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猛禽幻海邀獨夜
第十七回猛禽幻海邀獨夜孤膽飄渺攜雙嬌
新年伊始,家家戶戶都還沉浸在喜悅中,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但是因為多數大名家也比較重視傳統,這種日子不會開戰,倒算得上是全國上下都難得安靜的日子,這對整日都不知生死的尋常百姓來說,安穩日子當然是比大魚大肉更值得喜悅了。♀(百度搜索八?零?書?屋)
可是武田信玄不算這「大多數大名家」中一員。在這個極為重視正面交鋒只求你死我活的時代里,武田信玄與他多年的對手——上杉謙信,可算是兩個異類。這時的日本,讀書人不多,熟知兵法的更是少之又少,而眾多大名中,眼下公認所謂用兵如神的人只有武田、上杉二人,卻也就是這兩人,經常視各種傳統如無物,只管是不是發兵的時機,而後定要鬧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因此,幸虧多年來只是這兩人之間相互視作對手,周圍大名才得以安寧,否則,定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野田城如今就是惶惶不可終日。經過鳥居勝商的鼓舞,城中這四百人總算有了迎敵的決心與戰意,但終歸對手有兩萬多人,何況還是武田信玄率領的兩萬多人,什麼樣的廟算也沒有勝算,只有一死而已。
于是輝雲便與眾人過了一個氣氛十分悲壯的新年。
這隆重的悲壯猶在,信玄已到!1573年1月3日,武田大軍兵發野田,四面包圍,直將這零丁小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次信玄沒有攻打二俁時的耐心,大概也是見了野田城不似二俁那般有天險,只是個孤城,沒什麼難度,于是決定一鼓作氣將其拿下,所以從一開始就不遺余力,全力猛攻。
可是信玄忘記了一件事,野田守將乃是鳥居勝商。
勝商早料到信玄瞧不起這小小野田,必然來勢凶猛,于是提前囑咐了守城各部,只管穩重防守,莫要慌張。所以不管信玄是攻是誘,勝商只是閉門不戰,只不讓信玄靠近城池便是,各部也听憑他指揮,不管信玄人馬從哪個方向來,都能安然退之。
不覺間,已過半月,攻守雙方都顯露疲態,戰事陷入僵持。而直到此時,輝雲也未如預期般需要出手,武田陣中始終不見妖人,不知是故意隱藏實力,還是覺得對付野田這種小城沒有必要派出。
這個疑問,直到野田城密探自躑躅崎館狼狽逃回,才得以解開——武田信玄之所以死命圍城,只為掩飾秀誠不在的事實,而秀誠,已經回到甲斐,再帶妖人,趕赴遠江。
听聞大批妖人將至,鳥居勝商即刻下令封鎖消息,卻不知哪里出了紕漏,早上才下了命令,下午卻是已然全城皆知,一片大亂。勝商見了,只得嘆再無法控制,真真回天乏術了。
情急之下,副將提起︰「勝商大人,似乎一直未見輝雲大人,您可都沒告訴他呢!」勝商一拍腦門,大喜道︰「是啊!連我都嚇傻了!快隨我一起去問計!」
剛出門不遠,未等到勝商去見,輝雲已經遠遠走了過來,身後背個小布袋,帶著兩個姑娘,笑盈盈看著勝商,招呼道︰「呀!閣下應該是去找小生沒錯吧?」
勝商看輝雲收拾得干淨利落,尤其是還背著那個出遠門才會有的干糧布袋,馬上便急了,大聲道︰「你這是要逃!?」輝雲笑不撤下,擺擺手道︰「城里面有勝商大人在就夠了,我在這里干吃兵糧不做事,浪費糧食!」勝商不知道輝雲想說什麼,但听出來這不像是要保命逃走的人才會講的話,一揖說道︰「這是哪里的話!有閣下在,軍心都穩定多了!」
輝雲左右看了看,收起笑容低聲道︰「之前的軍心穩定,只是因為勝商大人,與小生半點關系都沒有,而眼下,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軍心穩定一說了吧?」
勝商尷尬,只得直言道︰「確實,軍心大亂,若非被圍了城,怕是早就剩不下一人了!」
輝雲這才又恢復笑顏,似是安慰勝商,道︰「小生此番出去,便為替勝商大人分憂。」
勝商有些吃驚,愣了片刻才說︰「閣下已知緣由?」
「全城都知道了!」輝雲說這句話的時候,極是輕松。勝商卻沒有因為輝雲的輕松而輕松下來,嘆道︰「卻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真是該死!」
輝雲拍拍勝商肩膀︰「兩軍對壘,細作無處不在,我軍還不是也靠細作才得來的這個消息?」看勝商無奈點頭,又道,「沒什麼大不了,大人便與全軍宣布,我卯月輝雲單挑妖人去也,你們卻要守好了城,莫給我後院起火才是!」
「閣下要孤身面對那殺人不眨眼的妖人?還有臭名昭著的黑陰陽師蘆屋家的人?」勝商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楮都要瞪出來了,連聲音都在打顫。
