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補償心理,許四多和張鳳珍堅持要為她工作,她也不好推辭,正巧大姐家小區最近不太安全,她就派他們夫妻去大姐那里擔任保鏢和保姆,也省得鳳珍看到她尷尬。她倒是沒什麼,其實她挺理解鳳珍的,一時失足並不能說明什麼,人都會行差踏錯的一念之差,原諒別人就是原諒自己。
挺對不住劉姐的,她那麼照顧她,還被她連累丟了工作,連軍營都不能待,听鳳珍說她回老家去了。她透過「富聯」的關系,給她在老家找了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
入冬了,北京的冬天總是來得特別早,一到十一月就冷得不像話,天總是陰沉沉的,許久不見陽光,空氣又干,時不時還有沙塵暴過境。她討厭黯淡凋零的冬天,因為怕冷,不愛穿厚重的衣服。
香山的楓葉已經紛紛揚揚落下,素雅獨芳的菊花也早早謝幕,秋風掃落葉的蕭瑟也提前收場為嚴冬讓道,想要看花只能到溫室里或期待傲雪的寒梅了。
像江若岩這代浮躁的人多半是沒有那種心境的,她們太焦慮、太功利,只會端著,不會放下。
沒有信仰,只有名利,不想貢獻,先想索取。沒吃過苦的一代,一旦摔跤就很難再爬起來。但是凡是在各個領域行業有所成就的,沒有不摔跤的。她所以引以為傲的槍法和車技也是勤奮苦練得來的,飛機駕照亦是如此,就像歌里唱的,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她是幸運的,不用為了錢而發愁,不用愁房子、菜價、肉價,連工作都可玩票。安琪曾經說過,她們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注定就是享福的,不揮霍對不住老天賜予她們的有錢老爸。
每天跟安琪和岳靚她們逛街,或者邀集「富聯」的朋友賽車、聚會,生活又恢復到沒結婚時的樣子。既充實又空虛,矛盾著。
雷厲風如約偶爾打個電話給她,她也不主動找他,因為了解他們部隊的規定,知道他忙的時候不能和外界聯絡。他來電話的日子通常就是她最開心的日子,無端的就是心情好,心里有了個牽掛的人,冥冥中有一根線牽著,不管離得多遠。
聚少離多的日子被相思盈滿,哪得功夫去恨、去埋怨,日子反而平靜無波,不若兩人在一起時火花四濺。
郝秦壽因為一樁丑聞又榮登新聞頭條,暫時沒有功夫報復她,她也樂得逍遙,都快忘了有這麼一號人,直到下雪的那天邱秘書找上門來。
她進門的時候嚇了她一條,平素一絲不苟挽成髻的發絲凌亂地披在身後,身上的深色系套裝皺巴巴的,襯衫的扣子掉了幾顆,露出里面的襯裙,窄裙一邊卷到腿根,黑框眼鏡不見了,素淡的妝容糊花了,嘴角破了點皮,滲出血來。
「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江若岩令張嫂找來她的衣服邱秘書換上,猜想多半和那只禽獸有關。
拍拍她顫抖的肩,江若岩遞了一杯熱可可給她,讓一臉關心的張嫂和林森都退出客廳。
捧著暖暖的可可,邱秘書哽咽地控訴︰「郝秦壽簡直不是人!他就是地地道道的禽獸,我再也受不了了,小岩,求你幫幫我!幫幫我!」
「別急,慢慢說。你放心,我會幫你的!」江若岩安慰她,心中自嘲,自己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拿什麼幫她?天生的俠義心腸沖口而出,不計後果,是因為還沒有被社會和現實逼到絕境。
邱秘書抬起有輕微散光的眼「此從董校長走後我就被調到了郝秦壽的副校長室,他知道我們以前關系不錯就總是找機會羞辱我,當著同事的面罵我是沒人要的丑女,還經常模我、掐我,我稍有反抗就打我……今天,我無意中撞見了他正欺負兩名女學生,那兩個女生跑了,他就來欺負我,我不從,打了他一拳把他推倒就跑來找你了。你說他會不會……」
「這個混蛋!敗類!人渣!怎麼不替好人死?」江若岩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破口大罵。她生平最見不得欺負女人的男人,尤其是這種披著斯文外衣的畜生,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跟邱秘書拍胸脯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的!郝秦壽,我們等著瞧!」
「我好怕,不想回學校了,可是我的合同還沒到期,我怕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的。嗚嗚——我該怎麼辦?」冷靜自持的邱秘書完全失控了,又驚又怕,哭得涕泗滂沱,好不傷心。
「不怕!你先在我這里住下來,我們慢慢想辦法。」江若岩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先將她安頓下來再說。
換好衣服匆匆出門找岳靚和安琪想辦法,無奈,她們也是一籌莫展,忌憚于大人物的威名,只有退避三舍。
她听了李拓疆的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就放他一馬,避其鋒芒。
氣悶了好些天,江若岩窩在家里沒有出門。
天越來越冷,邱秘書像是受了驚得小鹿,輕微的開門聲都能將她嚇到,整天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連她也跟著過的戰戰兢兢。
整整一個月,江若岩發現邱秘書都沒有出門,每天關在客房里,形容枯槁,面容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眼窩浮腫,神情頹喪,哪里還有初見時精明干練的白領形象,比之菜場的小販還不如。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江若岩試著開導她。「邱秘書,你談過幾次戀愛?」
說到這個,蒼白的面容有了些血色,邱秘書從垂下頭澀澀地回了句,「沒有……」
「天啊!你沒談過戀愛?拜托!我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有人追了好不好?其實你長得挺漂亮的,那些男人都是瞎子嗎?難道都沒有一個男生跟你表示過?還是你有暗戀的對象?說說嘛!」
說什麼呢?邱秘書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搖搖頭,「上學的時候老師、家長一再告誡不準談戀愛,我就一門心思讀書,一直到二十六歲碩士畢業。好不容易找了個工作,上了班又整天像陀螺似的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還要寄錢回家給弟弟交學費,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所以一直拖到現在……」
是學校教育的悲哀還是女人的無奈,為什麼男人到了三四十歲不結婚就被稱作「黃金單身漢」、「鑽石王老五」,女人爭著、搶著要,多得是十**歲的小姑娘解救。而女人就只能被輕蔑的叫做「剩女」、「老姑娘」,即使有錢有貌也覺得低人一等,而沒錢的就更抬不起頭。
最要命的是,上學的時候老師、家長一再耳提面命不準早戀,一轉身出了校門進了社會才發現同齡的女孩子們早已成了別人的老婆、媽媽,自己已然被剩下。慌忙想抓一個救救急,那個來到跟前的卻總也入不了早已被言情小說和偶像電視劇養叼了的眼,總是期待下一個會更好,一直蹉跎,就成「剩斗士」。
「剩斗士」就只剩下與日俱增的年齡和焦慮,還有說不定哪天就會被踢走的事業。
被剩了很丟臉,總是要面對周圍指指點點,所以不敢回家,只能一個人躲在狹小的出租房里,每到逢年過節一個人泡方便面,不願出去吃,因為害怕別人一家一家歡樂的氣氛,那是對她無情的嘲弄。
其實她有時候蠻羨慕古代的指月復為婚,結婚只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好,婚前不必相見、戀愛。
「剩女這麼辛酸啊?我沒想到!」江若岩的眼眶含著兩顆淚珠,拉著邱秘書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個滿意的男朋友!」
女人一旦結了婚就會變成媒婆,有一種強烈的紅娘使命,不撮合幾對絕不罷手。這也是安琪說的,想想還真挺有道理的。
跟雷厲風在電話里一說,上校先生立刻舉雙手雙腳贊成。偌大的特種兵部隊,結婚的沒幾個,剩下的全都是大齡青年,部隊為了這個問題還專門開會討論過,但是一直沒有解決的方案,如今江若岩這一提正中下懷。
于是,一場以相親為目的的聯誼開始了,特種兵里按照年齡從上往下排,派了十個校官,個個威武精神,看得盛俐、邱秘書和C大校長辦公室與江若岩交好的八名剩女心花怒放。
聯誼她交給最愛鬧的安琪去辦,這丫模仿電視里八分鐘相親的模式,讓二十名男女各自都打了個照面,然後由著他們自由配對。
「這樣行嗎?我怎麼覺得有點懸呢?」江若岩和安琪、岳靚坐在角落里觀察,看到木訥的軍官和羞澀的女孩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十張桌子,幾乎沒有一張相談甚歡的,不覺隱隱有些擔心。
「安啦!剛開始他們還不好意思,等一會兒就好了,你不要總是擔心來擔心去的,以前多瀟灑干脆的一個人,怎麼一結了婚就變得羅嗦了!唉——婚姻真是害人不淺,看來不結婚是對的。」安琪倒不這樣認為,涂著最新彩繪指甲的手在大理石桌面上輕輕敲打,閑適地喝了口面前藍的透明的雞尾酒,接著又吐出來。「哇——小岩你幫我叫的這是什麼酒?怎麼是咸的?」
「真沒品味!這可是這家店的招牌酒‘女人淚’,眼淚嘛!當然是咸的,你有見過甜的嗎?」江若岩喝的是「玫瑰醉」。
「那為什麼是藍色的?」岳靚好奇地抿了一小口,眼神對上吳時尷尬地別開,想不到他這麼快就重整旗鼓來相親了,想來是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吧?她的心為什麼會有些酸,有些澀呢?明明是自己放棄的啊?
