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兩天熱帶風暴,下午一直在下雨。下班後,頌妝背著包拿著傘,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雜志。
最近這小半個月很平靜,和歐陸財團間的樣品交接已初步完成,與方亦杰的相處也回到了剛入公司時的狀態,訂婚事宜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子西的陪伴令她越來越有甜蜜感。白秋與陳寒感情升溫很快,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會成就美事。所有人和事都在朝良好的方向發展。
頌妝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莊臣。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一呆不知道要呆到幾時才能出院。莊家人守得很緊,她無法親自前往探視,雖然蘇冰會時不時地傳話過來,但總是不如親眼所見。
昨天,子西陪她去訂了訂婚禮服。十分鐘前,她接到子西電話,說是今天休假去看了房子,很不錯,等會兒就過來載她去看房,要是她也同意,可以立即簽約付首期。
大樓里的員工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大廳內只余下寥寥數人。頌妝從包里掏了手機,準備電話問子西還有多久到,發現手機上有一條信息︰我知道你來過醫院,如果他們對你說了或做了什麼,請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前段時間手上打著石膏,不能動,所以沒辦法發信息給你。
頌妝不用想也知道是莊臣,沒多想,迅速回了一條︰你還好嗎?
很快,有了新信息︰不好,但死不了。知道你擔心我,也就值了。
看來,這小子就算躺在病床上也不會有多老實。頌妝看著手機屏幕想笑,心想反正子西還沒到,也就和莊臣你一言我一語地發來發去︰你上次點的那首歌很動人!
莊臣︰我以為你不會听!
頌妝︰《音樂在線》我常听,何況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我點歌。謝謝!
莊臣︰是嗎?那我以後常為你點,你要記得听!
頌妝︰好。
莊臣︰對了,你讓蘇冰為我帶過來的書,挺不錯的,正好為我解悶兒。
頌妝︰心情好,身體就恢復得快。
莊臣︰要是你能來看我,那就更好了!
頌妝︰如果有適當的機會,我會來的。
莊臣︰你們的訂婚日期我已經知道了。
頌妝︰是嗎?
莊臣︰只要你還沒有嫁給他,我就決不放棄。
頌妝按鍵的手指停住了,沉默了好久,又收到一條信息︰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會學著成熟,會變成一個優秀的男人,請你相信我。
頌妝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卻沒有辦法回信息,只好合上手機,見外邊雨勢還大,收回目光繼續翻雜志。雜志扉頁上印著一家服裝店的宣傳廣告,照片有點眼熟,湊近仔細看,竟然發現是她常常去听音樂卻從不買衣服的那家小店!服裝風格似乎變了很多!不過,看樣子,改進之後,它顯得更為特別了,要不怎麼會在這麼知名的時尚雜志上佔了整整兩頁?也許有時間,應該再去看看。
「頌妝?怎麼還沒走?」
頌妝回頭,見肖婷抱著鼓鼓囊囊的大公文包站在沙發後,笑了︰「在下雨,子西說來接我,還沒到。你不也現在才走麼?」
「這兩天工作比較多!那你慢慢等,我先走了哦!」肖婷揮揮手,抽了包里的自動雨傘,撐開,沒走多遠就大聲笑起來︰「呀,說曹操,曹操就到。于理事好!」
「肖小姐,幸會幸會!」兩人的手握在一處。
「這位是——」肖婷的聲音提醒了頌妝。頌妝扭頭,見斐然站在子西身邊,撐著傘,傘的大半部分都頂在子西頭上。
「斐然!肖婷!」于子西簡略介紹,抖掉衣袖上的水珠,跑向頌妝。「等久了吧!」
「還好!」其實她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只不過因為與莊臣發信息,加上看雜志的關系,還不算特別無聊。
「下雨塞車,我順便接了斐然。她最近總說頭疼,自己又不會開車,所以……」
「不用解釋,應該的!」于子西那點小心思,頌妝很清楚。「不是說要去看房子嗎?走吧!」
「嗯,」于子西點頭,說︰「干脆讓斐然陪我們一起去,多個人也多點意見!」
「好。」頌妝撐開雨傘,與于子西雙雙走進雨幕。
斐然和肖婷淺握片刻,單獨跟在兩人後。
肖婷目送三人,若有所思。
—
房子位于市中心區,是一百五十平的復式,明淨通透,自帶精裝修,色調很溫馨。頌妝特別喜歡。
于子西見她沒意見,直接向售樓處交了訂金,一臉幸福地擁住頌妝,邀斐然一起吃飯慶祝!
