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出頭的樣子了。
懷孕的這段期間,她變得嗜睡,總是會覺得有些累,有的時候坐在沙發上也會不知不覺的睡著。
她緩緩地坐起身來,換了身衣服梳洗完後就往樓下走。
「藝晨,你醒了啊。」
她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黎蕭然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家居服正坐在沙發上,手里還拿著一份報紙。
「嗯。」藝晨點頭,小心翼翼的走了下來。
「韓叔,讓人把藝晨的早飯端過來吧。」
男人一聲令下,管家便抬腳離開了客廳,去廚房吩咐。
不多時,就有一個女佣端著餐盤走了進來,將早餐一一擺在了餐桌上。
黎蕭然扶著藝晨慢慢的走到桌邊坐下,然後開始為她張羅。
她的早飯很簡單,清粥小菜,其他的什麼一概沒有,因為她不喜歡那些油膩膩的東西,看到就會覺得反胃。男人知曉她的辛苦,也沒有強制性的讓她接受那些東西,就安排了人專門為她做這些孕婦喜歡吃的小食。
醬鹵的黃瓜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自從藝晨偶然間在廚房里看到了這東西以後就特別的喜歡,因此男人也就吩咐了管家采購了一些,放在冰箱里存儲著。
不知道是不是愛屋及烏,以前黎蕭然從來不會吃這些平民的食物,可是自打藝晨來了以後,慢慢的他也習慣了這樣清淡的早餐,尤其是白白糯糯的粥,看著就覺得胃里很舒服。
「不再多吃點嗎?」見她放下碗筷,黎蕭然有些擔憂的皺了皺眉。
難道說,這飯菜又不合胃口了?
藝晨優雅的拿起面巾擦了下嘴巴,「吃不下了。」
她直起身,準備朝花園走去,可是走到一半,又折回了身。
「怎麼了?」男人低頭,溫柔的替她把垂落在耳邊的發絲攏了起來。「是不是不舒服?」
醫生告訴過他,這幾個月是危險期,但凡有一丁點的不當之處,都會導致胎兒流產,甚至傷了母體。所以他對于藝晨的一舉一動,都是十分的上心,恨不得事事都親力親為。
藝晨抬起頭,試探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她想出去,發瘋一樣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哪怕只有一個小時也好。
這些天來,她每天都被男人束縛在這個金絲籠里面,望著外頭的景色,心里的煩躁也愈發的明顯起來。藝晨從未發現過,原來她是那麼渴望自由,那麼希望能夠重新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若是換做從前,藝晨這麼開口,黎蕭然說不準會立馬答應了下來。可自當他昨天得到消息以後,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別墅里的電腦、電視、手機、報紙等只要是有信息的傳媒,他統統都讓人在暗中做了手腳,避免有任何消息的來源遞送到她的耳中。如今藝晨說她想出去,他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時間就這麼愣愣的站在那里。
藝晨見他嘴張了張,卻沒有說話,眼中的希望瞬時暗了下去。
苦笑了一番,還是決定去花園里坐坐。
反正都是已經預料到的了,她還能說什麼呢?他注定了不會松口,她又何必死乞白賴的求他。
眼見著藝晨的身影越走越遠,黎蕭然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疼,一陣一陣的疼。
明知道她對這里很排斥,可他還是選擇強硬的將她留下,把她當作金絲雀一樣的養在牢籠里。換位思考一下,他也不會開心到哪兒去。
「必須要讓梁小姐在懷孕期間保持心情愉悅,這樣才……」
醫生的話,突然闖進了他的腦子里。會想到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縱然她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的厭惡,可真正的歡心,卻是從未見到過的,哪怕是一個真心的笑容……
罷了罷了,只要她開心,讓她出去一次又何妨,畢竟Y市那麼大,他們也未必會踫到一起。
「藝晨!」
男人最終還是喊住了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怎麼樣?」
藝晨的眼中露出驚愕的神色,他說什麼?
黎蕭然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的瓊鼻,笑道︰「傻丫頭,去換身衣服,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听到這話,藝晨的眼眶頓時酸澀了起來。傻丫頭,好熟悉的字眼……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總喜歡刮了她的鼻子然後笑稱她一句「傻丫頭」;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總喜歡在她遇到困難而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的時候,罵她一句「笨丫頭」;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總喜歡在看著她犯傻的時候無奈的叫她一聲「小丫頭」……
很親昵的稱呼,勾起了藝晨無盡的回憶,她眼神迷茫,顯然不知神歸何處。
她的出神,讓身前的男人頓時沉了心。終究……還是走不到她的心里麼?