他看起來和對面的女孩子漸入佳境,已經到了談笑風生的地步,那女孩不正是江若岩管家盛俐嗎?果然爺爺說的是對的,龍配龍,鳳配鳳,結婚還是要門當戶對。
收回視線,悶悶地喝光了那杯「女人淚」,不只是咸,回味還有些苦。
「大概是因為那首《藍眼淚》的歌吧!」江若岩也想不出,信口回答。藍色的眼淚,是大海的顏色,永遠不會干涸,憂郁寬闊,隨著月球的引力潮落潮涌,有時洶涌澎湃驚濤駭浪,有時風平浪靜寂寂無聲,有時變化多端雲詭波譎,叫人猜不透模不清。
她們這邊說得起勁,那邊相親的形勢也起了變化,間或傳來幾陣爽朗的笑聲和女孩子的嬌嗔。
還真被安琪說對了,不愧是愛情專家,果然有實戰經驗,比之電視上那些「偽專家」實在強太多,江若岩對安琪豎起大拇指。安琪俏臉一揚,收下她的褒揚。
他們倒是干脆,看對了眼直接往婚姻上談,有的當晚就拍板確定婚期,真是夠閃的。
兩個小時下來,竟然十對都牽手成功。令人跌破眼鏡的是吳竟然跟盛俐成了一對,成功也挽手邱秘書笑得春光燦爛,季中隊也找到了心儀的女孩,男男女女個個笑逐顏開。
耶!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江若岩和安琪、岳靚高興得擊掌互相鼓勵。
第一次做紅娘就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讓江若岩有些激動,趕緊跟雷厲風打電話報告這個好消息。
「做的好!下次繼續努力!特戰隊幾百號光棍的幸福就靠你了,我先替兄弟們謝謝你!」雷厲風听到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也非常高興,不吝于對她的褒獎。
「那你要怎麼謝我?」江若岩撒嬌,膩膩的嗓音比浸了蜜還甜,听得旁邊的安琪和岳靚模了模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心情被她感染,雷厲風笑語吟吟,寵溺地道︰「好,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一條項鏈好不好?還是衣服、包包?隨你選!」
這麼大方?那她可得好好想想,江若岩嬌笑,「我暫時還沒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我的承諾永遠有效,你慢慢想。四多他們夫妻還好吧?你有沒有去看過他們?」雷厲風一顆心八面玲瓏,所有他關心的人都想得到。
有點心虛地吐吐舌,江若岩嘿嘿兩聲,「我有讓阿森幫他們找房子,采買家具,拿了些錢給他們,但是被他們退回來了。最近忙著安排聯誼的事,沒有過去看他們,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才對。」
「傻丫頭,他們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你要尊重他們,不要直接拍錢走人,要多關心他們,有時候一句溫暖的話比十萬塊錢更令人動容。你是他們的大嫂,他們敬重你,你更要尊重他們!」這丫頭總是愛擺大款派頭,偏偏他們這些有理想、有信仰的人不吃這一套。靠金錢來提升的人和堅守信念的人總是有些差距的,他不急,享受這種磨合的過程。雷厲風輕笑,想到初見那日。
真是麻煩,她搞不懂這群人,他們好像對金錢並不怎麼感冒,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標準,在這個利益社會著實難得,卻也迂腐固執的討厭。
掛掉電話,看著剛湊成對的情侶們還略帶羞澀的笑容,她的心情大好,還沒有喝夠,打發林森招呼他們,自己拉著安琪和岳靚夜游車河。
降下敞篷跑車的頂篷,迎著初冬的冷風,江若岩和安琪站在車里拎著酒瓶邊喝邊唱,從鳳凰傳奇到周杰倫,從崔健到張惠妹,從ladygaga到李宇春,把在KTV里的看家本事都拿出來秀了一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唱,純粹是喊了。開車的岳靚勸也勸不住,只好找出墨鏡戴上,又拉上頸後的運動裝的帽子,害怕萬一上了新聞或網絡不要被人認出來,這種事情防不勝防,最近有一個「富聯」成員就是栽在一條微薄上。
「靚靚你搞什麼?比蝸牛還慢,你看都被電動車超了!好丟臉哦!我不要活了!以後你千萬不要說認識我!」江若岩發起酒瘋,指著前面那輛剛從她們身邊駛過的二輪電動車,被電動車上胖胖的駕駛員看了一眼,丟臉地捂住臉。
哪知電動車駕駛員也正向她看過來,戴著墨鏡的大叔級人物把臉一揚,眼一斜,擱在車把上的手往後一伸,對她比了個V字,那表情、那神態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最可氣的是他還故意停下車向後按了按喇叭,擺明了在炫耀。
看見他的嘴動,江若岩豎起耳朵仔細听,那人怕她听不清,好心地加大嗓門又說了一遍,「不要迷戀哥,哥是半夜出來殺豬的!」
「NND!靚靚你會不會開車!快點給我追上去,不然我就跟你絕交!」江若岩想摔酒瓶,但考慮到在大馬路上,只得作罷,氣得朝岳靚發火。
「沒錯!這個歐吉桑就是屬黃瓜的,我要拍死他!靚靚你快點給我追啊!」安琪也恨得牙癢癢,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挑釁過。
她也是為了她們的安全考慮好不好?真是不識好人心!岳靚瞄了眼儀表盤,心虛地發現時速在四十邁上,面上一熱,阿迪達斯的運動鞋踩了下去,油門一路踩到底,加快速度,火箭一般沖了上去。
電動車見法拉利發威了,不甘示弱,也加速往前,胖胖的駕駛員急急地往後回頭喊道︰「別追我!我怕修!」
「TMD!」從不說髒話的淑女岳靚也被惹惱了,她雖車技不佳但好歹也有四年駕齡,被一個電動車超車還嘲笑面子上著實過不去。
高級跑車的好處就是提速快,從四十邁到一百邁不過眨個眼的時間,黃光一閃,明黃的法拉利就追上了前面不足五十米的電動車。
「呦 !」江若岩和安琪沖電動車上的中年男子拌了個鬼臉,大喊︰「熊出沒注意!」
「喲——比我還快呢?我以為這車是一掛著法拉利車標的拖拉機呢!」胖胖的駕駛員在一團黃光後面喊,同時加快油門打算跟它拼了。
自不量力!
從後視鏡中看到中年男子的身影越來越遠,岳靚唇邊的笑痕加深,俏臉一揚,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呢?女司機當道,路上悠著點!
「法拉利和電動車深夜上演追逐戰,富二代腐女惜敗胖大叔」聳動的標題,生動的視頻和注解,貼子一經貼出點擊率就過百萬。
上新聞了,不知是誰把她們三個那晚的事發到了網上,中年男子那幾句話也被傳成了經典,她們三個被扣上炫富、腐女的帽子,還有人說她們是酒駕。句句都是聲討,罵得可難听了,還被人肉搜索了,現在每天都有人堵在別墅門口扔水果、雞蛋,她都快成過街老鼠了。
網絡的力量真可怕,讓人無處遁形。
還是岳靚有先見之明,戴了眼鏡和帽子,看不出相貌,江若岩心里這個惱啊!
對這種事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一個字——躲!
等新的新聞出來她們的事就成了舊聞,人們自然就會遺忘,這是她的經驗之談。
當然作為新聞的女主角被家人質疑、詢問也是很正常的,第一個打電話的是久不聯系的小媽。
「喲——小岩,你現在可出名了!怎麼樣?是不是打算往演藝圈發展啊?小媽可以給你介紹知名的導演和制片。不過……你爸爸可不一定會同意呢?最近他老是頭疼,我看啊,八成是被你氣的!」
接下來是最關心八卦新聞的小妹,「二姐,你真挫!還說自己媲美專業賽車手呢!連一個歐吉桑都超不了!我看我還是不要學塞車了,省得以後被人人肉出來跟你是姐妹丟臉!」
再來是老媽,「死丫頭!你好事不學去學那些小混混做什麼?學也就罷了,還給我弄到網上,你爸氣得說要取消我明年的零用錢,你讓你媽怎麼活?還有,你的肚子有消息了嗎?你給我把精力用在造人上,別老整那些沒用的!我給你寄去的藥你要按時吃,算了,還是我找個時間去盯著你吃吧!還好你姐姐那邊也沒什麼動靜,不然老娘我饒不了你個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雷厲風訓練任務緊,通訊都中斷了,大概沒有看到新聞,沒有打電話來。公公婆婆人在南非,也不知道。她的日子過的還算輕松。
下了場雪,某位明星離婚了,某個女演員生孩子了,哪個新人被潛規則了,不過十幾天功夫,她的那點小事早就煙消雲散了。她們躲的同時也有人高調出鏡,一場鬧劇倒是成就了那位駕駛員,听說現在為某電動車當起了代言人。
真冷!才進十二月氣溫已經降到了零度,冷氣從地底冒出來,直竄進腳心,薄薄的皮靴抵擋不住,穿著絲襪的腿上已經起了雞皮疙瘩。
妞兒愛俏,大冷的天她也不願穿那些厚重的棉衣,只穿了件漂亮的及膝長袖絲裙,外面裹了件白狐皮外套,就一條絲襪,了不起配上一雙今冬新款過膝漆皮長靴。
美麗且凍人!