「慶祝」這樣的字眼,只是屬于他和林頌妝的!斐然臉色微變,心中無限悲涼,裝出滿面笑容,對兩人說了聲「恭喜!」
頌妝還是很客氣地致謝。
就餐時,兩個女人間對立的情緒很濃。斐然一直不太多話,只偶爾回答一兩句,說要準備一件特別的禮物送給兩人。直到送走頌妝,她與于子西單獨相處,才又說話︰「子西,這麼多年,我真的不懂你。」
「只要你願意,就會有比我更好的人呵護你!」透過後視鏡,于子西看到斐然的眼角亮晶晶的。對他而言,喜歡不等于愛,妹妹就是妹妹,永遠無法娶了做妻子。
「停車!」
「還沒到呢!」
「讓我下車吧!以後……都不要理我!」斐然留戀著他的側臉,語氣十分傷感。
于子西一腳踩住剎車,車輪與地面摩擦傳出刺耳的聲音。夜晚十一點,車停在大路邊。于子西回頭,見斐然已經打開車門!「在下雨,我送你!」
「不用了。你走吧!」斐然撐起傘,笑得很勉強。
「……」
「我叫你走!你听到沒有!」像雨一樣墜落的,是斐然的淚水。
「快上車!」于子西按下車窗,向她頻頻招手。
「別讓我再做你們幸福的見證人了。我受不了!你走吧,就像去西大那樣丟下我吧!」斐然把臉別開。
于子西就讀西大時,她曾無數次飛到西大,每一次都看見他和頌妝在一起。她想過退出,也想過心平氣和地祝福他與頌妝。只是,每次想到要失去他,她就感覺害怕。這種害怕就像植物失去陽光就會枯萎一樣令她陷入無法自拔的矛盾。
都說時光會改變一切。可是,六年了,他愛的還是頌妝!
「半夜三更的,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快上車!听話!」看她不肯上車,于子西只好下車拉她。
斐然仍然不肯。兩人僵持著誰也不讓誰。
手機響了!
于子西轉頭,從車窗伸手進去取了手機並接听。電話那邊是頌妝清甜的聲音︰「子西,你到家了嗎?」
斐然猜到是頌妝來電,眸子一閉,用力掙月兌于子西的手,揮動雨傘招了一輛出租車。
「還沒有……」于子西回答了一半,趕緊再次抓住斐然,氣惱地道︰「我叫你快上車,听到沒有!」
斐然停步了,但他說的話令頌妝一陣沉默。
「喂?妝,你在听嗎?」
嘟嘟——
電話斷了!
