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吳青山的分別太過突然,突然到連一個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這對二愣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西安這麼大,此刻的二愣連一個具體的落腳點都沒有,吳青山就算是辦完自己的事情,過來找二愣,可又在哪里能找到?二愣忽然感覺到,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句話有些扯淡。最起碼現在沒有一個人認識二愣。
前方的公交車站牌底下人頭攢動,很難想象,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會有這麼多人坐車。當二愣走進站牌下方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只因為此時的二愣太過扎眼,身上的衣服在滾下車的時候,早已經被劃破,不知道是不是草叢中被那些無良公民扔了什麼臭烘烘的東西,二愣身上也滿是那種氣味。這對于二愣這個山里長大的孩子來說,到沒有什麼,可是對于站牌底下站著的「偽」城里人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煎熬。
公交車如約而至,二愣上車以後,學著旁邊的人樣子,從口袋里面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紙幣,一張五角的,一張一塊的,有些心疼的將手中那張一塊錢的紙幣塞進投幣箱以後,開始漫無目的的前行。對于一個沒出過遠門的二愣來說,此刻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不是靠自己聰明才干賺得第一桶金,而是要解決衣食住行這四樣最基本的問題。二愣口袋里還有錢,那是吳青山留給自己的三千塊錢,但二愣舍不得花。因為這些錢是吳青山在外闖蕩一年換來的血汗錢。血汗錢?這三個字看起來簡單,但對于二愣來說,卻是真的比命還珍貴,對一個從小過著窮苦生活,每天起床最大的夢想就是爺爺籠屜中那熱乎乎的饅頭的二愣來說,太過奢侈的東西反而有些接受不了,而坐公交車在二愣看來就有些奢侈。富人一頓飯,窮人一年糧這個理二愣打小就明白。
「怎麼是你?」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二愣的沉思,二愣抬起頭,看向身後的那個女孩,半天後,終于是反應過來,咧開嘴,笑了笑,但卻沒有說話。
「我想你應該不是啞巴啊?」女孩笑了笑,露出嘴角的兩顆小虎牙︰「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和車後的那個大個子,娘給我攢的學費就要被偷走。」
二愣抬起頭,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女孩長相甜美,算不上漂亮,但個子卻很高,有一米七左右,這在女孩當中,絕對屬于那種鶴立雞群的存在,穿著一件白s 的羽絨服,披著頭發,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兩顆小虎牙露出來,別有一番風情。
旁邊的乘客看到眼前這位女孩竟然認識旁邊這位衣衫襤褸,渾身散發著別樣氣味的男人,都忍不住的蹙眉起來,好像在用無言闡述著好白菜都讓豬拱了這個不爭的事實。只不過二愣對這些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心里掙扎片刻後,二愣終于是鼓起勇氣,向女孩說道︰「能不能幫我先找份工作?」
女孩沒有想到身邊的男人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況且兩個人頂多算第二次見面,只不過二愣在公交車上實打實的幫了自己一次,說明二愣本質上不是壞人,而且長相也是異常的憨厚,沉思半晌後︰「那你待會跟我走,我們學校治安科最近在招人,治安科的科長是我們村里的,到時候我給他打聲招呼,你先待在治安科怎麼樣?前提是你要願意。」
二愣沒有想到女孩竟然真的能幫助自己,不由的對眼前的女孩產生一絲好感︰「我叫吳二愣,你可以叫我二愣。」
女孩反復咀嚼著二愣這個名字,似乎是長時間的沒有說話,女孩感覺到有點失禮,急忙道︰「二愣?很有鄉土氣息的名字,我叫李雅馨,很高興認識你。」
二愣點點頭,一個人在窮困潦倒的時候,在饑寒交迫的時候,可能一塊錢,一個饅頭,都會讓人暖心,何況李雅馨是幫二愣找了一個落腳的地方,或許這只是李雅馨的無心之舉,但卻讓這個以後注定會飛黃騰達的男人將這份恩情默默的記在了心里。
從北三環到李雅馨的學校,至少要四個小時的時間,吳二愣不知道女孩為什麼也會在這個路段,他也不會去問這個沒營養的問題,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已經有了一份自己的工作。不管以後如何,至少現在的二愣不會流落街頭。所以此刻的二愣打心眼里感謝眼前的這個叫李雅馨的女孩。
中途倒了兩次車,直到晚上七點,二愣才跟李雅馨來到她的學校。其實在這片學校附近,還有著其余五六所不入流的大學,基本上都是有錢就能上,只要你在上學期間不違法亂紀,便會不扣學分,不掛科的安然領到畢業證,但話說回來,又有那所大學現在是真正教書育人的?