這也沒什麼,年年冬天皆是這樣,她已經習慣了,大家也都這樣穿。才想說要出去看看大姐,大姐就來電話了。
總不會又是為了她上新聞那件事吧?大姐的反應也未免太慢了,都過去十多天了。
「大姐,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江若岩笑著小聲問,不敢太大聲,怕嚇著這個小兔子一樣膽小且敏感的姐姐。
「小瓦……我……我想找你陪我去趟……醫院……」那邊的江似玉說的磕磕巴巴,似有難言之隱。
去醫院?江若岩吃了一驚,後背一陣發涼。大姐雖說有著林黛玉的內心,卻比誰都健康,連感冒都很少得,記憶中她唯二的兩次上醫院都與她有關,一次是替她挨打,一次是在她婚禮上中暑。
這次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找她不找張世峻或是管家?
「大姐你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緊?你等我,我馬上過來!」江若岩緊張到不行,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嚇壞了。
「小岩你不要緊張,我……我只是四個多月沒有大姨媽了,最近早上偶爾會覺得惡心、想吐,所以……所以……」江似玉已經臉紅得說不來,怕妹妹追問,連忙掛掉了電話,坐在床上大喘氣。
四個月沒有大姨媽?惡心?想吐?
這是什麼癥狀?這些詞為什麼這麼熟悉?難道……江若岩腦中閃現一個令女人又喜又憂的詞——懷孕。
「你是笨蛋嗎?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不清楚嗎?為什麼到現在才說?這四個月都沒有別的反應嗎?」江若岩對著視頻里的大姐吼,直吼到她淚眼漣漣才住嘴。
「我……我的那個一直都不準,以前也有兩三個月不來,我就沒在意。最近我、我發現肚子有些大了,會、會經常想吐。我很害怕,不敢跟媽和他說……你陪我去醫院好不好?」江似玉絞著白色羊毛裙,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忍著被凶出來的淚把話說完。
「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哪里不舒服?」江若岩最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對她肚里默默生長的小家伙感到驚喜,臉色漸漸緩和,下垂的唇角展平,然後上揚。
有些期待小家伙的來臨。
江似玉咬著唇搖搖頭,手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江若岩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眼中多了慈愛的神聖光芒。誠然,大姐的月復部只較以前有些微的凸起,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也難怪她自己到沒有察覺。眉梢翹起,臉帶微笑,江若岩殷殷囑咐︰「你乖乖的躺下來休息,不要亂動,多吃有營養的東西,在家等我,我馬上就來!張世峻呢?他怎麼不留在家里照顧你?」
說到這個江似玉的臉立時垮了下來,小臉皺成一團,「他……他還不知道……」
這個混蛋!對妻子的狀況一點都不關心嗎?虧他平時還一副情聖的樣子。
「他不知道?他欺負你的時候沒有想過會讓你懷孕嗎?你不要為他說話!我一定要幫你教訓他,你放心好了!」江若岩吼。一想到大姐曾經遭受的委屈就氣不打一處來。
張世峻這個混蛋居然敢欺負大姐?不行,她得去找他理論。當初明明說好的,只結婚,不同床,他現在竟然敢這麼做?肯定在那次以後他又欺負大姐了,不然哪有那麼巧的事?才一次就中獎。
一想到生性怯懦的大姐曾經遭受的欺凌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揍這該死的混蛋!
暴力不是決絕問題的方法,卻是出氣的最好方法。要不然經過孔夫子儒教、釋迦牟尼佛教、傳統道教燻陶了幾千年的中國人至今還是到處打砸搶,連踫個車、拌幾句嘴就拳腳相向,不管有理沒理,拳頭硬就是道理。
她不主張暴力,但也不反對在自己受欺負的時候使用暴力,關鍵時候以暴制暴往往會有奇效。何況那個受傷害的是她最在意的人之一?
今天她不好好教訓教訓張世峻這個喪盡天良的混蛋她就不叫江若岩!法律就應該把對女人用強的男人全部槍斃或者閹掉,讓他們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也可以警示其他人。
老天!大姐是受了多少委屈?她閉著眼,滿腦子都是大姐受盡欺凌夜夜哭嚎的淒慘模樣。
這個傻瓜!到今天才說。
「阿森,跟我走!」江若岩怒氣沖沖下樓沖著門口吆喝,不等林森反應就率先往車庫走。
正在查看監控的林森聞聲出來,跑步追上她,坐進了後座。直率的眼神飄向空空的副駕駛座,那是他從來不敢染指的聖地,因為隊長警告過他那是他專屬的位置。
現在江若岩不僅是他的雇主,更是他大嫂,若是以前她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他早就拍拍走人了,現在就算她拿笤帚趕他他也不會走。兄弟情重千斤,他和隊長及特戰隊的隊友們之間是曾經同生共死的兄弟,在心里早就超越了親兄弟。
車開往中關村,而不是二環的別墅區,一口氣提著,江若岩決定先找張世峻理論。
一聲刺耳的急剎車,火紅色保時捷停在了中關村某幢辦公大樓前。正站在大廳門口和客戶握手道別的張世峻听到聲音不悅地抬眼,看到了筆直往他這個方向走過來的江若岩。
稱為走有點不合適,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殺過來」,她攜風帶雨的氣勢甚是逼人,所過之處在空氣中劃過一陣冷厲弧度,細長的鞋跟在地板上發出清脆而迫人的響聲由遠及近,每走一步就讓人的心跟著顫一下。這些還不足為懼,最可怕的是她臉上陰沉的表情和眼楮里閃爍的凶狠光芒,如冷然刀鋒,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張世峻就感到那眼刀在自己身上劃開一道道口子,和**辣的疼。
客戶嚇的顧不得多做寒暄,腳下生風,奪路而逃,身後跟著的幾名助理和手下也都面面相覷,隨著她的走近而後退,不知道誰得罪了這名噴火的美人。
空氣變得凝重,氣壓變低,陰寒的天際布滿陰霾,烏鴉鴉的陰雲罩在頭頂,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對面大廈樓體寬大的戶外液晶屏幕上的韓國歌手俏麗的面孔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動感的歌曲也殺氣騰騰的,灰蒙蒙的玻璃和馬賽克牆面森然地倒映著其他大廈幾經折射、反射後扭曲的輪廓。
咽了口口水,張世峻拿出主事者的雍容淡定,穩定自己的情緒,斯文俊雅的臉上由呆愣轉為一貫的優雅溫文,淺淺一笑,「小岩,你怎麼來啦?要找誰嗎?我幫你!」
他的眼越過江若岩的頭頂望向她身後緊隨而至的林森,林森露出潔白的牙嘿嘿一笑,搖搖頭。他根本不清楚什麼狀況,一路上江若岩除了咒罵什麼也沒說。
「找誰?我就找你!」江若岩美眸一瞪,叉著腰堪比河東獅吼。
「找我?出什麼事了?」張世峻一頭霧水,把江若岩帶到了位于十八樓的會議室,吩咐秘書倒了杯咖啡給她。
「你自己做的好事還有臉問我?」江若岩的嗓音高到天花板都顫了顫,指著張世峻的鼻子說。
張世峻在她的指尖快要踫到他鼻尖的時候轉身,走到門口關上洞開的兩扇實木門,並上了鎖。走到偏廳,拿起煮沸的咖啡壺,給林森和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等著她繼續發飆。除了老婆和老媽,其他女人的情緒與他無關,他是那種一旦認定了就全心全意放在心里,連打個噴嚏都要問候關心的人,但是若你不在他心門內,那就不會得到一絲一毫關注,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涇渭分明,絕不含糊。
「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洗耳恭听,不然我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
這個男人中的敗類!做了這種不要臉的事還這麼理所當然?江若岩收回手,騰騰地走到他對面上的沙發上坐下。「你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還需要我告訴你嗎?張世峻你好樣的!」
張世峻越听越糊涂,擰眉,抬起手腕看表,站起身要走,不打算繼續和她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談話,董事會約在十分鐘之後,他應該會辦公室做準備了。
見他要走,江若岩忙喚林森,「阿森,不要讓這個混蛋跑了!給我狠狠地教訓他!往死里打!」
呃——林森愕然,怔住,這是什麼情況?他也是有職業道德的,他是保鏢不是打手好不好?
