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雨摔下台階的那一剎那,上官悠菱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然而為時已晚,陽雨已經滾到了台階最下面。
上官悠菱被嚇壞了,慌張地四下看看,確定沒人看到是她推的陽雨。抬腳慌慌張張地往白曜的方向跑去。
「曜……」
「悠悠,怎麼了?」白曜看到上官悠菱慌張的神色不免有些擔心。
「陽,陽雨……陽雨掉到台階下面去了……」
「什麼?!」
大家慌忙地跑到台階那里,發現穿得太厚的陽雨正在笨拙地掙扎著要坐起來,那樣子,像極了一只在冰面上滑到了的北極熊。于是,大家都沒hold住,全體爆笑了起來。
陽雨听到了笑聲,停止了撲騰。原本戴在鼻梁上的大眼鏡,在陽雨摔下台階的時候被摔在了一邊。沒有戴著眼鏡的陽雨,眼楮里似乎有某種東西要迸發出來,只是沒人注意。在白曜忍著笑走下台階來扶起她的那一剎那,那絲異樣也瞬間不見了蹤影。
「你沒事吧,沒摔著吧?」白曜溫柔地問著。
陽雨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只是搶過了白曜遞過來的眼鏡,匆忙地跑回了自己房間。之後便一直沒有再出來,不管白曜和歐陽月怎麼叫門,就是不開門,也不應聲。
開始大家也沒在意,只當她是在使小性子,直到晚飯了她還沒出來,東方秀惠這才覺得不對勁兒。以往再怎麼使小性,陽雨飯是絕對不會不吃飯,而且還會比平時吃得更多。用她的話說就是,「敢給我氣受,看我不吃垮你家」!
見陽雨一直不肯下樓吃飯,鄒敏生氣了,下令當時嘲笑過陽雨的,全部上樓去給陽雨賠禮道歉,把人哄下來。
一群人在門外鬼哭狼嚎了半響,陽雪的電話響了,是陽雨。陽雪忙示意大家安靜,然後接通了電話,準備先哄哄,再批評。可剛接起來,人就給嚇愣在了那里。
電話里只說了一個字——
「滾」。
然後就掛了。
同樣是陽雨的聲音,可是這個語速、音色,還有不含感情的口氣,以及那仿佛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場,陽雪已經整整兩年沒听到過了。
「小雪姐,你怎麼了?」
陽衛國推了發愣的陽雪一下。陽雪回過神來,定了定心,強笑道︰
「沒事,她說她不想吃,讓我們先吃。」
陽雪自己沒注意,所有人都沒注意,陽雪的冷汗都已經出來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所有人都尚在睡夢中,陽雨就下樓來了。眼楮又紅又腫,應該是哭了很久。
她打開門,走出陽家,走出院子,沒有任何照明工具,就這麼借助雪光,一直沿著大路,走到了一條小路的分叉口,又一直沿著小路,走到了一個小樹林里。
這是她小時候經常來的地方,屬于她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靜謐的四周,光怪陸離的枯樹,在尚未亮起來的天色中顯得格外詭秘。腳踩過雪地,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響,混合著陽雨的略顯急促的喘息聲,一點點擴散在空氣中。很快,陽雨發現,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有些急切,像是在追趕著什麼,並且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一回頭,陽雨發現那個人已經在自己身後不遠的地方了。
是白曜。
「這……這麼早,你要去……哪兒?」
陽雨不答反問︰「你怎麼會跟來?」
「我,我從窗戶看到你出門,擔心你,就跟來了。」
白曜的衣服有些凌亂,顯然穿得很倉促。
「你回去吧。」
「你呢?」
「我不用你管。」
波瀾不驚的語速,像掉進水里的冰塊一樣的語調,沒有平常那樣歡快活潑的語氣,反而像沉寂在深海里的石塊,陰涼、冷漠。白曜有些不適應陽雨這樣說話,但還是擔憂地說︰
「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吧……」
「不用。」毫不猶豫的拒絕。
「可是……」
「滾。」
轉身繼續向前走,陽雨的腳步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歇。
白曜在原地站住了,那樣不容違抗的語氣,像是對著士兵下令的將軍。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其實他如果會讀心術的話,他就會听見陽雨心里其實在喊著︰
「跟上來啊,快點跟上來啊……」
最終,白曜好像听見了陽雨內心的聲音,跟了上去。
白曜跟著陽雨走了很久,終于來到一棵粗壯的大樹前面。看上去這棵樹至少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樹干上有高矮不一的三處劃痕。
陽雨蹲了下來,看向最矮的那一處劃痕。
這處劃痕,不是最深的,也不是最淺的,是劃的次數最多的,也是最亂的。
陽雨伸出帶著手套的手,模著那些淺淺的劃痕,喃喃地說起話來︰
「這是我4歲時候劃的。很淺,因為我力氣不夠,劃了兩個小時才劃出這麼深一點的痕跡。」
白曜愣了一下,不確定這些話,陽雨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他傾述。
「我不是陽家最小的孩子,但卻是最沒有用的孩子。爺爺從小就用軍隊的方式訓練我們每一個人。他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長大之後,都會是一個兵,一個優秀的兵,一個身經百戰、忠誠果敢的兵。可是,我卻成不了一個兵。我身子太弱,連最基本的訓練都承受不下來。爺爺恨我成不了鋼,哥哥姐姐笑我沒有用,什麼都不會。
我喜歡過很多東西。唱歌、跳舞、畫畫、演小品,等等等等。可是,沒有一樣是成功過的。唱歌,我的調子從來沒正確過;跳舞,老師都不願意教;畫畫,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到底畫的是什麼……
呵,我還真是沒用。
所以,我在這里做了一個記號。至于為什麼做這個記號,我也不知道。真是想做一個記號,沒有任何用意。
之後我就患上了抑郁癥。
我開始討厭自己,討厭周圍所有。我不想說話,也不想有人跟我說話,觸踫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想法。明明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