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初一十五,可以休息三天。
這應該是沒有記錯,白穆歡是這麼說的。
于是紫依坐著呂樂的船去了幾次碧海千浪的藏書閣,跟著花枝在一些不是很知名的地方聊天閑逛,就是沒敢去橙琴那里串門。
這幾日專挑呂樂的船坐,給了幾串銅珠。他很是高興,還給了紫依一張傳呼牌。
可別小看這麼小小的一塊小木牌,如果小妖精不樂意,就是搶也拿不到。據說有了一個小妖精的傳呼牌就可以隨意傳喚小妖精差遣。話是這麼說的沒有錯,但對于想賺錢的小妖精來說,這就只是對可信任客人的一種拉攏方式,不過傳呼牌這種東西仍不是輕易就可以出手的,小妖精對這種東西終究是看重的。
至于花枝,死都不改對紫依的稱呼。雖然在其他人面前他還是會給紫依點面子,避免叫得盡人皆知,但紫依卻努力和跟多人分享他的名字,以至于他都不敢把紫依往人多的地方帶,盡走沒些個人影的地方,還美其名曰這是帶紫依去她平日里看不見的風景。
信他?怎麼可能?
有時回桃花萬象會莫名其妙地路過橙琴他們的住處,紫依可不知道自己原來對茅草屋有這樣深切的熱愛。每逢路過,就是踫不上那對橙家兄妹,反而總能踫上剛串完門的綠蘿。
綠蘿每次都會跟紫依一起走走,順便暗示橙琴的氣消了幾層。對于這樣善解人意的綠蘿,紫依總是喜愛得不得了。不過綠蘿就是不喜歡紫依的直白。
每當紫依說,好綠蘿我真實太喜歡你了。她就害起羞來,甚至在第一次听見時還掩面逃走。
這一切林林總總算下來也算有個五六天的樣子,今日便是十五。一想到還可以再閑上兩日,紫依心里總是高興的。
反觀白椴倒是很見不慣她的散漫,一逢見面就問︰「你怎麼還不去上課?」翻來覆去就那麼一句,似乎打定主意就只說這一句,大有想趕紫依走的意思。
這幾天沒見到白華,紫依還有那麼點點想念。
也說不上原因,就只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想看到他,越來越想掀開他頭上的帽子,一睹真容。就像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誘惑著,難以控制。紫依也知道這樣的想法總歸是有些突兀,也不敢任由其發展,只好悄悄克制著。
花枝本來就知道紫依的住處,有事沒事的就來找她。
白椴第一次見到他時眉頭緊皺。
紫依很懷疑他是不是想直接用手里的掃帚將花枝打出去。不過他沒有,估計也是想起來以前跟花枝見過一面。
「你和這廋妖精熟?」
「熟吧。不算生。」
問過紫依,白椴提著掃帚進了白華的屋就沒再出來過。
不過也是,一般七大氏族的人多是與大氏族或小氏族來往,跟妖精類的總是有隔閡在,除了一些互惠互利的交易,基本就沒什麼之外的交往。若有什麼較為親密點的關系,也只是個別而已。
這會兒花枝又來找紫依,伸長了脖子往屋里看了看,腦袋在窗戶上一晃,兩眼斜了她一下,問道︰「誒,那個掃地的白族人呢?」
「他不是掃地的——你進來坐會兒嗎?」紫依把屋子的門打開,走出去就看見趴在窗戶上的花枝。
花枝直起身子,一頭長發迎風飛起。
在紫依看來,這倒是給他平凡的面容抹上了幾絲瑰麗。
「怎麼,是不是突然覺得我比之白華要好看許多?」
「休要胡說,你小小一花枝怎麼比得上月懸高空清華流轉?」
花枝賊眼一眯,看著紫依笑得十分奸惡。
紫依覺著不對,回頭一看,白華遮了眉眼站在身後。
他的頭微微轉向紫依,好像剛出門,看樣子似乎有那麼點怔忡。
紫依轉過身,對著白華,嘴里結結巴巴地問︰「白華,你……你什麼時候,在屋里的?」
「一直都在。」
他說他一直都在,可紫依這些天就只看見掃地的白華,沒有看見他,當然就以為他不在。也因此說話的時候難免沒個遮攔,一時沒了拿捏就來了個直抒胸臆……
為了避免尷尬,紫依勉強一笑,拖著花枝就往桃花萬象的路口跑,一邊跑一邊對白華解釋︰「我們出去玩了,回見。」
「你這是在干嘛?」
一溜煙兒跑了老遠,花枝才卯足勁兒把紫依拉住,讓她停了下來。
「你不是又要帶我去看什麼好地方嗎?」
紫依故意忽略花枝的本意,想叉開話題。
「死女人,別以為我眼楮是白長的,你那點心思,和那群見了白華就像蒼蠅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好你個花枝,嘴里不積德是吧。看我不把你那棵樹的枝條給拔光!」
說著紫依便氣呼呼地在眾多桃花樹前打起轉起來。
她可記得前兩天為了能準確找到花枝藏身的樹,便在他的樹上纏了根紅布條。當時那家伙還特別高興,直說這是個好辦法。
的確,這就是個好辦法。
「紫依紫依,別生氣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花枝才會正經叫紫依的名字,「我就是來找你一起去個好地方的,一路吧一路……」
花枝臉上賠笑,手上急忙拉過紫依的手臂,直直朝桃花林外拽去。
這下可是該輪到紫依偷笑了——桃樹那麼多,壓根兒就不可能輕易找到他的那顆在哪兒,就算知道那位置離桃花萬象的入口很近,可這會兒離入口也遠著呢!