「藝晨,要換衣服嗎?」
他的聲音打破了藝晨的追憶,她尷尬的笑了笑,轉身上樓。
黎蕭然看著那孤寂的背影,心頭一陣酸澀。但卻並沒有被這樣的情況打擊了自信,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哪怕付出的時間再長,也在所不惜。
管家韓叔想要問黎蕭然要不要安排幾個保鏢同行,被男人拒絕了。
他知道藝晨想要自由的呼吸一下外頭的空氣,畢竟被囚禁了一個月,沒有人喜歡出去的時候還有一大串的尾巴跟著自己,所以他還是選擇了單獨陪著她。
至少,能減少一些她的心理壓力。
換好了衣服的藝晨重新下了樓,一條及膝的粉色波西米亞抹胸裙,陪著一件白色的小坎肩,及腰的長發扎成了一個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看起來很顯女敕。裙子遮擋了小月復的凸起,遠遠的望去,根本就察覺不出她的身孕。
「我來吧。」看她吃力的穿鞋,男人搶先一步把鞋拿了過來給她套上。溫柔的模樣,讓藝晨有些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前段時間對她冷漠的男人。
「好了,我們走吧。」
男人站了起來,揉揉她的頭頂,笑道。
藝晨乖順的把手放在他伸過來的大掌上,準備出門。
「韓叔……」她不知道自己會出去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就打算把一些事情交代好再說。
黎蕭然看著她糾結的模樣,嘴邊挽起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吩咐︰「韓叔,晚餐就別做我和太太的份了,我們在外頭吃完了再回來。」
「好的,先生。」
韓叔頷首,目送著他們離去。
黎蕭然平穩的開著車,盡量顧及到身邊的人兒的感受,他把空調打到最適宜的度數,然後將目光投向前方,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藝晨,想去哪邊逛逛?公園還是商場?」
其實,他原本想說的是,商場人太多了,又恰逢周末,擠來擠去的多少有些不安全,還是去一些人少的環境又好的地方走走。可是想著藝晨以前對他的抵觸,多半是因為自己的霸道而產生的,也就沒了那心思,還是決定讓她來抉擇。大不了,到時候他再小心些便是了。
藝晨一開始只是側著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听到他這麼一問,這才想起來出來的目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好。
「先去趟Y大,可以嗎?」
她想回去看看,那個離開了近三個月的母校,至少那里,是她還算喜歡的地方。
「好。」
男人把方向盤往左打,朝她所說的那個地方駛去。
又快到開學的時刻了,八月底的時候,就會有學生陸陸續續的來學校報到,但大多都是學生會的主干人員,要準備一些新學期要用的東西,還有就是打理出新生的宿舍和教室。
換句話說,學生就是學校的無償倒貼的勞動工,學校里什麼事都讓他們親力親為,領導的一句話,就足以讓這些學子吐血半天。
出師未捷身先死啊……這年頭最遭罪的莫過于學生這個身份的人了。
黎蕭然把車停好,就走到車的另一邊將她給扶了下來,陪著她在學校里慢慢的走著。
「咦,那不是梁學姐嗎?」
「哪兒呢?哪兒呢?」
「在那里,旁邊還有個很帥的男人!」
「唉,是耶!听說梁學姐可是在德興集團實習呢,真是羨慕死人了,這麼多年來能被德興集團看中的實習生可是鳳毛麟角,梁學姐可真幸運!」
「是啊,梁學姐在學校里可都是出了名的高材生,要是德興集團看不上,那才叫怪了呢!」
幾個低年級的學弟學妹湊在一起,細數著梁藝晨曾經的輝煌。
兩人的耳力不差,自然是把這些一字不差的听了下來。只是藝晨卻沒有半點反應,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相比較她的淡然,黎蕭然倒是有種滿足和自得。他看中的人,又豈會平庸?
