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甘苦不問隔世路
第七回甘苦不問隔世路恩義難扶再生魂
「重新編隊,準備出城營救!」鳥居勝商回城之後,未作猶豫,不下馬便傳達命令。一守城小兵道︰「回大人,」指了指上面,「下了命令了,全力死守
「放屁!」勝商大怒,卻也知道跟這小兵說沒有用,下馬直奔城頭,去見守將。
守將正在指揮眾人準備火箭,還有一部分士兵遠遠的在另一邊向散落滿地的牛皮袋子內裝著火藥,看火藥的數量,如果二俁城有實力裝備足夠的火槍,絕對夠武田家受的。可惜沒有,只好用這種方式孝敬武田家,倒也算不錯。
見了鳥居勝商一臉怒氣登上城頭,守將放下手中工作,迎上前,不等勝商開口,明知故問先聲說道︰「勝商大人可是來幫在下守城?」
勝商罵道︰「守你個鳥!」指了指城下已經被團團圍住的兩個妖怪,「多日來救了咱們這麼多人,不管了?」
守將面無表情看著勝商,抿下嘴唇說︰「這班兄弟,不管了?」勝商雖然怒容猶在,听了守將的話,還是四下看了看。的確,每個人的士氣很是高昂,但掩不住疲態,也看得出,不少人還帶著懼意。
「給我五百人!」勝商沒了怒火,懇求道。
守將為難環視一周,最後還是抿了下嘴唇,嘆口氣︰「唉!你問一下,有願意的,你就帶去吧!」
勝商深鞠一躬,噙著眼淚道︰「多謝了!」轉身又向城內大聲喊︰「兄弟們,我不會說話!就一句,妖怪救了咱們好幾次了,該咱們去救他們了!願意的跟在我身後!」說罷,大步下城。♀
吸一口氣,提鉞上馬,催馬出城,勝商驚喜發現,身後竟真跟了四、五百人。再看向解尸鬼二人,似乎並不危險,還在游斗,更催戰馬,奮勇前沖。眼看將到,背向自己的赤備隊忽然轉身迎上,不打招呼,直接開戰。
勝商此番不為殺敵,只為救人,所以見了敵人,也不糾纏,左突右閃,只向解尸鬼所在猛沖。正在怨恨沖得艱難,滿嘴謾罵之時,忽見一軍馬自武田大帳方向跑來,喊道︰「信玄公有令,不必抓活的,死了也一樣!」勝商定楮望去,不是馬場信房是誰?
這時所有人才知道,原來不是赤備隊無能,而是本要抓活的沒下殺手。此時得了命令,赤備隊忽然散開,四面圍住,又十馬一排,齊齊站定,不知哪個喊了一聲口號,四十匹馬四個方向,一起沖上,馬上人手中槍槍尖斜指地面,目標只有地上二妖!
「跳啊!」解尸鬼倒是一點都不緊張,鉗起相比之下要笨重一些的輪入道高高躍起,躍至半空,回頭看了一眼,再看向鳥居勝商道︰「你們快滾回去!出來能幫咱什麼?」說罷,忽然擰眉瞪眼,一把將輪入道遠遠拋了過去,再喊︰「他若死了,待我輪回,血洗二俁!」
听聞語氣突變,鳥居勝商很是吃驚,無意間瞟到馬場信房,才見他弓已滿弦,直指半空中解尸鬼背心!
「全軍突擊!」鳥居勝商匆忙下令!軍士未動,又听解尸鬼大喊︰「快給老子滾——」背心已經中箭。
輪入道狠狠摔在了地上,馬上起身,正見解尸鬼自陽光中跌落,大罵一聲,便要擲出飛輪。卻見鳥居勝商已從亂軍中突出,倒持戰鉞挑起輪入道,忍住淚水高聲下令︰「撤軍,城上放箭!」
見了解尸鬼中箭,這班人出來時救人的豪氣全無,再加上輪入道已在手中,眾人更是歸心似箭,所以命令一下,全軍幾乎同時逼退面前對手,調轉馬頭,眨眼將鳥居勝商甩在身後,而勝商體格健壯,兵器又是戰鉞,更加沉重,此時再挑起一個全身都是輪子的輪入道,身下馬哪里還跑得快?
眼看便要被武田家追上,眾人又在驚異中听見解尸鬼聲音!嘶啞,當是有血在喉!
