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煜琦正欲開口,另一個渾厚的聲音卻已經沉沉響起,「巴將軍,凌兒確實冒犯了哈輝太子,卻並非冒犯了巴將軍。愨鵡曉凌兒再不濟,好歹也是菱國的禮親王。如今當眾被巴將軍所傷,朕自然是要替他討回這個公道的。你說是凌兒技不如人,不如就讓朕身邊的霍青,同你比試如何。不過刀劍無眼,生死都怨不得他人。」听似平平淡淡的口氣,卻犀利無比,無形中自是透著一股寒徹心底的殺氣。
巴桑微微一怔,目光不由瞥向哈輝。哈輝似是若有所思。
不等巴桑回答,高釋玄卻是輕笑起來,眸光銳利鋒芒,再次說道︰「怎麼,是巴將軍不敢,還是虛有齊國第一勇士的稱號。」
高釋玄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無疑是堵了巴桑的退路。饒是哈輝有心要護短,也礙于齊國的顏面,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了下來,他沉下臉色,一雙狹長的眸子,卻已經微微眯起。「既然如此,巴桑,你放開比武就是。就如菱國皇上所言,生死听天命。」
哈輝的言語中還是透著對巴桑的希翼,畢竟巴桑的武功眾人也確實是有目共睹的,想要打敗巴桑怕是世上無幾人龕。
我的心再次懸起,沒想今晚盡然會鬧到你死我亡的地步。我雖並未做過什麼,卻也是起因的主要導火線。盡管自己不想承認,心底卻已浮現‘紅顏禍水’這四個子,不由一陣唏噓。
高天凌的臉色煞白,連嘴唇也是毫無血色,脈象虛弱。他不說話,閉著眸子,靜靜躺著。想必定是重創到了內髒。然而此次圍場狩獵,不知何因,偏生公孫測沒有同來。望著高天凌,心底焦慮不安。
而此刻場地上,霍青、巴桑已經相視而立。兩人間均是沉靜無比,于這兩人而言,今晚就是生死攸關,兩人中就必定有一人要倒下,氣氛靜謐到異常。似乎空氣中都能嗅到那股濃濃的殺氣與寒意輕。
宴席不知何時就已被撤離干淨,不相干的人,也早已退離。
高釋玄原本就清冷的面上,此刻更為寡淡。一雙眸子緊緊追隨著場中相持的兩人,斂起了眉宇,許是心底也有著幾分憂慮。他身旁的賢妃早已退離了現場,如此血腥的場面想來他是不願讓佳人看到。這份心思,也著實難得。
哈輝的面具在夜色中顯得尤為森然,一雙眸子閃著寒光,同樣放在場中兩人身上。
不知是誰先出的手,下一刻,兩人的身影便打斗到了一起。我緊張得手心一片潮濕,心底肯定是希望霍青能獲勝。
兩人均是使劍,一時間劍破長空,好似有數不清的劍氣在四處回蕩。我只覺一陣眼花繚亂,兩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招數變化之快,豈是我這等不懂武功之人能看得清的。只知道兩人不相上下。
霍青是高釋玄身邊的貼身護衛,原先只知道他的武功必定萬人挑一,沒想第一次見他出手,伸手卻是如此了得。巴桑的每一招,他不僅接得不慌不亂,而且游刃有余。想想也對,高釋玄是何等睿智與心機,何時打過沒有把握的仗?
