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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走後,謝蒼霄打破沉靜︰「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慕沚緘默。

謝蒼霄道︰「她是你妹妹。」

慕沚像木頭一樣立著,許久,牽動粉薄如玉的嘴唇︰「我知道。」

謝蒼霄目光如電,似能穿透他的五髒六腑︰「上一次,我本希望是我想錯了,可如今,那樣的眼神,不是你這個做哥哥所應該有的,你對她,更不能有超出兄妹之外的情感。」

慕沚神經繃緊,袖中的兩手暗握成拳︰「我對勉兒……是真心的。」

謝蒼霄皺眉︰「你們這般,可想過會給慕家帶來什麼後果?」

慕沚倏然抬頭,眸中含著堅定與懇求︰「我與勉兒是真心相愛,我已經決定,無論後果如何,我都會帶她離開!」

謝蒼霄迎視著他毫不退縮的目光,片刻後仰頭,天空幾縷淡雲從眼底緩緩浮過︰「那你有沒有替勉兒想過?她從小錦衣玉食,更是在父母的呵護寵愛下長大,而你,作為她的兄長,卻要帶她走上一條不歸路,受盡一輩子的艱苦與譴責?」

慕沚垂落眼簾︰「我會照顧好她,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謝蒼霄搖頭,語重心長地講︰「你以為帶她離開,就可以平淡度過一生?你們的身份,注定不容于世,堂堂慕家少主,與自己的親妹妹違背人倫,無論你們逃到哪里,都將遭受世人的歧視、唾罵,或許一開始不在乎,但時間久了,你自認勉兒可以忍受得了這樣不見天日的生活?她以後又會不會想家、會不會想念她的父母?」

最後一句,讓慕沚想到那晚她臉上不經意流露出的難過,是的,他可以付諸一切,給她所有的愛,然而他再怎樣做,終究取代不了父母,甚至因為他,硬要讓她割舍掉這份親情,與親人分離,永不相見。

勉兒她,受得了嗎?

謝蒼霄道︰「在我眼中,你一直是個出類拔萃的孩子,你父親對你寄予厚望,日後在江湖上更是前途似錦,你會結識到更多的女子,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你對勉兒不過是沖動所為,根本不是什麼真情。」

慕沚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卻又掩不住其中的情深意摯︰「沖動……怎麼可能,除了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對其他女子動心。」

「那勉兒呢?」謝蒼霄目光如炬,幾乎讓他無處可遁,「你可以保證自己不變心,那又能保證有朝一日,她不會後悔?」

慕沚呼吸一窒,臉色煞白無比。

謝蒼霄字字似刃,對他無不是錐心鑿骨︰「勉兒現在年紀尚小,她自幼與你一起長大,極少接觸外人,在心里,自然對你產生信賴依戀,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對你究竟是男女之情,還是相濡以沫的親情,如果將來她後悔,喜歡上了別人,恨你毀了她的一生,你可負責得起,承受得起?」

慕沚身心俱震,面容仿佛融冰化雪,近乎透明,因為那正是令他一直以來不敢面對,最為恐懼的事。

如果勉兒後悔了……

後悔跟他在一起……

恨他毀了她的一生……

光是想起,心就疼痛欲死,他知道,是他這個做哥哥的該死,對自己的妹妹存了這等齷齪的心思,可是他沒有辦法,制止不了,就像中了世上無藥可解的毒,是心髒上的肉瘤,如果生生割掉,不殘必死,當明悟過來,卻已經遲了,他對她,早已深陷泥足,無法自拔。

他何嘗不清楚,一旦做出這個選擇,他們今後的路,將有多麼的艱難困苦,但他有信心,會給勉兒幸福,會寵她一生一世,只要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傾盡所有也甘之若飴。然而他能保證得了自己,卻保證不了勉兒的心,是老天的捉弄,讓他們錯生為兄妹,體內的血緣成為今生斬不斷的羈絆,世人的唾罵與譴責將會如影相隨,或許有一天,真的如對方所說,勉兒她會受不了,會厭倦、懊悔、怨恨,甚至……喜歡上了別人。而他,到了那個時候,已經什麼都給不了她。

謝蒼霄看著他眼底竭力隱藏的痛色,于心不忍,這個孩子,生來乖巧听話,是引以為傲的驕子,可惜,卻犯下了最深重的罪,深重到他根本無法背負,所以,哪怕是逼迫,也必須狠下心腸,斬斷這段錯誤的孽情。

謝蒼霄平靜開口︰「如果你肯想清楚,這件事,我只當你是一時糊涂,今後絕口不提。沚兒,我與你爹相交幾十年,你是他的兒子,所以,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周圍空氣變得如此稀薄,胸腔里像被千鈞巨石壓制,那樣痛,可又無法宣泄,無法傾訴,仿佛隨時隨刻,會窒息死去。