「你笑什麼?」
藝晨抬頭,正好看到男人那張笑的甚是滿足的臉。
「沒什麼,只是在想,你在學校會這麼出名……」
藝晨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比你差一截。」至少,人家剛進Y大的新生,大多是沖著黎蕭然是這所學校畢業才慕名而來的。
男人知道她什麼意思,也不多說,繼續陪著她慢慢的在Y大里轉悠。
路過教學區的時候,有不少學生會的學生看到了藝晨,都熱情的朝她打招呼。
「梁學姐好!」
「梁學姐,今天休息嗎?」
「梁學姐,這是你男朋友嗎?」
一個個好奇有八卦的孩子們不斷的圍著藝晨問東問西,藝晨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很快就跟他們打成一片。
倒是黎蕭然,對這樣的情況是有喜有無奈。喜的是,她總是暫時放開了心,把不高興的事情都丟在了腦後,做回了她自己;無奈的是,一群人幾乎都把他給當作了擺設,誰都沒有去在意他究竟是誰,都圍著那個淡然的女人熱情交流了。
貌似,這是他第二次被人給無視了。
第一次,是藝晨,至少從他們見面到現在,都沒見到她對自己熱情過的一面。
要不是外頭還有一堆的狂蜂浪蝶撲過來,說不準他還真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下降了,所以才這麼容易被無視。
只是男人沒有想到,那些學生不搭理他,有一部分是他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他們不敢靠近,而另一部分,則是他們根本就不曉得男人的身份。否則的話,現在被冷藏的,就是藝晨了。
黎蕭然啊,這三個字在Y大代表了什麼!
他的一切成績都被記錄在案,成了Y大莘莘學子最崇拜的榜樣,且不說每年的特等獎學金被他奪得,就單單是和國外一些知名學校的辯論賽,就可以在半小時不到的時間里把對手逼到死路,毫無還手的余地。
有人說,說是黎蕭然能夠轉科去學法律,說不準金牌律師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
家族企業,注定了他的未來的道路是在商場上一展頭角的。
好不容易一群人散去,藝晨已經滿頭是汗了,就連臉頰都微微泛著紅,開心的神色不住的從眼中露出來。
這樣的感覺,真好,很輕松,也很自在。
「還要繼續走走嗎?」黎蕭然笑著攬住她的腰,卻明顯的感覺到她倏然的僵硬。
還是……不行。
藝晨對他,多少還是有一定的抵觸心理,縱然剛才毫無防範,現在也不是那麼淒厲的反抗,可她還是潛意識里抗拒他的親近。畢竟,過往的回憶,有太多的不好。
尤其是那晚他對她的粗暴,那些片段清晰的停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藝晨最終還是推開了他,與他保持兩步的差距,繼續走著。
「藝晨,蕭然!」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藝晨回頭,正是莫教授。
她駐足,朝她淺淺一笑,「莫教授好。」
「嬸嬸。」
藝晨猛地一驚,愕然的望著身邊的男人,像是要證實自己剛才是不是幻听了。
嬸嬸,他叫她嬸嬸?這里面,是什麼關系?
藝晨只覺得有一盆涼水將她從頭澆到了腳,不住的打著冷顫,難道說從一開始,莫教授就知道了這里頭的事情?
莫教授把她的反應看的清清楚楚,以為她身體不舒服,關心的問道︰「藝晨,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我辦公室坐坐?」
男人低頭,卻發現她的臉蒼白的像張紙,腦子里突然閃過剛才他月兌口而出的稱呼,一下子被驚到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一定是潛意識的肯定,莫教授是知道一切的吧。
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一臉緊張的正視著她,「藝晨,我……這件事情跟我嬸嬸沒有關系,你別瞎想,她不知道的……」
莫教授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是發覺藝晨的臉色真的不是很好,而兩人的關系也著實有些怪異,這才起了疑。
「蕭然,這是怎麼回事?」
莫教授畢竟是軍人出身,有的時候還是保持了軍人的風範,言行舉止中的威儀,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嬸嬸……我……」蕭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下子急了。兩人的關系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轉,這段時間的幸福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去維持,如今卻被自己的一個不小心,就要破碎了麼?他手足無措,目光投向莫教授想尋求幫助。
莫教授嘆了口氣,「算了,去我辦公室吧,大熱的天,別站在這兒曬太陽了。」
「好。」男人立馬答應了下來,畢竟藝晨的身體,經不得這麼折騰。
藝晨不知道是怎麼走到莫教授的辦公室的,一路上渾渾噩噩,腦子里就只剩下了男人開口的那兩個字。
嬸嬸。
她譏笑,不知道這里頭,這位她所敬愛的莫教授又佔了多少的戲份?