花枝有時說話直白得嚇人,很是讓人難以招架;可相處了些日子,紫依也知道怎樣讓他有所顧忌收斂。其實這兩人也只是嘴上斗狠,真要做壞事還未必下得了手,都是嘴硬心軟的人,哪有那麼多險惡心腸?
和他這麼一鬧,一天也就差不多沒了。紫依送他回桃花樹後,偷偷把纏在樹干上的布條解了。
有時這麼一想,似乎也不能算是個好主意。
回到屋前,紫依先從窗戶上看了看——屋里點了燈,白椴又在掃地。
開門進去跟白椴打了個招呼便問他︰「怎麼最近你老在掃地?」
「見不慣?」
白椴睨了紫依一眼,語調微揚。
「呵呵,不敢不敢,只是好奇是什麼勞您大駕,做這些瑣碎事的?」
「華。」
白華讓他做的,沒听錯吧?
紫依怎麼沒有看出來白華還有整人的天賦?雖然他們住的這房子從外部來看是破損了些,可內里其實都有潔淨類法術維系清潔的。根本就用不著日日清掃這麼麻煩。
可是紫依哪敢問哪敢說呀,就怕一多嘴就在這兩人面前落下一個挑撥離間的罪名——沒準兒,白華那是別有深意呢?
總之,白椴是個她不大敢招惹的人。
于是紫依迅速地說了句「我休息去了」,便進了自己的臥房。
轉眼第二日,紫依起了個早,直至出了大門也沒看見白華白椴。不過紫依可不打算逗留,今天可是計劃再去藏書閣的。
一到碧海千浪的邊緣,就看見幾丈高的海浪迎面撲來,嚇得她往後直退,一不留神竟摔坐在了地上。
哪知時運不濟,這一幕恰巧被剛到的黃駱飛看見了。
這人很是討厭,也不顧同窗之誼關心一下,一來就蹲在紫依耳邊問︰「你不知道岸邊有法障?」
這帶著不明笑意的話音一落,紫依便看見比一堵牆還高的巨浪在靠近岸邊的時候,突然被一股無形之力打碎成無數水花,片片凋零,落回了水中。
想到上次藏書閣的事,紫依深以為黃駱飛這人是十分的不可靠,說話就不會說個全,大有隔岸觀火,靜候好戲的意思。
拍拍塵土站起來,心里很是別扭的紫依看著他︰「你是去藏書閣?」
「對——看來紫依跟我一樣沒有住在碧海千浪呀,這近水樓台的人恐怕沒我們這麼奔波吧。」
完全沒有要同他搭話的意思,紫依閉緊嘴不說話。看他知趣地自己先上了走廊,紫依立即決定坐船。
馬上在腰間的荷包里找出呂樂的牌子,對著喚了三聲「呂樂」,便听見身旁又出現了黃駱飛的聲音。
「你居然會有小妖精的傳呼牌!還真是不簡單。」
這還真是陰魂不散。
「簡單,常坐就有了。」
「哦?看來我還得多坐點船呢。」
手里的小牌子振動了一下,紫依知道是呂樂的回復,他就快來了。
眺望著海里的船只,耳邊傳來黃駱飛喋喋不休地詢問,紫依卻一個都不想回答。
「你和那小妖精交好?」
「你坐了多久的船?」
「他怎麼會把傳呼牌給你?」
「你花了多少銀錢?」
……
看見呂樂出現,紫依興奮地揮了揮手,同面對黃駱飛的木頭樣判若兩人。
船一靠岸,紫依就迫不及待地上去了。
黃駱飛跟著也要上,呂樂卻制止了。
「你上來干嘛?」
黃駱飛大方一笑,從懷里掏出一串銀珠晃了晃,說道︰「當然是坐船了。」
呂樂一見銀珠,兩眼頓時放光,可隨即又有些為難得看向我。
紫依的表情很明顯,不想跟黃駱飛一起。可是小妖精從來賺錢就不容易,很難得遇見這樣大的賺錢機會。
呂樂有些祈求地看著紫依,紫依猶豫了很久才點頭。
可惜紫依是沒料到黃駱飛是個會給自己拆台的人。
這人上船給了銀珠,張口就說︰「給個傳呼牌吧。」
只見呂樂臉色一變,黑著臉掄起槳櫓一竿子把他拍到岸上,一把將手上的銀珠扔了過去,嘴里還余怒未消地咒罵了一句「不要臉」,瞬間就將船開到了水中央。
原來呂樂也是個會法術的。
驟然停在水中的小船隨著浪濤起起伏伏,有時落在浪尖上被推開一段距離,有時被卷起的巨浪裹住,從中間的空洞穿過。
呂樂氣呼呼地盤坐在船里,似乎忘了要送紫依去藏書閣,只顧生著悶氣不搖船。
半晌,他才開口︰「那個人真討厭。」
紫依點點頭,那黃駱飛確實惹人厭。
「我們小妖精的牌子貴如性命,豈是能用銀錢買的?這般做法豈不是輕賤我呂樂?」
也是這時,紫依才隱隱感到,手中的小牌子對呂樂來說是何其重要。
若不是萬般的信任,何以將貴如性命的東西輕易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