于子西回撥過去,話筒里傳出移動接線員的聲音︰「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斐然無言地望著他。
于子西嘆了口氣,並無責怪,只說︰「以後別再耍小脾氣!上車。」
—
第二天,頌妝陪同方亦杰前往歐陸財團商洽合作細節,于子西趁中途休息向她解釋昨晚的情形。頌妝郁結的心情有所好轉,卻在回公司路上,被方亦杰取笑她小心眼,氣得她很想翻臉。
晚上,于子西加班,頌妝讓白秋約了姜軍、李詩一起去泡吧,又通知了蘇冰和方亦杰,一群人瘋到半夜才散。走時,在頌妝與白秋的帶動下,一群人亂點鴛鴦譜,硬將方亦杰和蘇冰湊到一起。各自都到家後,頌妝接到方亦杰電話,被狠狠訓了一頓,然後稀里糊涂地進入夢鄉,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時候嚇得半死,火速打車去上班。等她偷偷模模溜進公司才發現方亦杰已經為她請了一天假,這才松了口氣,發誓以後再也不敢喝得那麼醉。
按理說,已經告假,頌妝可以回家休息,但小李手上事情太多,有好幾件都急待處理,便讓頌妝陪著忙了大半個下午。臨下班,蘇冰一個電話將頌妝召去醫院。
剛被醫生推出透析室的莊臣幾乎不敢相信頌妝真的來看自己,直到頌妝遞給他一束花,才竊喜地道︰「外邊雨勢不小,你怎麼來了?」
「怎麼?要拒絕探視?」頌妝從醫生手里接過輪椅扶手,玩笑地道︰「早就想來醫院,但……」
「我都知道。」莊臣反手按住頌妝的手。
頌妝縮了一下,回頭對蘇冰道了聲辛苦。
「朋友間用得著這麼客氣?」蘇冰笑笑,「你們聊,我出去拿兩瓶水過來。」
蘇冰一走,頌妝和莊臣相顧無言。過了好久,醫生告知頌妝可以送莊臣回病房,莊臣才說︰「其實,你不用這麼歉疚,是我自己不小心。」
「很痛吧?」
「翻車的時候?」
「嗯。我在網上看到車禍現場的照片……」
「痛到極致就感覺不到痛了,但是這里……」莊臣舉手按在心髒處,沒了聲音。
頌妝知道他想說心更痛,平靜地掩飾過去,說︰「蘇冰應該快來了,我推你出去等她。」
莊臣識趣地挑了其它話題講,說自己在醫院這段時間除了看書,就是畫畫,如此等等。頌妝听著他絮絮叨叨的話,時不時回應一下,將他推向住院部的走廊。
走廊上很靜,幾個醫護人員和病人穿行其中,蘇冰從另一端走過來,朝兩人招手,「等久了吧!」
頌妝笑了一下,知道莊臣的家人可能很快到醫院,已經沒有多少時間陪莊臣。莊臣心里也清楚,側著臉,郁郁不歡地說︰「我現在這個樣子,你的訂婚禮……我是去不了了。」
頌妝接了蘇冰遞來的水,換蘇冰推車。
「這小子,呆在醫院也不讓人省心!」蘇冰損了莊臣一句,轉而面對頌妝︰「要是撞上墨菲,又該火氣沖天了。回吧!」
「我知道!」頌妝點頭,拍拍莊臣肩膀,「早日康復!」
莊臣咧嘴笑了笑,等頌妝一離開就明顯蔫了。
「小子,如果還想做最後努力,你最好快點好起來!」蘇冰輕輕捅了捅他後背,小聲數落。
「萬一我落個殘疾什麼的怎麼辦?」他低頭,不自覺地模了模雙腿。
「你現在知道擔心了?飛車之前怎麼不認真想想?」
……
兩人一唱一合地越過走廊。迎面走來一個身材苗條的優雅女人,握著表格,眉頭緊鎖,大概三十歲左右,大概正專注地想著什麼事情,不小心和蘇冰對肩撞過。雙方都晃動了一下,並迅速對方道歉,又迅速分開,一個推車通向住院部,另一個默然走進透析室。
—
九月已經過去一大半,又是下雨天,沒帶傘的頌妝出了醫院,感覺一身上下涼颼颼的,打電話給子西,說在加班,囑咐了幾句就掛了線,只好自己搭車回家。
進家門時,白秋嗑著瓜子在看書。「回來了?」
「我沒眼花吧,你竟然也會看書?」印象中,白秋是極不喜歡看書的。
白秋坐起,東模西揀地壘了很高一沓書,一股腦兒往頌妝握著鑰匙的手上塞︰「吶,好好看看這些是什麼?」
「什麼?」頌妝弄不清她搞什麼名堂。
「這是我送給你的訂婚大禮。看清楚哦,美食秘籍、**生活、好太太職業素養、孕期須知、早期胎教……應有盡有!」白秋一口氣念了一大串書名,听得頌妝哭笑不得,將書往餐桌上一扔,伸手就要揍人︰「白秋——」