「你還愣在那里干什麼?給我打呀!」江若岩見他不動,有些著急,走過去照著林森的腿踢了兩腳。
手握在門把手上的張世峻身子一頓,轉身,臉色冷然如漆,厲聲道︰「小岩你不要無理取鬧!要胡攪蠻纏去找雷厲風!恕不奉陪!」
「我無理取鬧?胡攪蠻纏?張世峻你欺負我大姐還在這里大放厥詞!你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來為大姐打抱不平教訓你這個卑鄙無恥不守承諾趁人之危喪心病狂的混蛋!」江若岩揚起下巴,斜瞪著張世峻,眼中盛滿怒火,恨不能撲上去扇他一耳光。
「似玉?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早上來上班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麼家里的管家沒有給我打電話?」張世峻放在門把上的手松開,模出衣袋里的電話就要往家里打。那張沒有因為江若岩的無理謾罵而變色的臉立刻一凜,一連串關心立刻溢出。
「她怎麼了?好個負責任的丈夫!連自己老婆出什麼事都不知道!」江若岩從鼻孔里冷哼,銀牙咬的叮叮作響。
「小岩你不要鬧了!快告訴我似玉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會這樣說?」大冷的天,張世峻的額上立刻冒出一層冷汗,溫文爾雅的氣質頓時蕩然無存,在褲子上抹了抹手上的汗,拿著手機的手打著哆嗦。
越著急就越容易出錯,手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張世峻彎腰撿起跌掉電池的手機,慌張地按上,好不容易打通了電話。
等待是如此漫長而熬人,聯通信號的那幾秒鐘竟比前半生還要漫長,張世峻屏住呼吸盯著手機屏幕。
終于,江似玉不勝嬌怯的身影出現在手機屏幕中,怯怯地喂了聲。
這一聲比天籟還動听,是他听過的最好听的聲音,張世峻呼了口氣,湛亮的眼神將她毫無巨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似玉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現在就回去帶你去醫院……」
看到嬌妻無恙他暫時放下一顆幾乎要破腔而出的心,看著手機屏幕里她白皙的臉龐轉為嫣紅,低下秀美的螓首,眼睫微微翕動如蝶展翼,不勝嬌羞荏弱的表情比之十**歲的少女更嬌柔。他不由低嘆,十年了,她依舊是這副小女兒的模樣,未曾因為他和他的柔情而稍變,一如未經人事的少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總是為了她不經意的一個蹙眉、一個柔柔的轉身、一聲輕輕的問候而心動,這一心動就是十年,不曾稍減,只有與日俱增,自遇上她的那一天,他的世界就只剩她一個女人。
「小岩她去找你了?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沒事,讓小岩陪我去就好了,你工作忙,我不打擾了。」江似玉被那雙飽含深情的眸子盯著,只想逃,關掉視頻,光是听他的聲音已經讓她很有負擔了,再被看下去她恐怕就冒煙了。即使天天面對,仍是不習慣。
她就這麼怕他嗎?原本以為這段時間已經改善了,如今看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張世峻苦笑,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溫柔,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嚇到她,「乖,告訴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我不放心,還是我陪你去好了。你在家里等我,我一會就到!」雖是誘哄,但卻是命令句式,這是他們一貫相處的模式。江似玉是必須養在溫室里的嬌弱蘭花,名貴美麗,必須小心呵護,不能經歷風雨,沒有自主能力,只能依附于園丁才能存活。
「不……不用了,只是常規的檢查,你……你不要來!我……我不去了!沒什麼的……」江似玉快哭出來了,想到張世峻那張滿是關心、擔憂、深情的臉,她就害怕,索性不去了。
「那怎麼行?好!好!我不去,我讓小岩陪你,你別激動!」張世峻嘆了口氣,想再安慰兩句,卻發現她已經掛了電話。
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泄露過多情緒,張世峻極力壓抑和隱忍心中的擔憂,穩住聲音,卻仍是顫顫的,「小岩,似玉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告訴我!求你……」
「你求我?我還想求你——求你放了我大姐吧!你們明明不相愛,何苦要綁在一起彼此傷害?以你今時今日的身價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非要她?你就算有需要也可去找別的女人,我相信有的是女人不在乎你已婚的身份願意投懷送抱,你為什麼要背棄當初的承諾欺負她?勉強一個不情願的女人你很得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沒想到你外表斯文內心邪惡,居然去強迫女人!還是不是人啊你?」江似玉將剛拿起來的咖啡杯用力一摜,骨瓷的茶杯撞上玻璃茶幾,叮的一聲,半數咖啡灑了出來。
張世峻有些懂了,卻更疑惑了,舌尖一陣干澀,俊臉一紅,避開林森的目光,不太想跟自己的妻妹討論這種夫妻間的私密事。緩緩開口,「咳咳——那天的事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我說過我是酒後……我沒有強迫她……她……她沒有拒絕……你又舊事重提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舊事重提?你這些日子沒有食髓知味趁火打劫繼續欺負她嗎?把自己塑造成柳下惠其實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欺負自己的老婆算什麼本事?其實你早就後悔當初簽的那紙協議了吧?你也吃準了我大姐不敢反抗,所以你就為所欲為?」江若岩嗤笑,這種時候在臉紅會不會太晚了?壞事做了一籮筐還曉得臉紅嗎?
「沒有!」張世峻的臉更紅了。
「怎麼可能?難道才一次就懷孕了?」江若岩不相信他的說辭嚷起來,同時告訴了張世峻答案。
「懷、孕?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張世峻臉色陡然一亮,縮著的肩一提,頸也跟著伸長,眼楮里亮晶晶的閃爍著無比的驚喜。問的小心翼翼,「你說似玉她……懷孕了?」
來不及等江若岩點頭,張世峻拔腿就跑,他必須立刻馬上現在就見到江似玉,親自確定她的身體狀況和——孩子。
看來他是真的不知情,也沒有再欺負姐姐,小家伙也真是那次中獎的。這還差不多,這對夫妻真厲害,十年分居,才在一起一次就中了頭獎,而她和雷厲風結婚這麼久也沒有動靜。撫著自己平坦的小月復,心中的氣消了不少,江若岩跟著出了會議室,她也急著看姐姐。
「總裁,董事們已經在會議室里等了五分鐘了,您還是快點過去吧!康董事和總經理已經吵起來了,凌董事說要撤資呢!」他的助理小韓追在他後面喊,他已經在小會議室門口等了十分鐘了。
「隨便他!」張世峻腳步不停,拋下一句話就進了電梯。
這是什麼意思?助理拍著電梯門想問明白,無奈電梯已經合上,指示燈已經從十八樓切換到十七樓。
什麼事比攸關公司生死存亡的重組更重要?小韓垮著肩回到主會議室跟總裁的得力大將總經理稟報總裁指示。
想不到姐夫的飛車技術還挺不錯的,連超了十輛車不說,把她也甩在身後。江若岩此時倒有點佩服這個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的姐夫表現的急切,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淡淡的若有似無的互動很薄、很弱,一個哈欠就能吹破,不曾想是他刻意為姐姐營造的輕松。
這時候她倒有些同情張世峻,愛上姐姐這種情淺的女人,並且能維持十年柏拉圖式的婚姻對一個年少有為意氣風發的男人來說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
大姐是幸運的,能遇到這樣一個全心全意愛著她的男人。
也許老天也在幫他,這個孩子的到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也許,她該做點什麼。不是為了張世峻的深情,單純為了姐姐的幸福。
像是呵護青花瓷一般地,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說話也刻意細聲細氣的江若岩和張世峻攙著江似玉上了車。本來張世峻一沖進門就要抱她的,要不是江若岩橫加阻攔的話。
坐電梯太擠,爬樓梯太累,滿心喜悅的張世峻緊張的手足無措,執意在驚呼聲中抱起江似玉一路腳步穩健地爬上六樓婦產科,在醫生的揶揄、護士的崇拜、病人的羨慕中放下江似玉,被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只露一雙眼鏡的醫生轟了出來。
被轟出來的人也不安分,在門診外面坐滿了排隊人的走廊里來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早上打發膠梳理好的整齊發型凌亂了,高檔定制黑西裝也皺皺巴巴不成樣子,領帶松松垮垮掛著,袖子外翻卷到手肘,沒入人群中不見了周身的亮點,與路人甲、路人乙沒什麼分別了。
「你不要晃來晃去好不好?晃得人頭暈!」江若岩說他的同時眼神瞄向門口,其實她跟他一樣緊張。
「小岩你說是不是真的?」張世峻想跟人分享這份喜悅,在江若岩身邊的空位上坐下,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還沒來得及掏火柴就在周圍爍爍逼人的眼光里將煙收回兜里,愧疚地一笑。「我就要做爸爸了?我就要做爸爸了!我就要做爸爸了——」
向來不喜形于色的人激動成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還真是少見,簡直就要跳起來了。江若岩撇嘴,側目,兩側的公共座椅上坐的大都是大月復便便的孕婦,也有幾名男子,一看就是陪妻子來的,他們都或安安靜靜,或焦急燥煩,頂多是踢踢長椅的鐵質椅腿而已,哪有人像張世峻又喊又叫的,這里來的男人都是要當爸爸的好不好?
