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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懸崖上的少年

嚴飛背著個大竹婁一寸一寸地搜著剛剛泛出的山野菜,春天的山很是好看,綠綠草、暖暖的風,可嚴飛並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他只想多踩些野菜,多賣點錢,好給女乃女乃買點好藥。

繞過一道山梁,進到山溝里,有一條清澈的溪水緩緩流淌。嚴飛放下沉甸甸的大竹婁,彎腰捧一捧冰涼的水猛地灌下去,沁人心脾,那叫一個舒服,他深吸一口氣,躺在草地上,伸長四肢,想休息一下。

嚴飛眯著眼楮,目光散漫的望著對面的峭壁,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打在他臉上,他偏了一下頭,下意識的躲過強光,可那光線又追了過來,嚴飛感覺不對勁,這光好像是人為用鏡子打過來的,他向峭壁上看去,一個人影在高高的崖壁上站著,那閃光就是他發過來的。

嚴飛有點暈,那麼高的懸崖上怎麼會有人,這時,那刺眼的光又掃向他,晃得他睜不開眼楮。

亮光移開,嚴飛看到峭壁上的人影在向他招手,他這才明白,那人在向他求救。

整天在山里轉悠,登山爬高對他來說都不算個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嚴飛趟過溪水,站在山腳下,望著高song的山崖,也有點打怵。上面的人看到他過來了,又不停的向他招手。

唉,真倒霉,嚴飛猶豫了一下,他知道,從這里爬上去,至少得兩小時,女乃女乃在家里會餓的,女乃女乃行動不便,他很擔心這麼久沒回去,她會有事,可這人又不能不救。他想了想現在就是自己上去了,也沒辦法把他帶下來啊。嚴飛沖著上面的人大聲喊著︰「你在這等著,我過一會來救你。」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沒听到沒有。

嚴飛回來背起大竹婁飛快沖出山坳,他得快點回家伺候女乃女乃吃飯,然後拿工具回來救人,否則,天就黑了。

回到山腳下破敗的小屋,嚴飛首先跑進女乃女乃的房間,看到女乃女乃安靜的躺在床上,他靜靜的坐在床邊,伸手模模女乃女乃蒼老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看著女乃女乃毫無表情的閉著雙眼,嚴飛嘆了口氣,這嘆息聲如此的疲憊,如此的憂傷,根本不像一個十八歲的男孩應該有的。

嚴飛坐了一會,掀開女乃女乃的被子,輕輕地給女乃女乃翻了個身,又看看身下的褥子,還好,沒有尿。然後,他趴在女乃女乃的枕邊,用臉貼了貼女乃女乃干澀的皮膚,柔聲的說「女乃女乃,你餓了吧,飛兒給你做飯去。」

不一會,嚴飛就煮好的菜粥,他從破舊的櫃子里拿出一個小口袋,倒出一些肉松,拌到飯里。端著碗回到女乃女乃的房里,女乃女乃還在昏睡。

他輕輕的搖醒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睜開混濁的眼楮,失神的看了他一會,干癟的嘴唇動動了,發出一串不明的聲音,這種語言表達方式,只有飛兒知道,老人在說︰「飛兒,你回來了!」

「嗯,女乃女乃,餓了吧,飛兒喂女乃女乃吃飯,好不好。」溫柔的聲音像在哄小孩子。

嚴飛把女乃女乃瘦弱的身體抱起來,在後面墊上一個枕頭,讓婆婆舒服地靠在上面,然後端過碗,小心翼翼的把菜粥吹涼,一口一口的耐心地喂著老人。

女乃女乃有時吃一半吐出來一半,這一頓飯大約喂了一個小時,給老人擦掉嘴角的飯粒,又慢慢的扶著老人,讓她平躺下來,又給女乃女乃接了尿,然後把被子蓋好。彎子,又貼了貼老人的臉,老人的嘴動了動。嚴飛笑一笑說︰「女乃女乃,我這就去吃飯。我吃完飯要出去一下。」

老人看了看他。嚴飛知道女乃女乃擔心他,就安慰道︰「女乃女乃,不用擔心,我一會就回來。」女乃女乃無奈的點點頭,自己不能動,一切都要這個孩子來承擔,心里說不出的難受。也許自己去了,飛兒反而會更輕松,不知道以後飛兒的生活該怎麼辦,老人輕聲地嘆了口氣。

飛兒把剩下的一點菜粥倒了一些水,把一塊干干的餅子泡在里面,胡亂的吃了起來。

吃完,嚴飛想了想,又拿起一塊餅子揣到懷里,來到院子的草篷,找到一卷粗繩子,挎在肩上出了門。

來到山腳下,嚴飛眯著眼楮往峭壁上看,可什麼也看不到,不知道剛才那人還在不在了。大聲的喊道︰「上面那人,你還在不在啊!!」連喊了數聲,才看見一個小黑影出現在崖壁上。那人沖他招了招手。