「藝晨……」他看著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藝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倒是莫教授看出了些端倪,「蕭然,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和藝晨到這兒來?」
莫教授一直都很清楚,藝晨並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輕浮的女孩,她有她喜歡的人,甚至都听說準備畢業後就結婚了,可是如今的狀況,讓她不得不起疑,這里頭究竟發生了什麼。
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迷惘的人兒身上,頓時在那微微凸出的小月復上停頓了下來。
「她……」
「嬸嬸,那是你的佷孫。」
啪——
莫教授氣急,腦子里頓時清明了一些,或多或少的猜到了里頭的問題。
「你糊涂!」莫教授指著蕭然的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態度,「我以前教過你什麼?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強求不到,你現在這樣算什麼!藝晨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你做什麼要招惹她?啊!」
「你平日里跟那些朋友胡鬧也就算了,我懶得管你,可是你該知道藝晨有男朋友了,你這麼做有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蕭然,你太讓我失望了!」
藝晨冷冷的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表示。
她就像個局外人,看著他們繼續的表演。孰不知,在這場戲中,她到底算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嬸嬸……我和藝晨已經登記結婚了。」
蕭然一向尊敬這個嬸嬸,所以在她的面前,他不敢放肆,就像一只小貓,听著主人的訓責。
「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我沒接到消息?」
「我……」蕭然這下有些說不出口了,畢竟那件事情,的確不太光明磊落。
「卑劣的手段,黎經理當然說不出來,是吧?」
藝晨抬起頭,冷笑著看著眼前的男人,譏諷的神色連莫教授都有些想象不到,這里面,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莫教授,本名莫瑤,是黎政弟弟黎智的妻子,黎智同樣也是Y大的教授,只是與莫瑤不同,黎智所教的,是歷史專業,有的時候也會組織一群人去外頭考古,多半都會在外面呆上大半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是莫瑤卻沒有責備他半句,因為職業,她理解丈夫的辛苦,所以只會在黎智回來的時候讓他好好休息,然後帶著女兒去公園里散散心。
也許是命運的注定,在黎智三十九歲的時候,因為考查的那個古墓突然塌方,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底下,等到救援隊把人帶上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是完好無損的,而黎智為了保護同行的伙伴,在推開對方的那一瞬間,被掉下來的石塊砸到了脊椎,故此失了性命。
莫瑤很堅強,她只是沉浸在傷痛里一天半以後就開始著手黎智的喪事,那樣從容的神情,讓黎政一直有些擔心,害怕她故作堅強的撐著。可是直到這件事情過去了很久,莫瑤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黎政才放心了下來。本想安排她進德興集團工作,卻被莫瑤一口拒絕了,她說她想繼續在Y大教書,不為別的,她只想守著和黎智在一起的最後的回憶。
Y大,是他們情定一生的地方。
莫瑤看著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佷子,心里一陣感嘆。她還記得黎蕭然小的時候,一直都很喜歡纏著黎智給他講考古時候遇到的趣事,甚至有時會很黏著他,走到哪兒都跟著。只是三年前的那一場變故,讓黎蕭然徹底的變了個人,不但冷漠,甚至手段也有些殘忍,讓她無法接受。
很多次,她試著去勸導這個孩子,可每一次都被他毫不客氣的給擋了回來。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插手,或許時間久了,他也能慢慢的淡忘了那件事情,然後找個好女孩成家。
她想過很多種類型的女孩,也猜測過究竟什麼樣的女孩最適合他。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最終黎蕭然的妻子會是自己的得意門生梁藝晨。
對于這樣的消息,莫瑤不得不驚愕,因為藝晨是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兩人走到一起唯一的解釋就是黎蕭然動了心思。
她曾經千交代萬囑咐,藝晨有了男朋友,讓他自己收斂點,畢竟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結果他倒好,干脆來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直接秘密結婚了!