「還真拿咱不當個妖怪啊!一箭就以為可以不管了?」怎麼听都是個土匪,不知為何此時卻感覺豪氣萬丈。
鳥居勝商正緊催戰馬,只盼快些帶輪入道回城,听見了解尸鬼的聲音卻還是和其他戰士一樣忍不住回頭看。眼中的解尸鬼依然是個侏儒,胸前已經被箭貫穿,但似乎比以往更快,正在耀眼的陽光下疾速向這邊沖過來,所過之處,或是人落馬,或是馬折蹄。
配著這陽光做背景,解尸鬼的相貌全成陰影,看不清楚,只有那兩只眼楮,血紅,放著陰森恐怖的光芒,還有那咧開的大嘴中兩排利齒,帶著刺眼的光輝,光輝中,隱約流淌著什麼,不知是血是涎。
還在追殺鳥居勝商的騎手已經意識到了身後危機又至,終于決定放棄他手中的輪入道,專心對付身後這個半死的侏儒,而這侏儒似乎變得比之前更難對付,尤其那尖利詭異的叫聲,連友軍听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沒人知道那聲音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號,亦或是在發泄著什麼。
又听細細聲弓箭響,一根翎羽穿過解尸鬼後腦,直插在地上,不住顫動,嗡嗡作響。解尸鬼向前打個趔趄,再踉蹌兩步,硬站直身子,轉回頭,啞著嗓子笑道︰「射頭也死不掉,恐怖吧?!」說罷,伸出右手巨鉗,硬生生將身邊一匹馬的頭擰了下來。
這一舉動嚇得本圍在他身邊的赤備騎士再不敢上前,似乎一時間真察覺到了恐怖是什麼滋味。其實,只有解尸鬼自己清楚,他馬上就要消失了,現在的故作瀟灑,只不過是在給鳥居勝商等人爭取時間而已。他沒有妖人那種殺不死的能力。
說到妖人的快速恢復,道成寺鐘其實撒了個彌天大謊,但目的,是為了讓二俁城的眾將士不至于驚慌,讓他們覺得,好歹自己這邊也有三個妖怪,一樣不會死,或可與對手旗鼓相當。
可神仙亦有壽命,妖怪哪里就不會死了?各位看官已經知道,輝雲恢復能力驚人,卻非滑瓢,至于到底是誰給他的這個能力,他自己也不清楚。而龍田那近乎不死的身體,更要靠所謂相模坊和僧正坊才有的天狗之涎救治才行,否則也與常人相差不遠。所以,妖怪之中,這些有著人形肉身的妖怪,或許確實比常人恢復速度要快一些,卻並不像那武田家妖人一般快。至于繡房院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卻不是在這里細說。
但武田家的赤備隊怕了,看來繡房院所動手腳的確是個秘密,便是他們的自己人也不知道,還以為所有妖怪都非人類所能傷害。于是一時間,連馬場信房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跟著所有騎手一齊愣在那里,也不去追趕已經快要進城的鳥居勝商,也不上前再去試試看這狂暴侏儒到底殺不殺得死。
天上的道成寺鐘不知從哪里變出個敲鐘的大木槌,和橋姬正斗得難解難分,此時不經意看了一眼地上,暗念一聲︰「或許有救!」便要撇了橋姬下去救人,卻馬上再被纏住,差點中了一劍,只好恨恨說道︰「倒變成非要殺了你才能救人了!」
橋姬再刺一劍,冷冷回道︰「反正我的任務已經失敗,拿你解悶剛好!」
道成寺鐘聞言暗罵,又想這橋姬確實變得難纏,真不知該怎麼應對。原來在道成寺鐘的印象中,橋姬只會妖術,連所謂誘惑之術也只是騙人下水而已,至于格斗之術,她應該一竅不通才對,怎麼此時竟變得劍術如此精純了呢?他不知道的是,早在橋姬與輝雲對陣之時,已經不知道從哪來得到了掌控水之槍術,有了格斗的基礎,此時落在繡房院手中,再多些能力也不足為奇。
既然不知對方深淺,而且打了這麼久還是不知對方深淺,只知道比自己預想得厲害的多,那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先求不敗,再求得勝吧!可是想可以這麼想,道成寺鐘畢竟心中掛念未死的解尸鬼,總免不了急躁,難以穩中求勝,手中木槌雖然比橋姬的武士刀大很多,舞起來虎虎生風,速度卻遠不如武士刀快,再加上此時急躁,舞得招式凌亂,非但沒有效果,卻徒費了不少力氣,速度越來越慢,漸趨于下風。
又斗了一陣,橋姬只是上下左右亂砍,引著道成寺鐘的木槌來回揮舞,就為了耗他力氣,等他疲憊,終于,那木槌越來越慢,橋姬忽然向後跳了幾步,收刀入鞘,靜靜看著道成寺鐘。道成寺鐘大概是真沒了力氣,也不逼上前,只將木槌虛戳在空中,倚著低頭喘氣。
「沒用的男人!」橋姬冰冷罵了一聲。
道成寺鐘緩緩抬頭,忽然雙眼睜大,原來橋姬正在結印,而那印,似曾相識!
「別怕,水之語——水龍術——波返!」橋姬雙唇微動,念出的果真是輝雲偶爾會操練的招數!
「你怎麼會——」道成寺鐘剛要驚問,背後卻已經傳來滾滾濤聲,轉頭望去,果然大浪已近,驚愕中又絕望道,「哪來的水……」
橋姬道︰「雲,便是水說罷,悠閑做個收的姿勢,指引大浪拍向道成寺鐘。
大浪之中,卷出一把木槌,旋轉自空中落下,就落在解尸鬼附近,將圍在他身邊的赤備隊人馬也嚇得不輕。忽听一聲茫然驚叫,解尸鬼身後一人,大概是嚇得狠了,連人帶馬跌倒在地,正要起身,解尸鬼猙獰走到面前,作勢要拆了他,這人又是一聲驚喝,手中槍直刺而出,卻不知,解尸鬼已經沒有力氣躲閃了……
天上冷冷女聲︰「哦?看來,你沒什麼必要再掙扎了,他死了,那麼下一個就該你了
刺耳的刀出鞘聲。
耀眼的金屬光芒。
鋼刀,刺向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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