兒又死命的喊餓,滿大街跑去找吃的,反而耽誤更多看書的時間。出了國的安小魚還會這樣嗎,沒有人照顧,會不會瘦了呢?
最重要的是,安小魚會不會對他還有些思念?應該會的吧?畢竟她一直這麼愛他。可是如果思念他,又怎麼會狠下心不再理他?
他本來期待安小魚過年會回來的。她又不缺錢,飛回來過年也很正常啊可是已經是大年二十九了,安家卻一片安靜,顯然他的期待只是個奢望。也許安小魚只是為了躲他吧他錯得實在是太過離譜了,把這個從小到大對他千依百順的女孩傷害至斯
趙子誠眼中的思念與痛苦是那麼明顯,落滿雪花的身影更是顯得格外蕭索,讓一度覺得應該疏遠他的安媽又心軟了,覺得這小伙雖然有種種缺點,但對女兒的情意確實是沒話說,女兒跟了他,日子應該不會壞,說書的不都說什麼「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嘛安媽覺得,要是女兒兩年之後回來,趙子誠都還沒變心的話,還是讓女兒嫁給他的好,畢竟知根知底嘛。
平時一討論到趙子誠,安小魚就借口電話卡沒錢了什麼的,就匆忙掛了,但這次安媽打定主意不再讓女兒蒙混過關︰就算國外的電話費貴,他們老安家又不是打不起,大不了給女兒再寄些錢過去嘛女兒再是早慧聰穎,畢竟年齡還小,特別是在感情的事情上,見識還是有限的,她的終身大事還是得父母來幫著拿主意嘛
安媽在心里打好了月復稿,想出N多勸說女兒的話,可惜女兒當天卻沒有打電話過來。不但大年二十九沒有打過電話回來,就連大年三十,也沒有打。
安媽領著一雙小兒女一起包著餃子,不時的望一眼電話,又望一眼像生了根一樣端坐在客廳的趙子誠,不知道該希望女兒打電話來呢,還是別打電話來。
如果打電話來呢,安小魚那麼看不上趙子誠,萬一讓人家當面難看怎麼辦,再說出類似「你家那麼窮」之類的話,這事兒不就僵了嗎?可如果安小魚不打電話來,人家小伙又等了這麼久,這大過年的……
趙子誠從早晨就來了,他昨天在安家門口站到中午,安媽就邀請他去吃飯,他這才如夢初醒︰站在門外面等有什麼用?安小魚又不在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窗戶里伸出頭來跟他打招呼的,還不如坐在安家等她打電話來平日里安小魚打電話來的時候他不在,過年的時候她肯定會打過來的嘛而如果她打電話的時候自己「正巧」也在,到時候……
趙子誠說干就干,果然厚著臉皮在安家一直坐天黑,晚上回家,一晚上都沒睡著,臨近過年的時候,他更想念他,在一起這麼多年,頭一回跟她斷了聯系,頭一回大年二十九沒有沒著她,趙子誠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這個折磨人的小姑娘這次太狠心了,如果她只是為了懲罰他的話,那麼目的顯然達到了,他已經被嚇成了驚弓之鳥,從此之後,就是鬼捉著他的手,他也再不敢干一點對不起安小魚的事了——當然,等安小魚再回到他身邊之後,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再允許她離開自己一步了
趙子誠相信,憑他們深厚的感情基礎,只要他能接到安小魚的電話,必定有辦法勸得她回心轉意,至少也得讓她留下聯系電話或是地址,然後自己再飛去美國找她,無論是打是罰他都認了,只是他再不能忍受這麼久沒有聯系……趙子誠深信他們之間只是需要一個台階,然後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甜甜蜜蜜,自己可以發誓永遠不再用心機、欺騙她……
趙子誠這邊打著他的如意算盤,卻不料他能想到的,安小魚又怎麼會想不到呢?安小魚知道過年的時候他必定是要回羅山的,保不準就會到她家里來,她如果一打電話是他在接怎麼辦?