「蕭然,老實把一切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莫瑤嚴肅的望著他,以軍人的口吻命令著。
黎蕭然猶豫,目光有些閃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正是他這一刻的躲閃,讓心如明鏡的莫瑤更是察覺到不對勁,看著他的目光也愈發的犀利。
藝晨笑了,笑他的難以啟齒,笑他當初用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然後毀了她的一切。
她撐著扶手緩緩的站了起來,「莫教授,我想有些事情黎經理根本就無法解釋,還是讓我來說吧。」她言辭無不盡譏諷,听得那兩人都覺得有些刺耳。
當然,最主要的,是黎蕭然對她的虧欠。
「藝晨……」他想阻止,卻不知該怎麼阻止。
莫瑤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天生的威嚴讓他不敢放肆,所以只好定定的站在那里。
藝晨睨了他一眼,原來,所謂的不在意是假的,心里的那根刺始終沒有被除去,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往深處刺一下,提醒她那些不堪的過往。
「莫教授,您的這位好佷子趁著我被人下藥期間就奪走了我的清白,而之後卻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繼續過日子,等到察覺我有了孩子,這才挑明了一切。為了讓我嫁他,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呢……真不知道姚家的退婚,是不是他也用了類似的方法去解決……」
藝晨的話很冷,同時也帶著一絲嘲諷。
莫瑤顯然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她盯著男人的眸子,厲聲問道︰「是這樣嗎?藝晨說的是真的?」
「……是。」
一個字,卻如此艱難,黎蕭然第一次發覺,原來愛她,好難。
「那下藥是怎麼回事?」
「這可要多謝黎經理的賞臉了。」藝晨走了幾步,站在黎蕭然的正面,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可是眼底卻找不到任何的笑意。「若非黎經理邀我參加姚老的壽宴,我還真不能大開眼界,原來有錢人家的生活會是這樣一番光景……」
「藝晨,我不知道……」他看著她,可是那刺眼的笑意卻讓他無法辯駁。
同樣都是辯論的高手,在這一刻,黎蕭然卻明顯的佔了下風。
因為虧欠、因為不自信。
「你不知道?呵……」藝晨冷笑,說不知道,可這里頭又有多少是真實的?想來,他說不準一開始就已經算計上自己了!「姚小姐親自上門請你參加姚老的壽宴,名義上你們是未婚夫妻,是在正常不過的男女伴,可你偏偏舍近求遠,讓唐助理給我準備衣服,帶我出席。若非你的這些舉動,我會在那天著了道,被你給毀了?黎蕭然,這樣算來,你還敢說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嗎?」
「我……」男人啞口無言,的確,若非那天他以上司的身份命令她去,或許她也不會遭受被人下藥的結果。
可是,他並不後悔,至少姚夢琪的失策,讓他有了更好的借口得到她,不是麼?
莫瑤越听越覺得氣憤,一個是她的佷子,另一個是她最看好的學生。如今卻因為一些無法啟齒的原因走到了一起。她看的出來,黎蕭然是真心的想要藝晨,可是……
藝晨的不願意和無奈她看的出來,她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是非對錯一目了然。她不會護短,也不會強求。
「藝晨,那齊恆呢?他知道嗎?」
提及這個名字,藝晨的心冷了,整個人頓時安靜了下來,仿若之前的激動全是幻覺。
「死了。」
男人的眸子一閃,沒有人發覺他的唇畔動了動。
其實他原本想說齊恆沒死,可是說了的話,他還能擁有她麼?還能一回家就能看到她的身影?還能在每晚睡覺的時候感受著她的溫暖麼?
他很自私,很霸道,所以他情願以後藝晨知道真相了去責怪他怨恨他,也不希望她離開自己。
他不是聖人,看不得她在別人的懷里巧笑嫣然。
只是黎蕭然沒有想到,他越是想要掩藏,有些事情就越不會如他所願。他最怕的事情,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發生。
莫瑤頓時愣了兩秒,「死了?怎麼會……」
「怎麼不會?」藝晨反問,嘴邊的笑意愈發的明顯起來,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笑,帶著極大的苦澀。「差不多一個月前吧,出差遇到地震,死了……」
她猶記得,他們漫步在校園的林蔭小道里,嬉笑著計劃未來。
可是這一切,僅因為兩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徹底的毀了。從此以後他被埋黃土,而她,另嫁他人婦。
許是發覺自己的失態,藝晨吸了口氣,看了眼窗外的景象,「莫教授,我想出去走走,您和黎經理就慢慢談吧。」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還不忘了貼心的關上了大門。
男人本想追出去,畢竟她現在的身體沒有人陪著實在是有些危險。
「蕭然,你給我老實交代清楚這里面的每一件事情!」
莫瑤厲聲叫住了他,她看的出來藝晨過的並不幸福,而罪魁禍首,正是這個她一直都很喜歡的佷子!