「殺人啦!」白秋大叫著滿屋子跑。
兩人鬧了一陣,頌妝要白秋空閑了陪她再去看看新房,再挑買些訂婚用的小手飾,如此等等。
白秋一听這麼多事,垮著臉感嘆︰「嫁人真是麻煩哦!你倒好,還訂婚後再結婚,嫌不夠折騰!」
「將來,你和陳寒一定要提早準備!」
「別提他了!這幾天忙得連見面的時間也沒有。」白秋滿心抱怨。
「男人有事業心是好事。你看,子西不也一樣忙得昏天暗地!」
「是是是!」白秋歪在沙發上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臭小子這些天情況怎麼樣了?」
「我剛去過中心醫院。他精神不錯,恢復得挺好。」
「你不是說他的家人不讓你見他麼?」
「因為要做透析,墨菲有事不在,讓蘇冰暫代,我才去的。」
「難怪!對了,我今天看到汪凡跑到我們公司里來了,和莊董在會議室談了老半天。听莊董的秘書說,兩人對話中提到你了。」
「怎麼可能?競標都已經結束了,公司間談話怎麼會涉及到我呢?」頌妝覺得很不可思議。
「信不信由你。總之,我覺得汪凡這家伙不是什麼好人!搞不好就是他在莊董面前破壞你形象。」
「嗯,有可能。」頌妝走向臥室,不經意地瞟見電視櫃上的大禮盒,「咦,這個……不會是陳寒送你的禮物吧?」
「才不是。」白秋否認,眨了眨眼說︰「這是方學長今晚送上門來的,說是他讓一個外國朋友幫忙訂購的PMP學習資料,你用得上。」
「哦!」頌妝應聲,拆了禮盒,發現禮盒里除了書,還有一份香氣四溢的巧克力以及一條裝在透明盒子里的碎花披肩,產地均為意大利。
「哇,方學長對你真好,我都開始妒忌了!」白秋湊過來,兩眼放光︰「這個是全世界最昂貴的品牌巧克力,純手工制作,听說只贈與有情人。這條披肩花色漂亮,我看最少也值一千五百塊人民幣!真是大手筆……快看,這里還有學長留的便箋!」
頌妝抽出便箋,是他漂亮的鋼筆字︰這是決定替你報PMP課程後為你訂的一些學習資料和小禮物。我很少送人這些,也不知道是否合適……現在……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訂婚禮物吧!祝福萬千。方亦杰。
「我看看!」白秋敏捷地奪過便箋,掃視完後,輕嘆︰「唉,心有點疼!這麼好的男人。」
這些東西,應該是他花了很多心思精選細選的吧?就連每一粒巧克力的外包裝都是含了金鉑的特殊紙質……頌妝笑著將學習資料清理出來,抱進臥室,拔方亦杰電話,無人接听。直到次日午後,才接到方亦杰回電,稱公司歐美部分業務運營出現大紕漏,必須前往處理,少則十天,多則一兩月。因為無法參加她的訂婚宴,他特地向她表示抱歉。
—
9月25日,周五,在白秋第N次電話催促下,頌妝趕往雙方約好的百貨公司,挑選了一些訂婚必需品,準備去看新房。
白秋不住嘮叨︰「你說你,怎麼對得起我?我足足等了你一個半小時!」
「最近公司很忙,人手又少!」
「再忙也不用你這個馬上要訂婚的人去頂班吧!」
「方學長出差,整個部門的事務大都落在我頭上,所以……」
「方學長不在?怎麼沒听你提過?」
「他出差國外,說是少則十天,多則一兩月。」
「那豈不是連你的訂婚宴都趕不上?我看他是故意避開!」
「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麼好的人!秋天一到就送披肩,不知道冬天到了會不會送大衣?」白秋繼續玩笑。
「你想到哪里去了?」頌妝皺眉,率先下車︰「到了,下車!」
「全世界都知道他心里有你,和莊臣那小子差不多。這兩個人……你訂婚,都不到場……哈……」白秋嗦著下車,跟著頌妝走進新房小區,停在一棟十層建築前,東張西望︰「子西學長眼光真好,這里環境真不錯。」
「是還不錯。」
「頌妝,你看那輛車!和子西學長開的一模一樣?」白秋指著不遠處的榮威750,驚訝地道。
「是嗎?」頌妝好奇地看過去。炫藍色榮威750!「好像就是他的車!」
「你不是說他今天加班嗎?」