「看樣還沒死!」嚴飛也不再浪費力氣和他說話,順著峭壁的岩石一點一點往上爬。

還好,這段山岩,他每年夏天的時候,都會爬上來,因為,峭壁上的幾棵樹上會生靈芝,可以賣個好價錢。

兩個小時以後,嚴飛爬到的救人的地方,那地方是一個平緩的岩石,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刮得破破爛爛的,由于已是傍晚,少年的臉上又都是泥土,看不清他長得什麼樣子。可那雙眼楮卻錚亮錚亮的。

看著喘著粗氣上來救人的嚴飛,那少年笑了笑,沒有一點驚慌的樣子。

嚴飛盯著他看了一會,一肚子氣,自己辛辛苦苦的、不要命的爬上來救人,可這人卻一句話也不說,你就這態度啊。

「喂,你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嚴飛問道,那少年看了看他,沒說話。

「喂,你啞巴啊?」

「你才啞巴呢!!」少年沖他翻著白眼。

嚴飛氣樂了︰「跟你好好說話,你不吭聲,罵你,你倒听見了。你這是啥態度啊,我可是來救你的?」說著,從懷里拿出餅,給少年丟了過去。

那少年也不客氣,接過來,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剛才跑啥?」少年又翻了嚴飛一眼。

哎呀,還反了你了呢,我還不想救你呢,嚴飛看著那張一點沒有感激的小黑臉,粗聲粗氣的說︰「你要這麼說,我還不管你了呢!」說著就轉身要走。

「別、別,」少年急忙拉住嚴飛的胳膊,賠上了笑臉︰「你看,我這不是等著急了嗎?」

「你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嚴飛也不跟他計較,坐在少年的身邊問道。

正在咬餅子的少年頓了一下,眼里掠過一絲不意察覺的恨意。他沉默的點點頭。

吃完干餅的少年,用胳膊踫了踫嚴飛︰「有水嗎?」

「沒有,你還要的挺全的。」嚴飛心想,給你點吃的就不錯了,我又不認識你是誰,我該你的,還是欠你的。也許嚴飛沒想到,他這輩子還真是該這個人,欠這個人的。

看少年吃完了,嚴飛說︰「我們該下去了,天快黑了。」

「嗯,咱怎麼下去啊,你看我這腿都這樣了。」少年不好意思的把腿伸給嚴飛看。

嚴飛這才注意到少年的左腿上一條很長的口子,已經結上了血疤。他低頭仔細的看了看那條受傷的腿,用手指捏了捏沒流血的地方,說道︰」骨頭,應該沒有傷到。要下去,你得听我的。你能站起來吧?」

少年點點頭,站了起來,疑惑的看著嚴飛。

嚴飛也不廢話,拿下繩子,找著一頭,動手在少年的腰上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又把另一頭固定在一塊岩石上。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看著還真挺專業的。

少年似乎明白嚴飛要做什麼了,驚恐地說︰「你不會就這麼把我扔下去吧,我會死的。」

嚴飛白了他一眼,哼道「瞧你那膽!!不是扔你下去,我放你下去,我在上面,一點一點放繩子,把你順下去。」

「沒有別的辦法嗎?」少年看樣很擔心︰「你能拉得住我嗎?」

「你說呢?我在這山里長大的,兩小時才爬上來,我自己下去倒不費事,可你的腿傷根本不能跟我原路下去。」看著還是滿臉緊張的少年,嚴飛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傷著你的,但順你下去的時候,你自己也機靈點,別讓尖利的岩石把你刮傷了。還有到了下面,喊一聲。」

「那你呢?」

「你就不用管我了。」

這種情況,少年也只有信任這個山里的野孩子了,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看看粗壯的手臂,承受自己身體的重量,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嚴飛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放著手里的繩子,少年真的不算很重。

沿著凹凸不平的峭壁一寸一寸的下滑,少年雖然緊張,中間小心的避開尖尖的岩石,但也不能完全的不受傷,身上還是被刮了幾道血痕。

半小時的功夫,少年安全的到了山腳。

心髒快掉出來的男孩,站穩後,喘著氣。抬頭望望山頂。嚴飛已經變得很少了,看到他彎著腰向下望的姿勢,心里對他說不出的感激,掉下山崖的那一刻,自己曾經那麼的絕望。

如果沒遇到這個人,恐怕自己沒摔死,也會餓死的。

他沖上向大聲的喊道︰「我到地面了!!」

話音未落,少年就看到這個山里娃像個猴子一樣蕩繩子往下滑,那矯健的身姿,左右騰跳,十分的瀟灑,不一會就下來了。到達地面的嚴飛,連氣都不喘一下,真讓少年好頓羨慕。

嚴飛看了看他,說︰「走吧,先去我家吧。」也不管男孩能不能走,他自顧自地走了。少年沖他的背影伸了伸拳頭,忍著疼痛,一瘸一拐的跟在嚴飛後面。

嚴飛不看他,後腦勺卻好像長了眼楮,冷笑一聲說道︰「把你救下來,已經算我仁慈了,別想讓我背你。

就這樣,倆人磨磨蹭蹭的走著,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嚴飛也不理那少年,徑自跑到屋里去看女乃女乃。