藝晨出了門以後,就一直隨意的走著,走到哪兒算哪兒,累了就隨便找一處坐下來歇會兒。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出了Y大,來到了商業街上。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萬達廣場,目之所及,正是一家星巴克。她的眸子有些暗淡,思量許久,這才決定走進去。
挑了一出靠窗的位置坐下,藝晨點了一份熱巧克力和一份提拉米蘇,直到服務員將食物端上來的時候,她這才將目光從窗外收回。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望著這兩樣東西發呆。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一個男人經常帶著她來這兒吃東西,而她每次點的,都是這兩樣。
藝晨不喜歡喝咖啡,所以除了最愛的茶以外,就只剩下了熱巧克力。
香郁的可可飄散在空氣中,引起了她對過往的回憶,眼前竟慢慢的變得模糊起來。
提拉米蘇,記住我,帶我走。
時過境遷,他沒有帶她走,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從她的世界里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走的那麼突然,甚至連一點讓她接受的時間都沒有。
帶她走,他又在哪兒呢?
可笑如今的狀況,她竟連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縱然她知道,現在離開那個人是最好的機會,可是她更明白,以黎蕭然的能力,找到她不過是瞬間的事情。逃,顯然是給自己的希望打上了一個重重的叉,徹底的絕了她的念頭。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溫潤的聲音從身邊響起,藝晨飛快的用紙巾擦了擦臉頰,清晰了視線這才抬頭。
「是你啊……」她笑道,與剛才痛苦傷心的她判若兩人。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心情都會不自覺的變好,而且跟他說話也覺得很輕松,很自在。
寧耀軒笑著問道︰「你希望是誰呢?」他掃了一眼藝晨對面的空位,揶揄道︰「怎麼,美麗的小姐,不請我坐坐?」
風趣的語態讓藝晨撲哧笑了出來,她伸出手,「請坐,帥氣的大總裁!我要是不讓你坐的話,只怕我就成了這家店里所有顧客的眼中釘了!」
藝晨感覺得到,自他一出現,就有不少女人的目光緊緊的盯在了他的身上,當看到他和自己聊的這麼熟絡,灼熱的目光更是帶著深深的嫉妒。
她不傻,沒必要成為那麼些女人的公敵。
「給他一杯美式咖啡,一份……」想到甜點,藝晨猶豫了,畢竟他不知道這男人喜不喜歡吃甜食。
似是看出了她的顧及,男人指了指她面前的提拉米蘇,「這個如何?」
「你吃得慣?」藝晨吃驚,提拉米蘇的甜膩一般男人可是很少能夠接受的。就連從前齊恆在的時候,她也是又哄又騙的才讓他吃下去一小塊,看著他擰眉的樣子,她總是會哈哈大笑。
齊恆不吃甜食,可是喜歡她那樣明媚的笑容,所以縱然是甜到發膩,他也會選擇義無反顧的吞下去,博她一笑。
「晨,在想什麼?」寧耀軒看著她的嘴邊泛起溫柔的笑意,不自覺的就月兌口而出,卻在下一面,親眼見證了那樣的陽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是在想他吧……寧耀軒垂下了眼瞼,心里也同時有一道暗芒劃過。
該不該告訴她那個人沒死的事實?可是那樣的現實她是否能夠承受的住呢?
寧耀軒知道了她懷有身孕的事實,也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可能無法讓這個孩子安然的降生,所以他更是糾結。
愛,就是該讓自己愛的人覺得開心,覺得舒服,但凡有一點不對勁,都應該放手或者選擇其他的方式去相處。因為愛她,所以寧耀軒不會給她壓力,兩人和和睦睦的相處,總好過他像黎蕭然那樣步步緊逼卻終究把現實越搞越糟的好。
男人在這方面真的很月復黑,他幾乎算準了每個人的心理,只等著最後的一擊。
同樣是愛,而他和藝晨的相處明顯比黎蕭然的好了太多。
雖然他知道藝晨這一刻或許對他只會是朋友的感情,但誰又能肯定以後會發生的是呢?