二愣生平最大的悔恨就是沒有好好讀書,在潘家灣那個不入流的村子有學校,但可憐的是,僅僅是村上有學問,譬如老村長這種類型的老人到學校上課,更讓人吐血的是,這種學校的教育水平相當低下,文化程度頂多就是小學畢業,如果非要給二愣強加上一個大學畢業,那麼所說的這種大學只能是「家里蹲」大學。
雖然沒有經過良好的教育,但二愣對于這些大學生從來都是羨慕嫉妒但絕不恨。教育本來就是以人為本,二愣也有自知之明,以他的x ng格,就算是潘家灣有大學,他也肯定考不上。不是說二愣的腦子不夠聰明,只能說他的心從來都沒在學習上。
「怎麼不走了?」李雅馨轉過頭,看向駐留在學校門口的二愣,有些不解的問道。
二愣佇立在原地,看著燈火通明的校舍,以及學校門外那塊巨大漢白玉雕成的「西安某某大學」一時間竟然沒有回過神來。
「我在感受一下書卷氣息。」二愣回答道。
「書卷氣息?現在的學校哪里還有這種氣息,特別像我們這種不入流的大學,那種氣息早已經被「拜金」所充斥。」李雅馨略微感慨道。
「那你不拜金?」二愣疑惑道。可是話一出口,二愣就有點後悔,這個問題問的相當白痴,沒文化真可怕這幾個字頓時間在心中油然而生。
「沒人看得上我。」李雅馨笑道︰「如果在不抓緊時間,你今晚就準備睡大街上吧!」
二愣笑了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跟著女孩向著學校的治安科走去。大學的治安科也分種類,不過像二愣這種沒文化,沒資本,沒後台的,充其量也就在治安科里面擔當打手的角s ,想進辦公室?那門都沒有。
進了學校,二愣才知道大學的校園到底有多麼的大,如果非要和潘家灣那個所謂的學校相比,二愣感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這兩者相比,本來就有些可笑,但對于這只剛跳出井口的癩蛤蟆來說,只有對比,才會產生前進的動力。跟著李雅馨來到一排二層小樓前,李雅馨讓二愣在這里等等,獨自一人向著小樓其中一個房間走去。片刻後,二愣也被李雅馨叫了進去。進去後,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長相斯文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相貌非常的清秀,年輕時必然是個大帥哥,柔軟的頭發不羈的披在額頭前,看的二愣都不禁忘情輕嘆起來。中年人的名字叫張奎,別看長的像個娘們,但做起事情來,絕對是個狠人,要不然也不會在學校里面弄來這個治安科科長的頭餃。要知道治安科在學校也是油水相當豐厚的。
「你叫吳二愣是吧?」張奎打量了二愣一眼,發現二愣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後,收回目光,端起桌子上的那杯極品大紅袍品了起來。
二愣點點頭。
「那你會什麼?要知道治安科主抓學校治安,避免不了和學校外面的那些小流氓打交道,像你這麼消瘦的,如果真和外面的混混動起手來,到時候被傷著……」張奎的言外之意很明確,你瘦的和猴一樣,要你干嘛?治安科不養一群廢物。
二愣知道要想在這里立足,必然要小露一手,雖然二愣的武功和吳青山相比,差了很多,但對付幾個混混,還是不成問題,二愣沉默片刻後,問道︰「科長,你桌子上的那只鋼筆能借我使使嗎?」
張奎不解二愣其意,但還是點點頭,只見二愣將身後背著的布包取下來,放到一旁的沙發上,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只鋼筆,身體前傾,腰部猛然發力,那只鋼筆的前半截竟然在張奎和李雅馨的注視中,被二愣硬生生的插進了張奎面前的那張實木辦公桌里,做完這一切,二愣盯著張奎,人畜無害的笑道︰「科長,這下行了吧?」
其實二愣這招還是跟著吳青山學習的,在潘家灣沒事的時候,吳青山總是習慣x ng的拿上一把釘子,一根根的向著木頭拍去,久而久之,吳青山的雙手上,滿是厚繭,這可不是什麼硬氣功之類的,那是二十年磨一劍,實打實練出來的真正絕活,二愣也只是學到了一些皮毛而已。