慕沚的臉龐白若石蠟,慘然無光,好似被陽光一照,便會化成灰燼。他閉上眼,掐的掌心滲出一條猩紅的血痕,良久,終于緩緩啟唇︰「給我……一些時間。」

腦際間,浮現出方才慕勉朝他甜甜微笑的樣子,就像生命中最美的一場夢,明明不可挽留,卻還要貪戀。

他想到,或許是最後一次,她會這樣沖他笑了。

********

謝蒼霄在慕府小住三天,之後返回獨悠谷,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如水,沒有太大改變。

隨著武林大會的臨近,慕勉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緊張,按照計劃,他們將在武林大會結束後逃離幽州,沖破血緣的枷鎖,過上如同普通夫妻般平淡的生活,永不分開。

慕沚待她那樣好,每一天,她都感到甜蜜滿足,幸福得幾乎有些不真實,同時對父母懷有的深愧,讓她白日里一有時間,就多陪在母親身邊,以行動來盡量做出補償。

「小姐。」晚上,秋渡急匆匆地跑進來,跟等候消息的慕勉匯報,「小姐,李順兒剛得的消息,說公子爺已經回來了。」

今天慕沚下午出了趟門,直至深夜才歸,因之前並未跟慕勉說,所以她一直牽掛在心,此時听了秋渡的話,慕勉才松口氣。

其實不過一天沒見,心里就記掛不已,總算是體會到古人那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受了。

她暗笑下自己的傻,想著時辰已晚,還是先讓他早些歇息,盡管心里頭想念,但明天,不是也能見面嗎?

她吩咐秋渡梳洗,準備就寢,但秋渡原地不動,頗為躊躇。

慕勉察覺她神色有異︰「怎麼了?」

秋渡就跟失去底氣似的,聲音變得低如蚊蚋,吞吐道︰「小姐,我听李順兒說……公子爺喝了許多酒……」

慕勉一驚,焦急地問︰「醉得厲害嗎?」

秋渡點頭︰「听說比及府邸時,都是被家僕攙扶回來的。」

慕勉頓時站起身︰「我過去看看。」

秋渡不再多說,取來披風替她系上,一同出屋。

慕沚的寢室在閑鳴居,慕勉走到院前時,李順兒正搓著兩手來回徘徊,見慕勉來了,幾步跑上前︰「大小姐,您來了。」他滿臉愁容,喏喏道,「老、老爺正在里面……」

慕勉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提著裙裾步入,屋內的小丫鬟打開簾子,慕勉剛垮門檻,就听到慕遠盛怒不可遏地落下句︰「今後給我看好了你家主子,否則我唯你是問!」他陰沉著臉從內室出來,慕勉忙規矩喚了聲︰「爹。」

慕遠盛氣得面皮通紅,仿佛被火烙燙過似的,嘴里一哼,怒其不爭道︰「醉成這個樣子,你哥哥他簡直不像話!」

他拂袖離去,慕勉倒吸口冷氣,趕緊沖進內室,臨安剛剛站起身,揉著發酸的膝蓋,慕沚則歪靠床頭,由著一名侍從用熱毛巾替他擦臉。

慕勉瞧慕沚閉著眼,呼吸急促,雙頰暈紅好似紅發燒一樣,不免一陣心疼︰「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臨安也是滿臉無辜道︰「公子爺今天突然說要出去,結果半途就把我支了回來,哪知最後回來,就、就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慕勉不禁顰眉,想著慕沚行事一向有節制,這還是頭一回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難怪惹得父親大怒。

「哥哥……」她湊近跟前,柔聲輕喚。

慕沚低著頭,清雅如月的俊容被略微凌亂的發絲掩了大半,只顯露出精秀窄窄的鼻梁,以及瑩白削瘦的下頜,被慕勉不住呼喚,他終于搖搖晃晃地抬起臉來,卻是醉眼迷離,朝她吃吃傻笑兩下,便又闔上眼楮。

慕勉無奈,接過侍從手中的毛巾,仔細地為他擦了擦臉,慕沚已經醉醺醺地再無反應,她嘆口氣,為他月兌掉鞋子,又扶著他慢慢躺下,正要蓋上被褥,忽然留意到那潔白的雪襟上突顯著道紅痕,拇指大小,妖嬈宛若繡上的晚蝶,仔細瞧來,竟是一抹胭脂。

慕勉一顆心頓如被雪水潑過似的冰冷,舉著毛巾的右手亦微微發抖,但僅是片刻,她迅速平復心情,想著或許,只是什麼時候不小心蹭落上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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