這一頭,藝晨和寧耀軒相談正歡,而好不容易把事情交代清楚並且被狠狠地訓了一頓的黎蕭然則滿心焦急的尋找著藝晨的身影。
大半個小時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走的很徹底。黎蕭然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麼恐慌過,他怕藝晨真的會選擇趁此機會逃離他的身邊。
有些後悔,不該帶她來Y大,也不該讓她剛才一個人離開莫瑤的辦公室。
如今人海茫茫,他去哪兒找藝晨?因為醫生的忠告,凡是有輻射性的東西都被他給收掉了,也就是說,藝晨現在帶著的拎包里除了錢包和一些證件、銀行卡也就只剩下了鑰匙和紙巾之類的東西了。
尋找了半天未果,男人氣急敗壞的掏出手機,「唐野,立刻給我把藝晨的行蹤查出來!」
德興集團里,唐野愣愣的拿著話筒,听著里頭的忙音不住的在嘟嘟叫,半分鐘後才回了神。
他沒听錯?冰塊也有火山爆發的一天?
縱然他改變再多,可黎蕭然依然是他的上司,掛下電話,他立馬開始聯系相關人員,順帶著開始哀嚎他悲催的命運。這哪兒是助理啊,分明就是雜工!什麼都要他親力親為的雜工!
上頭一句話,就算是讓他去跳樓,他也要義無反顧的閉著眼楮往下跳!
十分鐘後,藝晨的具體位置以短信的形式發到了男人的手機上,他二話不說的就鑽進了車里,發動汽車朝商業街駛去。
寧耀軒!
男人憤憤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個人丟到西伯利亞去!
他也未必太會挑時間了吧,盡趁他不在的時候出現在藝晨的身邊,是故意在挑釁,還是真的對她有好感?他可是記得很清楚,那日在竹亭里,寧耀軒看她的眼神明顯就是愛戀的繾倦!
想著他現在正跟藝晨愉快的聊天,黎蕭然的心就更加郁悶煩躁了,大手提高了一個車檔,趁著還剩下五秒的時間噌的一下就把車給飆了出去,引得不少司機路人將視線投到那輛車的尾燈上。
藝晨和寧耀軒有說有笑的談天說地,一時間,藝晨只覺得對面的男人似乎就是她生命中的陽光,總是會在自己最失落的時候出現,給自己光明。心,從未有這樣的安寧過。
「對了,現在什麼時間了?」藝晨突然開口,末了才覺得自己這麼問似乎有些唐突,尷尬的吐了吐舌,「我出門忘帶手機了,所以……」
寧耀軒寵溺一笑,隨即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一點三十七分,怎麼,急著有事要做嗎?」
藝晨搖頭,余光卻在不經意間瞄到了進門的一男一女的身上。
「少恆,你想喝些什麼?」
「咖啡。」
「好的,一份美式咖啡,一份焦糖瑪奇朵,再加一份芝士蛋糕……」
女人的聲音很清脆,也很好听,但這不是最主要的。關鍵的,則是在于那個男人的聲音。
僅僅是兩個字,卻足以引起藝晨的注意。
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是齊恆!
藝晨倏的站起身來,卻發現那個男人對著女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轉身走了出去。藝晨像是入了魔一般的緊跟出門,卻發現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擁擠的大街上,她尋不到他,就連心,也失了。
「藝晨,出什麼事了?」
緊跟過來的寧耀軒早就發現了不對,本想試著去阻攔,走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有些事情,並不需要他從中糾纏,因為那個人,早就不知所蹤。
「恆……我看到恆了……他沒死,他還在……」藝晨無助的抓著寧耀軒的領口,不住的呢喃著。
男人的眼色暗沉了下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把手覆在了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安撫著她的情緒。
此時此刻的齊恆,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只屬于藝晨一個人的了,他是明少恆,有著家族的期望和壓力。若是真的被藝晨遇到,那只會是蝕骨的疼痛。
相見,不如不見……
一男一女站在萬達廣場的正中央,軒昂和嬌柔,成了這廣場上最矚目的焦點。
「你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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