面無表情的護士推開門請他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張世峻的喜悅升級,臉上的笑肌一陣陣抖,整個人如沐春光,連帶著擁抱著的嬌弱美人也笑得聖潔光輝。
「大姐,怎麼樣?有沒有懷孕?」江若岩從張世峻懷里搶出姐姐,因為她看到姐姐的戰栗和勉強。這男人反應遲鈍嗎?看不出大姐不喜歡被人踫觸身體嗎?
江似玉白皙的臉上飛上一朵紅雲,頰上的梨渦深了又深,螓首微點,立刻垂下去,將泰半重量都依到妹妹身上。
「哇——太好了!」江若岩比張世峻更夸張,欣喜若狂地看著姐姐的小月復,「我要做姨媽了呢!」
(得虧不是大姨媽,要不然以後去一趟他們家還真挺別扭的——那不就成大姨媽來了嗎?汗!)
「小寶貝,你要乖乖的,不要太調皮,不準折騰你媽咪,不然你出來的時候姨可是要打你的!」說著江若岩的手就伸向江似玉的小月復,她很想感受一下她月復中孕育的小寶貝。
手還沒接觸到她的衣服就被人拍了回去,江若岩惱羞成怒抬眼尋找凶手,「張世峻!你干嘛打我?」
「你不要亂模,下手沒個輕重的,萬一出什麼事情怎麼辦?」張世峻口不擇言,說的並非本意,他只是嫉妒而已,嫉妒她能毫無忌憚地撫模他的寶貝,嫉妒似玉將這個好消息第一個打電話告訴她,嫉妒她能為似玉所接受、依靠,這些都是他被排除在外的。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連這點分寸還沒有嗎?杞人憂天!」江若岩沖他吼。
江似玉被他們這一嚇身子一縮,眼眶中的淚珠說來就來,已然盈滿,再躲一下刺激就會滾落。
張世峻忙著安撫嬌妻,忘形地將她抱在懷里輕聲安慰,「似玉別怕,我和小岩開玩笑呢!」
江似玉在他懷里如風中搖曳的小花,瑟瑟發抖。江若岩那會允許姐姐在自己眼前受欺負,掰開張世峻緊箍在姐姐腰上的大手,將姐姐拉到自己身側,拉著她的手上了電梯。
這醫院的暖氣都是開假的嗎?看個病這麼貴,連暖氣也不開足?江若岩握著姐姐冰涼柔若無骨的手蹙秀眉,將她扶正,月兌上唯一可稱作冬衣的狐皮外套披在姐姐身上。
「還是穿我的吧?」張世峻月兌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往嬌妻身上罩去,卻被江似玉狀似無意地掉在地上,然後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飛快地瞅了他一眼,接著垂下眼瞼,唇角輕抿,雙腳並攏,像個做錯事的學生等待處罰。
「沒關系,還是穿小岩的好了。我的外套不如她的保暖,你現在是孕婦,應該多注意保暖……」他為自己找台階。
剛一月兌下來她就打了個噴嚏,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噴嚏排著隊等她打。林森怕凍壞了她,快步跑下樓趕在她們出門前拿了車上的薄毯來讓她先披著。
一回到別墅,就見張世峻父母大冷的天站在門口翹首企盼,看江似玉的眼神也又素來的不贊同變為慈愛和和煦,不過那眼神卻是定格在她肚子上的。
這二老是標準的勢利眼,符合所有對于惡公婆的想象,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他們平時沒少給大姐氣受,現在表現出一副慈祥的樣子不過是基于張家香火有望,非關任何對大姐的關心。
看到他們就氣不打一處來,江若岩冷著臉沒有跟他們打招呼,嗔了快嘴的張世峻一眼,扶著姐姐進了臥室。經過二老的時候明顯感到姐姐身子震了一下,想來她一定是十分懼怕的,她握了握姐姐的手給她打氣。
管家王嫂端上來一碗清淡的火腿雞湯,「夫人,這是我炖了三個小時的老雞湯,最能滋補身子,你多喝一點。」含笑垂手侍立一遍靜靜地等著江似玉喝光,好收碗。
湯剛湊近鼻前,江似玉就放下來,一陣嘔吐。
「大姐你沒事吧?怎麼樣?要不要緊?我送你去醫院!」江若岩拍著大姐的背緊張兮兮地問。
「二小姐沒事的,這是懷孕的正常反應,不用太擔心。當初我懷孕的時候不到兩個月就開始吐了,一直吐到五個多月呢!」王嫂將盛滿了江似玉剛才吐出來的穢物的垃圾桶拎出去,倒掉,刷干了桶回來,笑吟吟地道。
「做女人真麻煩!」江似玉心疼地看著大姐蒼白的臉,不明白老天干嘛把這些痛苦全都加到女人身上。
「這就是女人的宿命,不經歷刻骨銘心的疼又怎麼會珍惜十月懷胎歷盡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呢?」王嫂不愧是高學歷的專業管家,說出來的話很有水準。
呿——她才不信這一套呢!江若岩聳聳肩不予置評,不期然看到在門口張望的張鳳珍。這還是出事以來她們第一次見面,難免尷尬,江若岩淡淡一笑,「鳳珍,快進來!」
張鳳珍掙扎了半分鐘,終于還是慢吞吞走了進來,手上捧著一碗紅棗湯。她看了一眼江若岩又立刻垂下眼,舌尖干干的,澀澀地開口,「對不起!」
「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江若岩拉起張鳳珍的手親熱地說。
張鳳珍羞赧一笑,回握住她的手,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是紅棗湯,補氣活血的,我嫂子懷孕的時候經常喝,夫人喝喝看!」張鳳珍將湯遞給江似玉。
沒有肉味、油味這些膩膩的味道,江似玉並不排斥,皺著一張臉喝下去,倦倦的沒什麼精神,在兩人的服侍下睡去。
江若岩和張鳳珍在江似玉睡熟了後悄悄退了出來,本來打算雇個專門的月嫂來伺候的,既然鳳珍照顧人的經驗,那她就放心了,在走廊里交代擺月兌了一番。張鳳珍食君之祿自然一口答應。
「似玉啊,看看媽媽做了什麼好吃的?快來吃一點!」張世峻的母親端著托盤還沒上樓就吆喝。
「小點聲!大姐睡著了!」江若岩冷言,瞪了張母一眼,成功地把她瞪回廚房。
小地方來的就是沒素質!真搞不懂爸爸當初為什麼堅持要給大姐照這樣的婆家,張世峻倒還勉強,就只他的父母實在是不怎麼招人喜歡。粗聲大氣的,又勢力的很。還說大姐嫁到這樣的人家不說欺負,她看也未必!