輝雲還是很輕松,指指繪實與阿國︰「安心啦!也不是獨面,這邊的可是醫聖的得意門生,這一邊的更是天下之舞者,都有神力的!」
勝商又瞪著眼看看這兩位姑娘,半晌才幡然醒悟一般說道︰「在下也是糊涂了!能緊隨百鬼之王左右的,哪里會有庸手!」
看終于唬得勝商安心,輝雲不再多言,邊走邊擺了擺手,領了繪實二人,消失于野田城前門。
出了門,看看遠遠的武田家旌旗,再看身後似乎很放心一般隆隆關上的城門,輝雲沒了笑,癱著臉問︰「牛吹下了,接下來就是你們姐妹倆期盼的,看我怎麼死了……」
阿國道︰「哥哥這是什麼話,不過妹妹奇怪,不是說去刺殺武田信玄麼?怎麼改口說單挑妖人了?」
繪實機靈,跳著說道︰「鳴太郎哥哥,你是怕有奸細對不對?!」
輝雲點頭︰「應該說是盼著有奸細。一直以來觀察,秀誠是想要活的我,這樣武田家知道我出城的消息,或許會放咱們出了包圍圈。」
于是潛行,尋找武田家包圍圈的薄弱處,直找到入夜,也未發現哪里有機可趁,不得不贊嘆武田家人馬果然訓練有素,任何軍令執行起來都是一絲不苟。
躲躲藏藏,又到了半夜,丑時前後,輝雲正要說就這麼將就著休息一下算了,忽見遠遠的隊形有些松動,似是有個快馬來傳了個什麼消息,這邊便急急忙忙點了人馬,朝中軍帳那邊去了。輝雲暗暗笑了一聲,心道︰「果然信玄這老兒講義氣!」又轉頭囑咐繪實、阿國二人︰「也不知這是不是誘我出來,若是中了圈套,我做個混亂,你們便逃,千萬別管我!」
阿國想說,若真出了事,怎能丟下輝雲不管?繪實卻先一步道︰「哥哥再胡說八道,我這里便有包藥,先毒死你!」輝雲一縮脖子,看繪實的眼神不似開玩笑,吐下舌頭,不敢吭聲,默默領了兩人奔那空檔處去了。
一路上倒並未如輝雲擔心般受阻,看來武田信玄是真打算放幾人過去,得意一陣,終于出了包圍,幾人這才安心下來,紛紛長出一口氣,先尋個僻靜處睡了。
次日醒來,又听遠遠的喊殺聲大作,輝雲找個高處,眺望去,果然野田城那邊開了戰,觀望一陣,下來同兩個焦急等待的姑娘道︰「無礙,城小也有城小的好處,武田家人馬再多,卻也施展不開,而且這次看見了武田軍全貌,一個妖人都沒有,想必我在那濱松門前設置的機關應了,這才逼得秀誠回去。」
繪實喜道︰「就說哥哥聰明,盡在你掌握,就不要總是苦著臉了!」
阿國卻說︰「嗯,哥哥是該多笑些才好看,只不過眼下……」
輝雲知道她想說什麼,點點頭︰「不退了武田軍,總是不得回去,縱是回去了,也還是不得安寧,總要先除了武田,讓繡房院沒了靠山才好。」
繪實想了想,說︰「沒了這個靠山,他總會再找別的靠山,還是除了他才是。」
輝雲一撇嘴,無賴價道︰「我也得打得過他啊!」
阿國笑道︰「那哥哥是有打算了沒?」
「等他們今天游戲結束,我看看他們是如何布置再說。」
扶兩個女孩子上了方才找到的小山包,打開布袋,用了些干糧,之後邊休息邊看武田家攻城,看了一會兒,見兩個姑娘昏昏欲睡,輝雲道︰「真不是武田家不濟,這鳥居勝商確實是個將才,指揮若定!你們看!他能先一步知道武田家的動向!」說完興高采烈看了看兩人,哪知兩人不領情,各自回個呵欠,一聲不吭。輝雲無奈,手一攤道︰「其實我也不懂這行軍打仗……算了……」
不多時兩個姑娘終于昏昏睡去,輝雲卻盼著能看懂些行軍打仗的門道,免得自己老是書本上的只是,所以一直硬撐,終于撐到太陽快要落山,才于半睡半醒間听那野田城中一陣歡呼,三人齊齊睜開眼看去,果然是又逼退武田家的猛攻,再成功守住一天。
武田家雖然又沒成功,退兵卻依然有序,輝雲等的便是這一刻,目不轉楮看著。四周圍圍城的不必多看,只是團團圍住,若說章法,也只是相鄰兩隊間分有前後,參差排列,似鐵鏈一般,大約是考慮到互為保護吧。
輝雲主要看的是中軍帳,便是武田信玄所在之處。信玄大帳極為顯眼,是一架巨大的馬車,有十數匹馬于前面引著,車上紅紅一個帳篷,帳篷四角上各頂著一個圓盾,圓盾面上分別書「風」、「林」、「火」、「山」四字,看樣子他是愛這四字到了極致。
帳篷周圍,東、南、西、北、東南、西北、西南、東北八個方向上各有一組二人守衛,再向外,才是軍隊,分為三圈——緊貼大帳一圈,前後左右四個方塊隊伍,各有約千人;中間一圈,也是四隊,卻是長條弧形,弧頂向內,補于四個方塊空隙處,仍是每隊約千人;最外面,還是千人隊,弧形向外,圍了一圈,只在隊與隊之間略有空隙,勉強看出是四隊。
看了半天,輝雲恍然大悟道︰「似是龜甲陣,嗯,縱然那日德川家康有個幾萬人,用了鶴翼,還是破不了這龜甲!」又看了看太陽,半落山下,默默道︰「在這里該拜天照,便求天照大神保佑我,今夜破了這龜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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