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一聲問話,讓顧師師驚愕失色,緊張得肌膚上又蒙上了一層細汗。她不敢聲張,像只小貓一般在他懷里瑟瑟發抖。
顧師師自然听出來是誰的動靜,方才在秀場上,那慷慨激昂的致辭,猶如鏗鏘玫瑰。康亦茹的聲音極有辨識度,與大多數女性的柔性不同,她的聲線滿含堅韌,卻也不男性化,每一詞每一句都含夠了分量。
不敢想象,若是被她掀簾而入,尚且赤∣果半身的自己怎麼辦!顧師師心慌撩亂,連忙將自己的衣衫扯到了肩上,胡亂地從腰際上將裙子放下。
雖然掩蓋好了,但私∣處仍是一片泥濘,黏黏濕濕。
「你,你在里面有什麼事嗎?」康亦茹站在簾外,輕聲發問。
突然,康亦茹皺了皺眉,透過地板和簾子間的縫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霍霖霆的皮鞋邊上,一雙水晶柱狀的恨天高。晶瑩透亮的小腳趾,玲瓏精致,腳趾上是繁復的巴洛克風格的美甲圖案,紅艷又雅致。
女人!
方才在台上,她興高采烈地致辭,剛想請他上台為她演說兩句,可他卻突然消失。一路尋他,听到此處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的聲音區分萬人,哪怕只是一聲哼氣,她也能辨析出來。
霍霖霆今日的反常讓康亦茹甚至不解,一直以來他都默許她拿他做噱頭,可剛才時裝發布會那麼重要的時刻,他竟然沒有上台與她攜手共襄盛舉。
現在,她明白了。他,有了別的女人。
思及此,康亦茹暗嘲,此時此刻之景跟捉∣奸在床有何分別?不過,自己算他的女人嗎?捫心自問,只不過是待在他身邊久一些罷了。
「霖霆,你衣服出了什麼問題嗎?」
聰明如康亦茹,她深知自己只是外界定義的霍少情人,不是正宮,沒有資格正義凜然地沖進去,將「小三兒」拎出來狂甩幾個耳光,然後一臉得意的制造一場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將所有的不滿和憤懣咽進肚子里,不戳穿不挑明,給他一個台階下。
站在簾內霍霖霆挑了挑眉,緩緩出聲︰「給我拿一件西服過來。」
「好的,你等我一會兒。」康亦茹柔聲應道。
話音剛落,顧師師感覺到簾外的腳步聲漸遠。她深呼了口氣,癱軟在霍霖霆的懷里。小手像是捶鼓那般,敲著他結實的胸膛。
「都是你,都是你!」
一陣嬌嗔,惹得霍霖霆心頭一軟,仿佛快融化了那般。
但他仍清醒地知道此刻並不適合溫存,他的面子是小,懷里這個冰清玉潔的女人不能被人詬病。他快速地身上的西裝外套月兌下來,裹在她的身上。
「乖,你先走。」霍霖霆低下頭,淺淺地在她的額上落吻。
顧師師木訥,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自大狂妄,囂張跋扈的男人也會為自己著想,剎那,心里躥起幾絲感動。不作多想,連忙掀起簾子,邁了出去。
低著頭,將他寬大的西裝裹了裹,加快了腳步。可別被誰認出了才好呢,顧師師祈禱著。
听著她腳步聲已遠,霍霖霆才掀開簾子,長腿一邁,走了出來。睨著她稍顯慌張的背影,不由得嗤笑,這女人,在他面前總是一副驕傲不止的小野貓形象,現在卻像是逃竄的小老鼠,可愛得很。
片刻之前的盎然春景仍在腦海盤旋,霍霖霆突然有了一種很怪的想法,似乎,總覺得她的身體在哪里見過?那胸∣脯,那腰肢,太過熟悉。春∣夢里?又好像不是••••••
在霍霖霆向顧師師投去目光的時候,康亦茹早就站在帷幔後,將顧師師的每一個步姿每一個動作納入眼底。
她披著他的外衣,她能與他有著最親密的接觸,所有的她與他的關系讓康亦茹心頭像是豁了個口子。不經意間,竟將要交予給他的西裝抓出了褶皺。
她回過神,一邊撫平了因為用力造成的褶皺,一邊笑意盈盈地向他走去。面對他,要笑,這是亙古不變的原則。
「你的衣服呢?髒了的話,我拿回去給你洗洗?」康亦茹秉著柔和的語氣,明知故問。
霍霖霆不語,只是單手接過了西裝,套上。一邊整理著袖口,一邊不疾不徐地出聲︰「不用,一件衣服而已。」
話音剛落,霍霖霆邁開步子,離開了後台。
偌大的後台,只剩下來回穿梭的工作人員還有靜止不動的康亦茹。康亦茹冷笑著,真是應了《荷塘月色》里的那句,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但康亦茹亦明白,這男人給了她她最想要的東西,這些東西,她那可惡的親爹給不了。他助她扶搖直上,讓她名利雙收,即使她知道兩人間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的炒作。
但此刻,見到另一個女人躲在他懷里,她突然有些憤懣,為何不是她?!這些年她是什麼?情人?不,不是,他連踫都不踫她。