此刻的張奎早已經被二愣的這一手震懾住,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變態後,趕緊回應道︰「我現在就安排你的住宿,明天就上班,每個月一千五,管吃管住行吧?」
二愣點點頭,攥了攥右手,心里暗罵了一句︰媽的,真疼後,看向李雅馨,感謝道︰「等我賺錢了,請你吃大餐。」
李雅馨被二愣的這句話搞的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說道︰「萬分期待。」給二愣和張奎告別後,李雅馨向著宿舍奔去。
張奎從桌子上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片刻後,房間內走進來一位虎頭虎腦的小子,年齡大約二十五六歲,個子一米六五左右,或許是因為長期喝啤酒,這小子的將軍肚不是一般的大,看到房間內的二愣,這小子沖著他笑了笑,掏出一盒五塊錢的紅河,向著張奎和二愣遞去,只不過二愣沒有接。
「這小子叫高瓊帥,你和他住一個房間,被子什麼的,待會我讓人送過去。」張奎指著那虎頭虎腦的小子,介紹道。
「高瓊帥?很不錯的名字。我叫吳二愣。」二愣伸出那滿是污垢的右手,似乎是覺著不干淨,二愣在衣服上蹭了蹭,高瓊帥也是欣然伸出右手,兩個男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先打開電視,隨即高瓊帥領著二愣去澡堂洗了一個熱水澡,回來後,得知二愣還沒有吃飯,高瓊帥很大方的從自己的衣櫃中,取出一桶方便面,遞給二愣,二愣沒吃過這種玩意,自然不知到吃法,似乎是看出了二愣的尷尬,高瓊帥很熱心的幫二愣將方便面泡好之後,示意他趕緊吃。
高瓊帥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只不過他的體型配合著他那將軍肚,讓人很難將他往那種體型彪悍的東北爺們身上聯想,這家伙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酒和泡妞,喝酒不提,酒量絕對屬于海量,但泡妞,高瓊帥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爺天生英武不凡,那些水靈娘們只是沒有發現爺的潛力。
吃著桌上的泡面,二愣卻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吳青山現在的處境到底怎麼樣,是否安全。
就在這時,電視上面卻是播出了這樣一條新聞。
據本台記者追蹤報道,今天在西安北三環附近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打架斗毆事件,三十多名參與打架斗毆的人員目前已被j ng方控制,其中有十九名斗毆人員左腿均被打斷,而且是一擊導致,據現場一位巡邏的民j ng表示,施暴者是一位身高將近一米八五的男子,目前這名男子已經逃月兌,體貌特征j ng方也已經掌握,如有市民見到這名男子,請與j ng方聯系,j ng方將予以獎勵。接下來請看本台的其他報道。
看到這條新聞,正在吃泡面的二愣咧開嘴笑了起來,吳青山果然是沒事,只不過接下來就看吳青山怎麼逃月兌j ng方的抓捕,而盯著電視的高瓊帥則被這條新聞深深的震撼住了,在高瓊帥眼里,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這種猛人。對于那些被打殘的地痞流氓,高瓊帥向來是不屑一顧,在這個不算英武的東北男人眼中,只有吳青山這種男人才配稱為爺們。
「二愣,你說咱要是有這麼一個保鏢,在這片大學城,最起碼也是橫著走。」高瓊帥點燃一根五塊錢的紅河,嘆息道。
正在吃泡面的二愣則被高瓊帥的這句話差點噎住,保鏢?這個已經保護了自己整整二十年的男人是不是也能稱作是自己的保鏢?這個二愣沒有去細想,但二愣知道,如果哪天吳青山真的發生危險,二愣也會為他豁出這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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