「他是對我這麼說的呀!」頌妝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車牌。
「該不會是他想給你什麼驚喜吧?」白秋大膽猜測。
頌妝聳肩道︰「上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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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虛掩,燈火通明,地板上有工人搬抬物品留下的腳印,頌妝帶白秋進門,發現一樓沒人,愉快地走向二樓,房間里傳出歡快的鋼琴曲,似乎並不是播放出來的那種,而是真實的四手聯彈。
正要敲門,鋼琴聲忽然停了,傳來一陣笑聲。白秋愣了一下,回頭看頌妝。頌妝努嘴,示意她開門。
門開了。里面的情形驚得白秋差點眼珠落地!頌妝更是呆若木雞!
寬敞的玻璃幕房中央,于子西閉目吻在斐然唇上,兩個人都很享受的樣子。這種情形大約持續了三秒,之後就完全被慌亂替代。斐然臉都嚇白了!于子西不知所措。
「這就是你給我的愛嗎?」頌妝怒火中燒,將手中紙袋狠狠砸向于子西,奪路而逃。
「你簡直莫名其妙!」白秋大罵于子西一句,追著頌妝下樓。
于子西也從樓上房間追了出來,焦急地朝頌妝大喊︰「妝,你听我解釋!你听我說……」
頌妝哪里听得進去,帶著白秋徑直沖出大樓,邊跑邊自嘲︰「我竟然相信他真愛我!我竟然還要和他訂婚!我真是瘋了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將一生幸福都押在他身上……」
白秋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那個女人是誰?」
「斐然!」頌妝沿著小區路徑狂奔,沒等十字路口的路燈變綠,直接從車流中跑了過去。害得白秋在後邊的斑馬線上大喊︰「頌妝,你回來——」
于子西追出小區,恰好看見頌妝橫穿馬路的的瞬間,嚇得面無人色,轉而向白秋解釋︰「白秋,你和妝都誤會了……」
「眼見為實。」白秋冷冷地回答了四個字。「我看你還是好好安慰安慰你那位青梅竹馬的情人!」
「我和斐然……」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于子西臉上,火辣辣地疼!
「這是我代頌妝學姐給你的教訓!」白秋憤怒地瞪著他。紅燈一變綠,她第一時間沖到對面,可頌妝早就跑遠了。
于子西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邊,心底泛起一陣酸楚,耳邊傳來白秋的咆哮聲︰「于子西,如果頌妝學姐有半點閃失,我饒不了你!」
斐然來到于子西身後,雙臂圈住他的腰︰「子西,我是不是又給你闖禍了?」
于子西沒有言語,腦子里飄來蕩去的全是頌妝的影子。
「子西,我要的不多,不過就是一個深情的吻,唯一的一個吻。」斐然將臉貼在他背上,「以後,你就是她的了。」
她已走過的三十年滿是于子西的痕跡,而于子西已走過的三十年,有二十七年都是她的痕跡。未來的于子西屬于林頌妝,與她無關。再沒有機會像孩提時代那樣坐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四手聯彈;再沒有機會像學生時代那樣坐在他身邊,看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一吻,一生,一世界!
「我沒有怪你!」于子西將斐然從身後牽出來,很努力地扮出一個笑臉,「真的,我一直沒有怪過你。」
「我知道!」斐然放開他的手,臉上綻放出一抹安然的笑。「子西,去找她吧!我祝你幸福!」
「可是——」
「我自己打車回家。」斐然說完再見,攔了出租車離開。她坐在車內,看見于子西站在路燈下的身影越來越遠,無法控制地淚流滿面。多少年來,那麼努力地想要走到他面前,老天卻從不見憐!