秀場上,燈光仍在閃爍不止,無數快門聲 嚓作響。
顧師師終于月兌離虎口,小跑到了秀場外。顧盼四周,想要尋覓景襄的身影,卻沒發現絲毫的蹤跡。
她掏出手機,正想要給景襄打電話。突然,身旁一輛車子毫無征兆地出現。
「上車。」
駕駛座上男人冷冷的腔調,帶著無比強硬的口氣。顧師師怒氣不打一處來,撇過頭,就想要離開。
「別逼我下去。」康亦風繼續開腔,一字一頓。
「我憑什麼要上你的車。」
看她不會安安分分地上車,康亦風轟然打開車門,邁了出來,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鎖入懷里。
「別動,這里這麼多媒體,難道你想上頭條?」
「你,放開我。」顧師師不敢大幅度地動作,只得降低分貝,厲聲道。
「放?我為什麼要放?放你去跟你的奸∣夫行樂?」
康亦風睨著不遠處的霍霖霆,箍緊身上的女人,頗有向他耀武揚威的氣勢。
顧師師是我的!就算你霍霖霆再有本事,也沒辦法搶走!康亦風將所有心聲放在眼神里,兩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向霍霖霆。
不得已,在他的「挾持」下,顧師師坐進了副駕駛座。
「去哪兒?」顧師師把玩著手機,頭也不抬,沒好氣地說道。
康亦風並不作答,睨了她一眼,踩下油門轟然離去。
「我要回家。」
康亦風語氣一沉,聲音有些嘶啞地問道︰「師師,你就這麼討厭跟我在一起嗎?」
遙記得,她穿著公主裙,站在街口,抱著一只流浪貓,雙眼含淚,輕聲向他央求道,亦風哥哥,我們把它帶回家好不好。
遙記得,她被幾個高年級的女孩欺負,緊張兮兮的,卻也不曾留下一滴淚。後來他過去阻攔,救下了她,問她為什麼不哭,她答道,哭了就是輸。
••••••
這些,他都記得。所有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得。不過,是遙,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康亦風不曾想到,五年之後,在他面前的顧師師竟然變得如此頑劣,如此倔強,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
他更不知道,坐在他跟前的師師小時候受人欺負的時候,是用拳頭在說話,大家都知道,她的拳頭和歌聲一樣響亮有力。
顧師師沒有預想到康亦風會這麼問她,一時間,她愣住了,有些尷尬地答道︰「我們不適合,你知道的。」不知道姐姐面對這樣的問題是如何回答的,但對于她來說,這是她的真實想法。
「哪里不合適,你說。」難得看到她平靜地應了他一句,康亦風連忙追問道。
顧師師不知如何作答,難不成要她說她不是真正的顧師師,她生性狂野不羈,做不來他的小妻子?不可能,所以她只好另找理由。瞥到了手上的翡翠鐲子,她抬起手,向他擺了擺。
「你康家家大業大,我只不過是市井小民,高攀不起。」
見她如此揶揄,康亦風憋著怒氣,冷聲道︰「你這樣酸溜溜的口氣,怎麼不用在別人身上?呵!那霍霖霆又是你能高攀得起的?」目光釘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上,不必猜,這質地這做工,尊貴至極,除了他還有誰。
「在男歡女愛上,沒有層次之分。」想要用話塞她,笑話!
康亦風被她的回答徹底激怒,踩了急剎車,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顧師師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訂婚會是個錯誤,如果你不想將錯就錯,就取消了吧。」
說罷,顧師師打開車門,跨了下去。
顧師師明白,若是讓父母去跟康家退婚,一定會讓他們為難,所以還不如自己直接跟康亦風挑明。這場婚姻,她非退了不可!
姐姐的死因一半是因為這個,她是妹妹,尊重姐姐,不嫁!
康亦風無可奈何,只得深吸了口氣,啟動車子,揚長而去。望著後視鏡里的女人,康亦風心里更是下定了決心,這婚他結定了!說他犯賤也好,說他頑固也好,他決不允許她投入他人的懷抱。他偏不信,他贏不了那個所謂的霍霖霆!
可是康亦風並不知道,不管是現在的顧師師還是以前的顧師師,沒有一個是愛他的。
顧師師站在風中,望著逐漸遠去的車影,才揮手攔下出租車。
坐在出租車內,顧師師終于定下了魂,鼻間有一股好聞的氣息躥入。
他西裝上殘留著他獨特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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