眼神不由從場中抽離,轉而投到高天凌的身上。當務之急,還是高天凌的傷勢最為緊急。公孫測雖未同來,隨行中也有宮中的御醫,起碼可以將高天凌的傷勢先穩住。思及此,不由扯了扯高煜琦的衣角,眼下我還能說得上話的人,也只有他了。
高煜琦終究擔憂高天凌的傷勢,即刻就蹲了下來,急切詢問,「凌兒他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瞥了眼面色慘白的高天凌,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高煜琦聞言,卻是安慰起我來,「季雪,不用擔心。剛剛我已經替凌兒封住了幾處穴位,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何況就凌兒的傷勢,普通的御醫還不一定管用。」
我心下一沉,已是煩亂不已。心底不斷祈禱,高天凌一定不要有事才好。不知所措的話也隨之而出,「那該如何是好,普通的御醫都醫不了,公孫大人又不在,難道我們就這樣干等著?」
高煜琦微嘆一聲,朝高釋玄的方向意味深長地瞅了眼,緩緩道︰「再等等吧,方才凌兒同巴桑交手的時候,步雲就離開了,想必皇兄早就料到凌兒不是巴桑的對手,派了步雲請公孫大人去了。」
我很是一愣,抬頭便望著高煜琦,瞧見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卻極其認真,想必步雲十有八、九是去請公孫測了。轉而又朝高釋玄那邊望去,他的身邊果不見步雲。
方才高天凌同巴桑打了起來,我已經大亂方寸,這些個細節是怎麼也注意不到的。步雲、霍青皆是高釋玄的貼身侍衛,平時在皇宮都基本不離他的左右。眼下將步雲派了出去,想來真是去請公孫測了。這樣一想,心稍稍安了下來。
打斗中的兩人還在繼續,且是越斗越激烈。待我再次望去,原本兩人手上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不翼而飛,眼下皆已是赤手空拳。打斗已听不到兵器聲,唯有時輕時重的股股風聲,似從耳畔呼嘯而過。幾個回合下來,兩人仍是不分勝負。最後兩人同時一躍而起,在半空中連打數招,又徐徐落地,同時擊掌。掌風相對,皆是相持不下。
在場中人皆是看得心驚,寂靜一片,唯有風火燃燭的聲音及忽明忽暗的火光。高釋玄面色沉沉,然眸光卻是極其專注,許是心底還是有幾分擔憂的。
哈輝的眸光同樣專注,狹長的眸子已是微微眯起。
不知過了多久,對掌的兩人,額上已是滴下豆大的汗珠,雙掌似乎也在微微輕顫。我的一顆心也隨之懸在半空。
「啊」一聲慘叫聲傳來,巴桑突然涌出一口鮮血,旋即後退數步,手捂著胸口,踉蹌倒地,雙目圓瞪,斃命當場。
霍青收回手掌,臉色也已是慘白,雖說勝了巴桑,想必定是耗盡了自己的體力。高釋玄已派了兩人攙扶霍青,他卻還是走到高釋玄面前垂首復命。
高釋玄雖沒有言語中過多的贊揚,然望向霍青時眉角眼梢上揚的笑意,說明他此刻的心情是極其欣慰與愉悅的。
哈輝長身起立,瞅了眼地上的巴桑,又瞅了眼被人攙扶著的霍青,緩緩走到高釋玄面前,卻只是沉聲說了句,「皇上,哈輝告辭。」雖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也顯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極其低落。然方才比武前,高釋玄就已經當眾說了生死隨命,他當時雖說十分勉強,卻也是默認的。這樣的結果,他也只有啞巴吃黃蓮的份了。
高釋玄是何等睿智之人,雖說霍青勝了巴桑,而後者也已命喪當場,心底雖說喜悅,還甚至解了恨,面上卻仍是十分的淡然,絲毫不露半點得意之色。相反還頗為客套地平平說道︰「哈輝太子,巴將軍之事,朕也深表遺憾。畢竟這里是朕的菱國國土,若哈輝太子不嫌棄,巴將軍的葬禮,就由菱國來為之操辦。」
而高釋玄此刻冠冕堂皇的話,哈輝又豈會接受,面上雖說不好當場翻臉,然心底想必是極其不痛快的。說不準,他此刻的心中已經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卻是礙于種種原因,不得不暫時擱淺。
只見他輕嘆一聲,禮答了句,「多謝皇上,巴桑是我們齊國人,他的葬禮自然由我們齊國來辦。」
一場鬧劇,最終以一條人命一人重傷收場。無論誰勝誰負,我的心底卻是說不出的沉悶。不管怎麼說,這事多少還是因我而起。
哈輝那晚就離去了,他離去時,不忘朝我陰沉沉地冷笑一聲,那冷冷笑意,寒氣戾氣逼人,可以直達你的心底,我當時就渾身一個激靈。望著他滿帶陰戾之氣的背影,我知道,只要被他逮著機會,他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心底頓時蒙上濃濃憂色。
隨著哈輝的離去,高釋玄也相續離開。他經過我身旁時,不經意瞥過來淡漠疏離的目光。那樣陌生的目光,好似他從不曾認識我一般。瞅得我心底,硬生生得疼。以至于以後多少個日子里,我始終忘不掉他當時的那一眼。
高天凌被人抬回了帳篷,雖說心底多少有些怪他的不計後果,但瞧見他面如白紙般躺在那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他的。說到底,他也是為了我。我不管別人眼里怎樣來看我,我還是守在了他的床前,一心等著公孫測的到來。
當然,守著高天凌的人,除了我還有高煜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