江若岩又叮囑了王嫂一遍才帶著林森回家,匆匆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就又由林森送回大姐家。大姐那性子肯定又被婆婆吃得死死的,她不放心。
腳剛踏進張家大門,正在客廳開家庭會議的張世峻和父母立刻噤聲,張世峻站起來迎過去。「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這里有我媽、王嫂和小張,照顧似玉就夠了,不必麻煩你的。」
江若岩柳眉一豎,俏臉一揚,「怎麼?不歡迎我?」
張世峻看到林森手中的行李,心中了然,吩咐王嫂收拾一間客房出來。訕訕地道︰「你說哪里話?我什麼時候不歡迎你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再說有你陪著似玉我也很放心,不過是不想太麻煩你而已……」
這還差不多!江若岩橫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指示林森將行李拿上樓就可以回去了,自己則去看大姐。
這個天大的消息已經傳到江家就像一枚魚雷,炸得平靜的水面水花四濺,有人喜,有人憂,有人怒,一夫三妻各懷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江中恆的私人飛機就載著一行四人飛抵京城,直奔張家別墅。
這下別墅里可真熱鬧了,江中恆在秘書的攙扶下走進來,後面一次跟著三位夫人和各自的助理,浩浩蕩蕩一群不可不謂之聲勢浩大。
四人身上都穿著各式的皮草,江中恆是長款黑貂皮裘,那是最上等的水貂皮,毛色黑亮,針毛又硬又厚,端的是富貴逼人。
薛蓮身上是灰背鼠長皮裘,莊重高貴,那剪裁和款式一看就是今冬國際知名品牌的主打產品。
譚倩穿的是火紅色短款狐皮大衣,是用整張的狐皮做的,前面還保留著狐狸的頭,那尖尖的黑鼻子都留在上面,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
何戀戀披著純白的狐皮披肩,手上的包也是皮草的,與衣服交相呼應,非常時尚、美艷。
三位夫人不像是來看女兒,倒像是盛裝打扮要去參加時尚晚宴,一個個珠光寶氣、濃妝重彩。群芳簇擁的江中恆更是氣勢十足,一副高高在上架勢。
張世峻的父母瑟瑟地並排站著,從頭到尾一直笑,跟江中恆打了個招呼,「親家來了!」
江中恆挺著便便的肚子覷了一眼,算是打過招呼,在沙發上坐下來,而薛蓮只和女婿點了點頭,對張母的問候裝作沒有听到,徑自越過她。張世峻兩側太陽穴隱隱鼓動,咬了咬牙又松開,嘴角的笑意淺了許多,幾乎沒有了。雖然有些生氣但是沒有發作,一如既往客氣禮貌地忙碌著指揮王嫂和張鳳珍端茶奉水。
見他坐下,三位夫人才敢落座,規規矩矩端坐著。薛蓮沒有見到女兒,耐不住性子問︰「似玉呢?怎麼不見人?」
「還在睡著。昨晚沒睡好,又總是吐,飯也吃的不多,醫生說要多注意休息,所以我就沒有叫醒她。」張世峻臉上掛著淡然而疏離的笑意,尊敬多余親情。
「醫生還說什麼了?孩子怎麼樣?有沒有做超聲波?男孩還是女孩?」自視甚高的薛蓮問得有些急切,無端失了身份。
話一出口立刻傳來兩聲抽氣聲,四雙眼楮直直望向張世峻,有兩雙透著幽蘭的光,像暗夜里野獸的眼,光是眼神就能在人身上戳個骷髏。
說完以後薛蓮立即後悔,懊惱地暗自掐了自己腿一下。
張世峻浸婬這個家族恩怨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笑得誠實無偽,半帶遺憾地說︰「孩子很好,很健康,已經有胎心了。但是男孩女孩醫生不肯透露,說是醫院有規定,我也就沒再問。其實只要是似玉生的,男孩女孩又有什麼關系?都是寶貝!」
「那怎麼一樣?生個賠錢貨再好還不是人家的?如果是女孩就是你們張家的,是男孩就歸我們江家!」一直沒有說話的江中恆一開口就是晴天霹靂,打得兀自站著的張世峻父母身子一搖,差點摔倒。
「親家,這……這怎麼能行呢?不管生男生女都是我們張家的孩子,怎麼能姓江呢?這不合規矩!」張父臉脹得通紅,頂著江中恆的強勢眼神爭取最大權益。
「張家?哼!沒有老子哪來的張家?我把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你不名一文的兒子為的是什麼?當初結婚的時候我是怎麼囑咐你們的?你們又是怎麼對我女兒的?這些年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跟你們計較,為的是什麼?還不是這個孩子?現在你跟我講規矩?」江中恆瞥了眼木然的張世峻,「老子就是規矩!老子決定了,不管男女,只要是似玉的孩子就都是江家的,你們張家沒份!」
張父一听這話急了,推搡了兒子一下,「世峻,你倒是說話呀!」
張世峻淒然一笑,搖搖頭。當初岳父答應把似玉嫁給他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他也了解岳父的脾氣,這是不可能改變的。
如今能擁有似玉的孩子他已覺是上天垂憐,心中謝遍了所有的天神,不敢再奢求其他。
神馬都是浮雲,只要似玉在他身邊,能陪著自己的孩子長大,他別無所求。至于這些孩子姓什麼的小事,根本無關緊要。高等教育教給他的不僅是書本上的知識,更是開放的世界觀、價值觀,那些傳統的老東西,他不堅持。
張父在江中恆得意的淺笑里蹲在地上,抱著頭,「哎呀——這都是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爸爸你怎麼了?」睡醒的江似玉在江若岩的攙扶下站在樓梯的轉角處俯看樓下,怯怯地問公公。在看到父母時臉上一亮,「爸、媽、二媽、小媽,你們怎麼來了?」
薛蓮見到女兒面上一喜,立刻上樓,蹭蹭蹭地,步伐是愉悅而歡欣的。
來到樓上,薛蓮一把揮開江若岩,拉著女兒的手左看右看,最後視線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你這孩子也太粗心大意了,都四個月了才剛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可以給媽打電話嘛!」
江似玉只低著頭不說話,就這一下薛蓮就住嘴。
「大媽!」江若岩撫著被刮疼的右手喊了聲。薛蓮沒有答應,視她如無物,拉起女兒走下樓。
江若岩聳聳肩,對這種事見怪不怪,跟著下樓。
江似玉成了焦點,全家人的寶貝,每一個人都對她殷勤得不得了,恨不能將全世界都給她。
雖然知道沒有人理她,大家都忙著關心大姐,但禮不可廢,該有的規矩還有要的。她依次跟長輩們打招呼,「爸、媽、小媽!」
將大女兒拉到身邊噓寒問暖的江中恆對二女兒的問候恍若未聞,只以眼角的余光掃過,這一眼含著警告、不滿、不屑,比北京最冷的天氣還冷。眼波一轉,對著江似玉卻是春風和煦、春光燦爛,暖的有些虛幻。
何戀戀倒是很有空閑,說了兩句討江中恆歡心的話就把精力放到江若岩身上,畫著濃紫眼影的媚眼在貼著縴長假睫毛的陰影里忽閃,唇邊的笑蕩著虛情假意,手插在黑色哈倫褲褲兜里。「喲——我的女主角怎麼有空來照顧似玉?我說小岩啊,你放著這麼好的資源不用,大好的新聞就這麼涼了多可惜,再說就憑你的模樣、身材,入主演藝圈的話肯定大紅大紫。」
這只騷狐狸,不害人會死啊?
江若岩已經接到爸爸和大媽殺人的眼光了,予以回擊,「小媽客氣了,我再怎麼樣也比過您當您的風光,听說您還得過金鳳獎最佳女配角提名呢?」
打蛇要打七寸,小媽當年為了獲獎接受評審的潛規則,被新聞媒體爆出來才毀了前途,匆匆嫁給爸爸做了小四,這是她永遠的痛。果然奏效,何戀戀臉上青一陣兒白一陣兒,好半天沒說話。
屋子里的人心思各異,臉上雖笑著,心底卻不知什麼顏色。落地窗外的天卻是暗沉沉的,許久不見陽光,也沒有雲,只有青色的天,和飛旋翻轉的風相和,像是在為每一個人的結局伏筆。
結局是什麼呢?一縷風從窗縫擠進來,吹動厚厚的鏤花窗簾,遮擋著,看不清楚。
幾朵雪花飄落窗邊,不多時,院子里已經白茫茫一片。很難想象,這樣潔白冰冷的花,孤傲不可一世,唯有寒梅可以與之競艷的雪花,竟是從陰暗的雲際落下來的。黑與白都是大自然賦予的,而人心,卻是自己選擇的,紅與黑,在一念之間。
從什麼時候開始悲春傷秋了?這不是她的風格!江若岩拉回思緒,壓抑下心中隱隱的不安。
江似玉沒多久就乏了,張世峻立刻緊張起來,要她上樓休息。江似玉坐久了,腿有些麻,驟然站起來身子一搖,又坐了回去。
「似玉——」張世峻飛奔過來,提著嗓子問,「怎麼了?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江似玉自從知道懷孕之後情緒不穩定,被丈夫一問竟流下兩行淚珠,撅著唇,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拖著重重的鼻音嬌嬌地說︰「我……我腿麻了……」
「沒事!沒事!我幫你揉揉就好了!」張世峻說著就蹲子,將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按摩起來。「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世峻!你這是做什麼?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給老婆……你看看自己想什麼樣子?」張父暴怒,被張母拉走。
「唉——似玉就是命好,嫁了個這麼疼她的丈夫,還說什麼感情不和,我看明明就是如膠似漆嘛!連肚子都這麼爭氣,結婚十年都沒信兒,如今恆哥一說要分家產接著就懷上了。大姐,你真是好命,年紀輕輕就要做外婆了。」何戀戀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紅著眼說。
江似玉聞言一震,抽回擱在丈夫膝上的腿,繞過滿臉紅暈的丈夫,拉著江若岩上樓。
江中恆白了她一眼,手上的茶杯重重摜在桌子上,喝道︰「你沒事就出去給似玉買點補品補補身子,少在那里嚼舌根!你們三個都給我听好了,這是我們江家第一個孫子,都給我把似玉伺候好了,要是她有什麼閃失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也別給我打什麼歪主意!」
薛蓮掃了垂頭庭訓的小三、小四一眼,得意地揚著下巴挽著丈夫的手臂走進客房,美艷年輕的秘書被留在了原地。女兒爭氣,做媽的也跟著揚眉吐氣。譚倩和何戀戀將自己的情緒掩藏好之後抬起頭,相視一笑,對對方哼一聲,分頭出門頂風冒雪去為江似玉買補品。
來的人太多,別墅根本住不下,江中恆留下薛蓮在家里照顧,自己帶著譚倩、何戀戀和女秘書住到江家在北京的那棟別墅。
從他們帶的行李來看,短期內他們不打算回去了。倒是傷心不已的張父張母第二天就回老家了。
江弄瓦听說大姐懷孕也興沖沖跑來,一時間,江家所有成員聚齊,江中恆心情大好,定了酒席,大宴家人。
好事近了,江家和張家兩家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悅當中。
連日陰霾終于晴霽,冬日里難得有個和暖的天氣,暖融融的陽光透過透明玻璃照在身上更覺憊懶,若不是有花香飄過,真的就要睡著了。江若岩陪著大姐在四樓新落成的溫室曬太陽、打理花草,說是陪著,也是江若岩干,她在旁邊坐著說話。
張世峻很有心,那天大姐只不過隨口說想看花,接過第二天他就派人來蓋了這座玻璃花房,移植了各色名花,蘭花、百合、玫瑰、郁金香……不下百余種,各種顏色,各種姿態,競艷逐芳,猶如留住了四季。
樓下人多噪雜,大姐總是一吃完飯就拉著她躲進這里,消磨時光。喝喝茶,听听音樂,有時候一整天都不下去。張世峻知道了之後就買了張床搬上來,說是給大姐休息的。
有時候她在想,真不明白張世峻愛大姐什麼,是什麼樣的感情可以讓他卑躬屈膝到這種地步,幾乎卑微的地步。那天當她躲在二樓角落里听到他同意讓寶寶姓江的時候她簡直想啐他一口,這樣沒骨氣還算是個男人嗎?