安小魚並不是怕他——他再厲害,難道能隔著電話線揍她一頓?安小魚怕的是自己,自己會忍不住心軟,會原諒他,然後再次回到沒有尊嚴沒有地位沒有希望的生活中去,讓他把自己當成傻子一樣騙……安小魚確信,如果趙子誠現在向她道歉,她是絕抵抗不了他的誘惑的,所以頗有自知之明的她,一直到把手機在手心里捂熱了,還是沒有打出去。雖然沒有打,但陳昊膽那邊熱熱鬧鬧的敘著家常,與安小魚坐在沙發上的孤單身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她的心里一時酸澀難當。
直到烤箱發出鳴叫,安小魚才終于暗嘆一聲,把手機丟到一邊,起身去把年夜飯的主菜端上桌了——其實按照公歷來說第二天才是過年,但陳昊明和安小魚都不是講究的人,國內在過年的時候他們也在過年多好啊,這才叫普天同慶嘛,干嘛要晚上十幾個小時,等他們過年的時候打電話回家一拜年,家里說,他們昨天已經過過年了,那得有多掃興哈哈。
他們的晚餐頗為豐盛,最大的特色是中西合璧,當然,也可以說是不中不洋——主食是餃子,主菜有西式的烤火雞、拌沙拉,也有幾道清爽可口的中式小炒,小小的餐桌擺得滿滿當當,還有頗富情調的高腳杯和紅葡萄酒。
陳昊明打完了一圈電話,春風滿面的回來屋里,卻在看見安小魚的神情之後斂了笑容。安小魚跟陳昊明已經熟到不需要偽裝的地步了,所以她也沒有強顏歡笑,任自己的失落與沉重的悲哀掛在臉上,昭然若揭的顯示著她對某人的思念。
跟安小魚相處這麼久,陳昊明早已經了解了安小魚,實在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姑娘,如果不是很嚴重的傷害,都不會讓她這麼痛苦,甚至懼怕的——安小魚剛剛一個勁的跟手機較勁他自然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讓她愛到願意默默的在異國他鄉替他生孩子(提到生孩子陳昊明很不厚道的偷偷笑了會),而又讓她怕到年三十都不敢往家里打電話?
陳昊明也不發問,只是就著安小魚做的三鮮餡的餃子,一杯接著一杯的跟安小魚喝著酒,兩個人今晚的共同語言可是空前的多,這對倆人來說,都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陳昊明開始說以前過年的時候都玩什麼,在家和堂兄弟們搞什麼惡作劇,或者出門和朋友玩什麼什麼,安小魚卻沒有那麼多話可說——重生前的事情太悲摧,沒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事,重生之後呢,十件事倒有九件得跟趙子誠聯系在一塊,所以她干脆光听不說,只是像喝水一樣把酒往嘴里倒。
不過別人都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安小魚卻越喝越高興,兩頰艷紅,不時呵呵的笑著,露出嘴角迷人的梨渦,陳昊明覺得今晚的安小魚格外的漂亮。不僅漂亮,她還格外的柔順,絲毫沒有平時跟陳昊明拌嘴的樣子了,而是很溫和很禮貌的回著他的話,不時的問「然後呢」「真的啊」,讓陳昊明越講越來勁,一直到N久過去了,陳昊明才黑線的發現,並不是今天他講的內容格外引人注目,而是安小魚醉了……
有的人醉了會又哭又鬧,有的人醉了會呼呼大睡,有的人醉了會嘮叨不休,安小魚醉了就會顯得很有禮貌……比如她醉了之後打車,下車的時候除了給錢之外還要握著人家司機的手說「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送我回來,這路可難走了吧……」或者是告辭的時候反復向主人道謝︰「讓您破費了,我今天真是喝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不熟悉她的人就會以為,她根本沒醉,卻不知道這是她醉酒的獨特表現……
呃,其實單從這一點上來說,安小魚還是很有當領導干部的潛質的哈哈。
陳昊明其實也有些醉意了,但比起不停憨笑的安小魚來,總還強了不少。本著照顧女士的原則,他一個公主抱把安小魚抱起來,往她的臥室走去。放到她柔軟的大床上,陳昊明正準備功成身退時,突然有點不甘心。
做為一個萬花叢中過的公子,他已經禁欲大半年了有木有啊?安小魚是個引人注目的年輕漂亮的姑娘有木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