他小心的給女乃女乃翻翻身,感覺身下很濕,知道老人又尿床了,也不嫌煩,輕輕地說︰「乖女乃女乃,又尿床了,飛兒給你換墊子啊!」他慢慢的拉出老人身下的墊子,扔到的地上,回身打開床邊的櫃子,拿出一條干爽的棉墊,細心的埔好,然後又把老人擺了一個舒適的睡姿,蓋上被子,彎,貼了貼老人的臉,輕聲的說︰「女乃女乃,飛兒一會燒水,幫你擦身子啊!」

少年站著門口望著嚴飛順理成章的做著這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是一個怎樣的山里娃啊,對待一個老人,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有耐心。

嚴飛回頭看到門口呆呆的男孩,這才想起來,他救了一個人回來。

他拿起地上髒墊子,走了出來。並不理那人,自顧自的來到灶前,往大禍里加水。點著材草,一股濃煙熗得他眼淚直流。也熗得少年一陣咳嗽,他從來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窮的人家存在。

一會,水燒好了,嚴飛舀出半盆熱水,把剩下的水倒入另一個大盆里。對男孩說︰「你洗洗吧,我要去給婆婆擦身子。」說完,端著大盆進了女乃女乃的房間。

嚴飛每天都給女乃女乃擦身子,因為他不能讓女乃女乃得褥瘡。他沒有錢給女乃女乃看病,已經很對不起女乃女乃了,女乃女乃養了他十八年,那些辛苦,不是常人能想像的。如今女乃女乃生病了,什麼都不能做了,他必須照顧女乃女乃,如果女乃女乃沒有了,那他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個親人也沒了……

伺候完女乃女乃,嚴飛出來,看到已經洗干淨的少年一怔,這孩子長得太好看了,濃濃的眉毛,一雙細長的鳳眼,睫毛長長的。小巧而挺直的鼻子,嘴唇豐滿而嬌紅。

少年那身破爛的衣服被扔在了地,只穿了內褲,光著的身上皮膚白晰而細膩。真是城里孩子,自己一身黑皮膚簡直沒法比。

看到嚴飛,男孩不好意思的說︰「你有沒有衣服,先借我穿一下。我這身衣服不能穿了。」

嚴飛不自然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沒說話,越過男孩進了另一間屋子,拿了一套舊舊的校服出來,扔給少年︰「我也沒有多余的衣服,你也看到了,我家很窮,這是我穿過的校服,你先將就一下吧。」

少年胡亂的把衣服套在身上,嚴飛又說︰「你去那屋睡吧,我還得把女乃女乃換下來的墊子和衣服洗了,要不女乃女乃明天沒有用的了。」

少年看了看已走到院子里的嚴飛,不好意思的說︰「我肚子還是挺餓的,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啊!」嚴飛的背部一陣僵硬,停頓了一會,還是說道,「碗櫃里還有一個餅子,你自己拿吧,渴了的話,那個水缸里有水,那是井水,不髒。」說完,心里這個氣啊,那餅子可是我明天的早飯。

嚴飛借著月光,嘩嘩地往大洗衣盆里壓著井水,並不理會那屋里啃餅子的少年︰我這不是找病嗎,家里本來就沒什麼糧食,弄這麼一個玩意回來,可怎麼整。越想越氣︰沖著屋里喊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啊?」

「汪展博!」屋里啃餅子的少年含混的答道。汪展博並不知道自已吃了人家的早飯。這種東西,擱以前,打死他,他也不會吃的。又干又硬,可這里也沒別的吃的啊。

這時,就听外面的山里娃喊道︰「那個汪展博,我明天就送你到鎮上去,然後,你自己回家吧。我這真養不起你!!」

汪展博心里一動,他知道,那個家,他是不能回去了,如果再回去,就等于把自己扔進了老虎口,他才十四歲,還不想死。可他也不並想在這窮山溝里呆著,也不能去找自己的親戚們,他不信任那些人了。

他沒吭聲,抬頭看了看東屋里的老人,說道︰「這事明天再說啊,我去睡了。」

汪展博一瘸一拐的走進西屋,這房間顯然就是那山里娃的,屋子很小,剛好能放一張床,說是床,其實就是倆塊木板隨便搭起來的,感覺隨時都會塌掉的樣子。床邊的一個小桌子上放著很多書。

汪展博躺在床上,連身都不敢翻,唯恐一翻身這個床就希里花拉了。不過,對于自己的處境,他並不擔心,別看他才十四歲,那精明勁,可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他模了模胸前的那塊玉墜,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主意。他邪邪的一笑,心說︰「救了我,就想這麼把我甩了,真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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