可是當她看到他投注在大姐身上那種想愛不敢愛,明明深情似海卻又要裝作淡如潭水的眼神。當她從他助理那里知道公司里有對他示好的女同事被他開除或派往分公司,他從來沒有沾染過那些女人。她的心亦不免動容,若是憑二十四孝老公的話張世峻肯定會折桂的。
大姐這樣水做的女人,花一般的風骨,玉也似的脆弱,合該就是生來被男人保護、疼愛的,也只有張世峻這樣痴情、自制、溫雅的男人才能與她相伴。從安逸、舒適的角度來說,爸爸為她挑的這一門婚事是對的,至少要比當初大姐喜歡的那個畫家要強十倍百倍,听說那個畫家後來娶了位教授的女兒,本想借著教授的提攜平步青雲,但是一直不溫不火,時至今日也沒有實現當初跟爸爸夸下的豪言壯語,抑郁不得志,結婚後被發現有暴力傾向,經常把妻子打得鼻青臉腫,妻子不堪忍受毅然離婚。如果大姐嫁給了那種男人恐怕也要以這種悲慘的結局收場吧?
還是爸爸有眼光,懂得為大姐謀取最好的幸福。
那她呢?爸爸是否也為她精挑細選考察過雷厲風或是她前三任男友?應該是沒有的吧?還記得爸爸當初命令她結婚時的話,「雷厲風這小子不錯,你給我好好把握!也不看看你的死樣子,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拒絕?你有什麼資格?要不是你大姐嫁的早,這麼好的男人也輪不到你!」他的心里只有大姐,她不過是江家的賠錢貨而已,連丈夫都要先緊著大姐。
大姐的命真好!江若岩鋤著花圃中雜草的動作停了下來,眼楮盯著江似玉若有所思。
大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壯,縴細的身材日漸豐腴,白皙被紅潤取代,倦怠的神情也漸漸轉好,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祥和靜好的柔麗氣質。張世峻請了專門的家庭醫生定期來為她檢查、調理,孩子的也發育得非常好,爸爸和大媽每天樂得合不攏嘴,已經開始為小寶寶想名字了。
從一開始的戒嗔戒恐到以後的應對自如,江若岩對姐姐的照顧沒有因為三個媽的到來而放松,即使面對大媽的視若無睹,小媽的冷嘲熱諷依然我行我素。
不知為什麼小媽對她的敵意越來越深,笑容都掩飾不住,尖酸刻薄諸多挑剔之後總是會流露一種充滿殺機的可怕眼神,好像吃人的獸,張開長滿獠牙劍齒的血盆大口冷看著她。
除了小妹的事她自己沒有得罪她,除了正常的言語上沖撞幾句再無其他,何以她會這樣濃烈的敵意?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小媽已經很久不問小妹的事了,還打電話要小妹回家住,說不再逼她相親、找對象了。可是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所以不顧小妹的強烈反對又把她送回李拓疆家了,至少她在李家會讓她安心,李家人把她當做寶貝一樣疼,絕對比待在小媽身邊強。
沒有去探詢的意願,身在大家族的悲哀誰也躲不過,縱然不諳世事如大姐也不能幸免,何況是不被期待、不受寵愛的她?
那又如何?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她江若岩是不會被她幾個眼神嚇到的!
說曹操曹操到,這不,小媽端著一盅補湯上來了。
爸爸的態度就是三個媽媽的風向標,小媽絕不會對爸爸以外的人浪費感情,現在為了討爸爸歡心自然百般討好大姐。江若岩撇了撇嘴,對她的殷勤不以為然。
何戀戀搖擺著縴細的水蛇腰款款生姿地上來,笑得比花還燦爛無害,可是江若岩總覺得那是一朵帶有劇毒的曼陀羅花,美麗的皮囊下藏著要人性命的毒素。她扯開嗓子,「哎呦!似玉啊!你怎麼不躺著休息,起來了呢?快!快躺下!你身子不好,應該多休息!」
修剪一株梅花花枝的江似玉看到她來,放下手中的剪刀,拉了拉肩上的白色羊毛披肩跟何戀戀淡淡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溫室里的氣溫常年保持在攝氏22度,雖不至熱到冒汗,但絕不會冷。江若岩沒有漏看姐姐的反應,從花圃中出來,換下橘紅色膠皮靴,洗淨了手,走過來。
何戀戀將雞湯端給江似玉,坐在舒適的布藝碎花沙發上,翹著穿著時下最流行的黑漆皮過膝長靴,笑意收斂,眸色一沉,說出來的話一如往常般,疏淡著刻薄,「小岩也在呀?怎麼雷上校養不起你嗎?該行當起花匠了?這素質低的人啊生的孩子資質也差,就算是上班也就只能做做助理、花匠這些低下的工作,說出去給我們江家丟臉!」
正撫著小月復的江似玉听到她的話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眼楮一眨,兩顆淚珠滾下來,戚戚地說︰「小媽你怎麼這麼說?我只不過是閑來無事解解悶而已,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我沒想過要改行當花匠啊?嗚——」
江若岩瞪了何戀戀一眼,過來拍了拍大姐的背安慰。
何戀戀忙著辯解,沒有理會江若岩的挑釁。「似玉你別多想!我隨便說說的,你怎麼當真了?這孩子?再說你是我們江家名正言順的孩子,又是你爸爸指名的繼承人,我怎麼會說你呢?」
「是呀!大姐,你不用多想,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戲子才是素質最低的,我們好歹也是正經人家。小媽你說是不是?」江若岩吃定了小媽不敢惹大姐生氣,笑得要多明媚就有多明媚,存心要氣死何戀戀。
何戀戀自討沒趣,灰溜溜地走了。
江似玉吸吸鼻子,在妹妹的引導下調整呼吸,調適心情,不讓不愉快的情緒長久佔據,一切為了月復中的寶寶讓路。
「姐,你別理她!吃好喝好,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是正事,其他的不要管!她就是嫉妒你懷孕將來能得到剩下的那些股份!」三個媽媽打的什麼算盤她心里一清二楚。
而且這樣的事恐怕還會愈演愈烈,她媽和小媽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眼睜睜看著股份被大姐一人獨攬的。
她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準,她到希望自己的預感不會應驗。
晚飯是極豐盛的,由于大姐已經過了反應期,食欲也跟著好起來,所以,所有名貴的補品都端上餐桌,燕窩、魚翅、蟲草
爸爸坐在主位,三個媽和美艷女秘書分列兩旁,然後才是大姐和她,對面是張世峻。
晚上,直到大姐睡著了,她關上燈,只留一盞昏黃的壁燈,關上臥室的門出來。路過守在門口的張世峻身邊時,她對他詢問的眼光點了點頭,走回自己的臥室。
有人!
房門剛一打開她渾身的細胞都擴張起來,警覺地往房間一打量,提著的心放下來,就著窗外如洗的清亮月華看清了來人。她打開燈,撫著怦怦的心口嗔怪道︰「媽,你嚇死我了!怎麼也不開燈?」
坐在沙發上灼灼瞅著她的正是她親媽,譚倩。
譚倩陰沉的臉色比窗外的夜還要黑,還要陰郁,她略顯富態的身形在雪白的牆上投下黑沉沉的影子,似張牙舞爪的怪物,伴著一陣簌簌聲。
打了個冷戰,江若岩走到窗邊關上半開的窗,那被風吹起鼓動的素色碎花窗簾不再為譚倩助威,偃旗息鼓靜靜伏了下去。
「嚇死你?你這麼有本事還怕人嚇嗎?靠上你大姐這棵大樹就連媽也不要了?還是你以為似玉能給你分一杯羹?」譚倩翹著腿斜睨著不爭氣的女兒,卸了妝的臉浮現淡淡的幾條皺紋,脖子上的贅肉耷拉下來,一圈一圈,和平時路上隨處可見的婦人沒有兩樣,沒有了化妝品的遮掩反而更人性化。沒來由的,江若岩竟覺得這樣的媽媽前所未有的親切,除去她臉上可怕的表情的話。
不用問也知道又是為了大姐的事,大姐的懷孕對媽和小媽是個巨大的打擊,倒是她們近日來平靜的反應令她頗為不適應,看來是爸爸的警告奏效了。
她沒說話,坐在譚倩對面。
「你結了婚把腦子也結傻了是不是?自己不努力生孩子給我跑到這里給似玉做保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這是把錢往外推啊!」譚倩過來揪著女兒的耳朵壓著嗓子吼。「似玉的孩子要是生下來江家還要我們母女的立足之地嗎?你腦子進水了嗎?這時候你應該要動動腦子讓她生不下來,而不是照顧她,你懂不懂?你應該像何戀戀那個狐狸精那樣時不時嚇嚇似玉,讓她情緒不穩定,心情不好,這樣流產的幾率就大。你知不知道現在誰最開心?你大媽!你看看她那張老臉都樂成什麼德行了?」
原來小媽打得是這種主意!太可怕了!用心不可謂不嫌惡,心腸不可謂不歹毒。也真虧這些女人能想出來!用這種手段去對付一個未出世的嬰兒,她們也都是有孩子的人啊!