—
頌妝呆在A市繁華的街頭,拎著酒瓶,一邊走一邊胡亂地灌著酒。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從她身邊走過。四面八方都是閃爍著的霓虹燈,五光十色。各式各樣的車有如流水般呼嘯而過。
明明站在人群中央,卻孤單得找不到方向,頌妝將空酒瓶狠狠扔進垃圾桶,隨之悲憤地吼了一聲。「于子西,你這個大渾蛋!」
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看她。
她捂住耳朵,瘋狂地尖叫!而後崩潰地倒坐在地上。行人紛紛駐足看向她,指指點點。
「小姐,你的手機在響!」
「不要你管!」她遷怒于提醒她的好心人,掏出手機,完全不看來電顯示,用力拔掉電池,坐在路邊,從大哭到默默流淚,直到整條路上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人。
這樣的世界,與多年前的那個夜,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她開始清醒,就算再疼也不會傻到選擇試圖結束生命。于是,凌晨五點,瘋狂發泄了一夜的她像游魂般飄進家門。
急得一夜沒合眼的白秋看見頭發亂糟糟、雙眼空洞無神的頌妝,眼淚花花地將她抱了個滿懷︰「你知道不知道,你都急死我了。」
「轉告所有朋友,我沒事了。」找不到她,大概所有人都急壞了吧!
「嗯,好。」
「我很累,想睡會兒!」不遺余力的愛只剩下疲憊,頌妝慶幸還有白秋陪在身邊。
「好。」
—
接連兩天,頌妝的手機和家中固話幾乎被于子西打爆了。頌妝完全無視,逃了PMP的課,窩在家里睡了醒,醒了睡,要不就發呆,渾渾噩噩的,跟傻子沒兩樣。
于子西沒招兒了,萬急之下帶著父母守在頌妝樓下。白秋逼著頌妝打了電話,但頌妝只對于子西說了一句︰「就此結束吧,不會再有訂婚儀式了!」
于子西激動之余,沖上樓,大叫著使勁拍她家的門,毫無章法可言。二老根本勸不住。左鄰右舍紛紛圍觀,連小區保安都被驚動了,三五個人架著于子西,要將他拖出小區。
白秋看不下去,硬將頌妝轟出房門,「你可以不听他解釋,也可以干脆地Saygoodbye,但要讓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離開。」
「他吻了斐然!」頌妝吼出聲。
白秋看著頌妝充溢血絲的眼楮,剎那間就都明白了,抱著她說︰「听我的話,放過你自己,自由地去愛值得你愛的人!」
也就是听了白秋這句話,半個小時後,頌妝在小區門口的咖啡屋里單獨見了于子西。
過去,在西大校園內唯一一間西餐廳里,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坐在他面前,看他整個人被幽暗的光線渲染得氣質翩翩。
侍者走過來。
「卡布基諾,加蜜。謝謝!」過去,她也是這麼點單。
「一樣,謝謝!」于子西點的和她一樣。
「我們結束吧!」頌妝將裝著訂婚戒指以及那枚祖母綠戒指的禮盒一起推到他面前。
于子西立時急了︰「妝,你要相信我愛你,那只是個意外。」
「你吻了她,不是嗎?」
「可是……」
「可是才被我發現,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那只是因為她要求我吻她一下,所以……」
「兄妹之間,即使是禮節性的親吻,也應該是額頭或者臉之類的吧!」頌妝自始至終都在微笑。連她自己也很驚訝,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心靜氣地與他理論。或者,有的愛是真的應該放開!