江若岩掰開媽媽的手將自己的耳朵解救出來,坐到離媽媽較遠的位子上,捂著又紅又熱的耳朵。以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大媽是爸爸名正言順的合法妻子,大姐是爸爸最疼愛的孩子,指名的財產繼承人,爸爸擺明了就是要把那百分之三十股份給大姐,只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為什麼你就是看不透呢?我們現在有百分之十已經足夠你後半生花的了,何必再去爭呢?大姐她是我的親姐姐,我怎麼能對她做壞事?我勸你不要動這種腦筋,不然爸爸是饒不了你的,到時候一分錢也不給你也是有可能的!」
譚倩嗤笑,「富貴險中求!我這二十多年來給他當小三忍受父母責罵,親友指點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錢嗎?到手的鴨子我絕對不會眼睜睜讓它飛走的!你以為老娘是笨蛋呢?我當然不會親自動手,你去!我看你跟那個姓張的小保姆挺熟的,讓她做!做完之後給她一筆錢讓她躲起來,神不知鬼不覺,你爸爸知道了也不會怪到我身上!」
簡直瘋了!江若岩一從未有過的眼光看著媽媽,仿佛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她以為她只是感情寡淡,她以為她只是有些貪錢,她以為她只是不愛她,不曾想她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為了錢,可笑的錢,連一個無辜嬰兒也不放過,甚至要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心,一陣抽搐,明明關上了窗子,為什麼冷風還是這樣刺骨?江若岩冷得渾身打顫。
「這是打胎藥,你讓小保姆每天放一點在似玉的飲食里,直到似玉掉胎為止,神不知鬼不覺。」譚倩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紙盒扔給江若岩,見她神色有異,臉上的陰沉狠辣隱去,換上一副慈愛的面孔,嗓音也潤上一層糖蜜,低柔和煦地說︰「傻孩子,媽這麼做還不是為了我們以後打算?媽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活幾年?到時候還不都是你的?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你不想想,你也是你爸爸的親生女兒,憑什麼似玉結婚就可陪送百分之五十的嫁妝,而你就只有百分之十,而且要到你爸爸去了之後才能生效?我們不爭的話就什麼也撈不著了,你怎麼就不開竅呢?」
江若岩瑟瑟地拿過那盒藥,幾乎要捧不住,仿佛有多燙手似的。站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譚倩訝異,跟著上前。看到女兒正把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中藥粉末倒在馬桶里沖走,一個箭步沖上前。無奈為時已晚,整盒藥已經盡數被沖走,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盒子了。
譚倩怒不可遏,將搶奪來的盒子扔在地上,反手向江若岩臉上甩去。
江若岩不再是逆來順受的乖順女兒,臉色一沉,抓住媽媽的手,甩下去。
譚倩揉著被女兒抓疼的手腕冷笑,「好啊!你長本事了!結了婚有人撐腰了是不是?」
「我說過不再忍受你!既然你不當我是女兒,那我也沒必要當你是媽,這種髒事不要來找我!我是不會助紂為虐的!我勸你也不要再動歪腦筋,不然我就把今晚的事告訴爸爸,你可以想象後果如何。剛才的對話我已經露了音,不信你大可一試!」江若岩揚了揚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來的手機。
怒不可遏的譚倩沒有料到她會對付自己,發瘋一樣撲過來要搶手機,江若岩怎會讓她得逞,將手機重新裝入口袋,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肆虐。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驚動了爸爸我就算想幫你說好話也怕是不能了,有人來了!」江若岩眼神飄向門口。
譚倩撤回手,悻悻地走出去,臨走前拋下一句「死丫頭!你早晚會後悔的!」
關上門,落鎖,江若岩背倚著門板喘息。淚,從腮邊滾下,一顆,一顆,又冰又冷。
恐怕從今以後她們母女就形同陌路了。
雖然媽媽不愛她、不疼她,但終歸心里有個依托。而現在,以後,連這也沒有了。
擦干眼淚,走到落地窗邊,不知道雷厲風在做什麼?也在看著同一片月光嗎?他那方明月一定格外明亮。他是不是也在想著她?
這個時候她唯一想到的只有他。她也只剩下他了。
幸好有他。
幸好有他,有他在身邊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寧謐的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裹著淡淡的銀色,莫不是下雪了?江若岩仔細看去,卻原來是如練的月光惹的禍。
尚未盈滿的月兒稱不上很圓,孤零零掛在天上,天際的雲濃重厚沉,靜靜地漂浮,把月兒遮住,夜就暗下來。
原以為今夜就這樣結束,月兒就這樣隱沒,她靜靜地站在窗前,等待。終于,漫長的漆黑過去,烏雲退散,月兒又重新回來。
這就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吧?她守著夜空能復見月明,守著媽媽能見慈愛嗎?她茫然在窗邊站了好久,好久。
對著手機發了半天呆,終于撥下最熟悉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她卻只是沉默,在听見第一聲喂的時候就淚流滿面。
「小丫頭,怎麼不說話?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雷厲風飽滿的精神竟不像是從睡夢中驚醒,濃濃的擔憂挺起來格外溫暖。在這嚴寒的冬季,不至于讓她冰封在這寒冷刺骨的家里。
「小丫頭,說話!江若岩!你到底怎麼回事?」雷厲風急了,聲音也拔高了許多。
可以想象他此時氣急敗壞的樣子,鷹眸微眯,劍眉倒豎,薄唇輕抿,俊臉微寒,表情嚴肅而冷酷,卻也恁地迷人。江若岩不想將自己的情緒傳遞給他,令他擔心,家里的事情他也解決不了。將手機那遠一點兒,深呼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唇邊挽起一朵笑花,故作輕松愉快地說,「雷厲風,你睡了嗎?」
雷厲風終于放下心來,埋怨道︰「小姐,現在凌晨三點,我不睡覺還能做什麼?怎麼這麼久不說話?」
「剛才不小心按到通話鍵了,人家睡得沉沒听到嘛!」江若岩撒嬌。
「嗯哼!」雷厲風也听出了她聲音與平常不一樣,相信了她的話。聲音一低,幽然道︰「有沒有想我?」
「想!」江若岩從來不吝于表達自己的情感,果斷地回答。「雷厲風,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大姐懷孕了耶!」
「哦?那替我恭喜她和姐夫。你呢?有沒有消息?」雷厲風笑著問。
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一再強調她年紀還小不急于要孩子,他們也一直在做避孕措施,怎麼一轉臉就滿懷期待地想要孩子了?真是搞不懂男人的心思!
幸好她還沒有,不然一定也會引起一場巨大的風波,招架視她如草芥的大媽和笑里藏刀的小媽,還有那個為了財產可以犧牲一切的媽她可沒有那個精力。光這樣看大姐都覺得累。
沒有爸爸的保護和張世峻的殷勤照顧,憑她一個人想要在群狼環伺中照顧好一個孩子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見她沉默,雷厲風收起玩笑,正經八百地說︰「那你要提醒你大姐主意一點,你的那個小媽是個狠角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有,你也要當心一點,不要被她算計了。」
連雷厲風也看出來了,看來小媽已經明目張膽、肆無忌憚了。江若岩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對了,郝秦壽最近有沒有找你麻煩?你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帶林森一起,在家里也不可以麻痹大意,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保全公司有個武術訓練班,你可以去學習一下。」
「不用了,郝秦壽最近很老實,沒有找我麻煩。我搬到大姐家照顧大姐,家里有許四多和阿森,很安全。我也出入有阿森陪伴,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時間不早了,你再睡一會吧!我也要睡了。」江若岩邊說邊打了個呵欠。
听到她的哈欠聲,雷厲風朗聲一笑,輕輕道了聲晚安,等著她掛電話。她也不肯先掛,兩人不覺同時笑出聲。
「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掛好不好?」江若岩記起某部電影里的情節,笑著提議。
「好!」雷厲風這樣說,听到她數完三仍舊堅持等到听到「嘟嘟」聲才意猶未盡地掛上電話。
唉——今晚是別想睡了。他披衣下床,忽而想到什麼,拿起電話撥了個個號。
阿嚏——睡的正香的林森打了個噴嚏。
而掛上電話就一夜好眠的江若岩卻沒想到一件又一件足以毀滅她們家的大事正在悄悄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