「你要相信我,我不愛她,我愛的是你。」
「在英國的六年,這樣的事應該發生得不少吧!」
「你怎麼可是這樣懷疑我?」
「我的確懷疑過,但那只是懷疑;而你讓我看見的,是事實。」
于子西百口莫辨,急得一頭是汗。
「就算如你所說,只是因為她要求你吻她一下。但,如果不是你自願,誰能強迫你吻她呢?」
于子西找不到任何語言進行反駁與澄清。斐然說出這個要求後,他自己也吃了一驚。可斐然說,只要他這麼做,以後就會祝福他和頌妝。所以,他吻了她,可是……這種自願和頌妝說的自願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問題在于,就算他說給頌妝听,頌妝也听不進去!
「既然回答不出來,就請收回你的戒指。」頌妝顯得異常理性︰「子西,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手牽手一輩子幸福下去。為此,我等了六年。但,你讓我失望了。」
「斐然愛我是不假,可我不愛她。如果我真愛上她,我早就娶她了,何必等到現在?我吻她只是因為她說以後不會再打擾我們倆了。我不明白,我們明明相愛,為什麼還要這麼相互折磨?」
「六年前,是她故意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你知不知道?我發瘋似地找遍了每一處你可能在的地方,發了無數封郵件給你,打了無數次電話給你……可是,你呢?你帶著她漂洋過海,一去六年,毫無音訊。這六年,我每一天都在痛苦里掙扎,每一天都在被你折磨。現在,我不想再被你折磨下去了」有一種痛翻江倒海地襲來,像六年前他離開一樣,頌妾臉上沒有眼淚,有的只是遺憾。
「妝,相信我,我們可以走下去。」
「你拿什麼讓我相信你?莫名其妙的拋棄,還是你吻斐然的事實?」
于子西很愧疚,啞口無言。
「兩位的咖啡!」侍者將女乃香四溢的咖啡放到兩人面前,「請慢用!」
熟悉的事物,熟悉的人,只是換了時間和地點。頌妝注視著咖啡杯上裊裊升起的煙霧,想起從前和他在一起的快樂,將蜜倒入杯子,用咖啡匙攪了攪,喝了一小口。
于子西也喝了一口,贊賞地道︰「還是那麼香滑!」
「只是淡了!」頌妝話里有話地回應。
于子西迅速抬頭看她!
頌妝品著咖啡,自言自語︰「到A市後,總想忘記你,很多習慣都刻意地改掉了。再踫久違的卡布基諾,反而……不習慣了。」
「那麼……香水呢?為什麼不改?」
「有些事有些人,越是想遺忘就越是會記起。所以那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一個人。」
「既然如此,請你相信我愛你。我會終其一生給你幸福。」
「如果心已經涼了,就算有愛也無法再次沸騰。這是我想了整整兩天才悟出道理。我們就這樣放開吧!,給彼此自由!」頌妝放下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咖啡,起身想離開,被于子西用力拉住,迷惑地問︰「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頌妝如實作答。「我的心曾經為你碎裂過,已經經不起更多波折。」
「妝,我錯了。」于子西猛然抱住她,引來眾多異樣的目光。
「可我真的愛不下去了!」頌妝一語擲地,于子西的雙手垂了下去。出了咖啡館,焦急等待中的二老圍上來,「小妝!」
「我很抱歉,麻煩伯父伯母安慰子西。」頌妝躬身以禮,與面面相覷的二老作別,走不遠,听見于子西在身後咆哮︰「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我們這樣明明相愛卻非要分手的人!」
頌妝停了一下才走向花園邊的白秋。
「我也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明明相愛卻要分手的人!」白秋說。
「那我應該恭喜你,你終于見到這樣的情形。」
「真的決定了?」
「方學長說,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值得愛的人愛上他。」
「這麼說,你會選方學長?」
「不知道。」
「頌妝,事情也許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嚴重。」
「假如你眼見趙峰吻過黃雲,你還能接受他的吻嗎?」頌妝打了個比方。
「光想就夠惡心的了……」
「同理。」
白秋琢磨來琢磨去,又覺得不對︰「再有不到一周你們就要訂婚了呀!」
「好在請柬還沒發出去。」
「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上樓,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白秋對上遠處神情沮喪的于子西攤了攤手,無可奈何地上樓。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