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今天不想吃燒餅,小米粥也不如自家熬的大骨粥好喝,得找家店鋪買個啥換點零散錢才是,一兩銀子在集市里能扛半扇豬回去,她細胳膊瘦腿的又是單槍匹馬,還沒缺心眼到在大街露白讓賊惦記上。
攜帶巨資出門(相對而言的),只是以防自己相中點什麼費錢玩意卻捉襟見肘,也是自個大意圖方便帶了塊整銀,下回再聰明些吧。
去買點什麼好?受鄭大虎和姜氏這段時間下死力氣置辦嫁妝的影響,二妞不禁就往那上頭想,大姐出嫁,做妹妹的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二妞靈光一閃,翹起嘴角笑得忒有點邪性,找藥鋪去也。
二妞進了一家門面挺大的藥鋪,呆了約小半刻鐘,出來的時候,手上提溜了一串藥包包,什麼黨參當歸川芎白芍黃精亂七八糟的可不少。
她以前為了追求曲線美,收集了不少民間偏方,還記得有一種藥膳和一種藥茶挺不錯的,倒不是她自己的經驗總結,而是來自于某個只長了一根筋的某某,推薦了她很多種方法,人家選了這兩種死磕到底,最後的結果證明花心是有罪的,半年下來,人家已經波濤胸涌,她還在小康線上掙扎,後來她也該花心為忠貞,才用了兩個月,還不知道會不會因人而異,一覺醒來就變成小女圭女圭了,五歲的孩童自是用不著未雨綢繆,不過血的教訓讓她把配方一直牢記在心里,現在倒是可以給大姐試試,以她目測來的數據,大姐現在勉強夠得上B的標準,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準調理調理能奔C去呢,嘿嘿!一切皆有可能。
美容什麼時候都是個燒錢的活,二妞從藥鋪出來,荷包里就只剩六十三個銅板,吃點什麼呢?
二妞想起剛才經過一個賣涼皮的攤子,攤主是對年輕夫婦,衣服洗得發白,倒是干干淨淨的沒有一點異色,婦人的頭發還用頭巾包著,去那里祭祭自己的五髒廟好了。
二妞憑著記憶往回尋,等到了攤前,發現里邊四張桌子座無虛席,還有人干脆是站著吃的。
這家的生意不錯,她的選擇是對的,只是來的時間點不對,等位子呢還是走呢?二妞猶豫了。
吃飯是種享受,她可不願站著將就。
側目掃到不遠處的一對小姐弟,正頭抵著頭你一口我一口美滋滋的分享一碗面,呈拱衛姿態站在後邊護著他們的一男一女,應該是他們的父母了,典型的莊戶人家打扮,她能清晰的听到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有些不雅觀可是很實誠。
她有些舍不得走,真的很好吃的樣子,一縷清唾液已經溢到舌尖處。
觀察了一下敵情,站著的人真不少,她搶到位子的可能性不高。
二妞視線再往前移,緊挨著這家的是個老婦人擺的賣豆腐花的攤子,可憐得就一張桌子,倒是有個空位,二妞邁著堅定的步伐三兩下就走了過去。
「嬤嬤,給我一碗豆腐花,加糖」,這地方吃豆腐花有加甜鹵和咸鹵之分,她以前弄明白,中過一次招,加了咸鹵兩口下去就反胃了,加甜鹵就加白糖,要貴上一文錢。
熱騰騰的豆腐花很快就端上桌來,二妞用碗佔好位置,然後去隔壁點了小碗的米皮,涼皮有米皮和面皮之分,她偏好米皮,交到好直接送到隔壁的攤子來。
雖是小碗分量也挺足,一碗米皮加半碗的豆腐,二妞已經是十分飽,她不敢死撐,只好浪費半碗,想來偶爾干這麼一回不知鋤禾日當午的事,雷公是不會找上她的,結清兩家的賬,繼續了解風土人情去了。
這里的集市上賣的農產品品種要比茂山多得多,二妞津津有味的一邊走一邊看,兜里的錢還是有的,剛才吃東西也不過是才用去了八文錢,只是她懶得再給自己添加負重,心動還沒達到沖動的地步,只想著下回帶個勞動力出來再買。
走著走著听見後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扭過身一看是吳氏,身前用布兜兜著的是囡囡,後邊背著個簍子,背繩繃得緊緊的,旁邊還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和吳氏一樣的裝備,以前在丁家見過,誰誰家的可就記不清了。
「蓮嬸子,你們也來趕集啊?」
「呵呵,是 ,我瞧著那身影就眼熟,囡囡也說是前頭她千蘭姐姐,你咋的一個人?」
「我爹到書院看我大哥他們去了,我來買點東西」,開玩笑,囡囡才開說話不久吧,還指認她?
「你買的這是什麼,重不重,要不放簍子里來我給你背著。」
二妞提起那一串的大小包,晃了晃,「一點輕巧東西,我自己拎著就行」,看著那兩根背繩,二妞覺得自個的肩都勒得疼,再給她加點負擔,罪惡感能把她壓死。
「你還有什麼東西要買的不,跟嬸子一塊走吧,木生和他爹上午從山里邊拖了頭野豬回來,正在前頭賣著哩」,從看到二妞那刻,吳氏的笑紋就沒平整過。
村里的獵戶多數時候是以家為單位進山狩獵的,若是發現大型獵物,也會合伙干,前幾天只听吳氏說丁家父子自個進的山,這只的野豬應該是丁家單獨獵獲的,怪不得她這麼高興,簡直是亢奮,這樣的運氣不是天天有的。
二妞也好奇野豬長什麼樣,鄭大虎打獵總是早上進山下午回來,從不往深山里去,上回撞見的野山羊,是他在紫雲山里獵到過的個頭最大的野物了。
到了地方,二妞很是失望,除了野豬頭還是完整的,正死不瞑目的猙獰的瞪著圍觀的眾人,豬身子已與肉攤上的豬條肉沒多大區別。
這個地方也不適合她久呆,稍稍站了片刻,與吳氏打過招呼就離開了,繼續她的探索之旅。
二妞其實想買點野豬肉來著,這東西是個啥味道她還不知道呢,只是不好意思開口,丁家肯定是不會收錢,上回白送了他家那麼些杏子,按吳氏的性格,該是要還這個人情的,也許人家已經想到了呢。
二妞的心思還沒從野豬肉上頭跳出來,眼楮瞄到一樣很熟悉的東西,忙走近了去看,可不就是紅薯嗎?應該是挖出來不久,上邊的泥土還是新鮮的。
以前還想著,土豆都有了,怎麼就沒見著紅薯,看來還是茂山那地方太偏僻了些,不過她逛了半天的集市,就見這麼一個賣紅薯的,難道這里的人們不愛吃不成。
二妞自是不知,青寧鎮的良田沃土,基本都被大戶圈住,誰會去種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少數擁有田地的農民,也是能種多少糧就種多少糧,米面貴啊,能再勻出田地來的,也是種玉米的多,套種的概念好像還沒有形成,有些人會在開墾出來的荒地上或是田地的邊角地帶或是自家菜園子里種上一些。
再者,紅薯在這地方產量不是特別的高,若是再往南邊去去,像是魯州那些地界,種的人就多起來了。
莊戶人家家里有余糧的,都是賣了貴的留下便宜的自己吃,紅薯這東西價賤的很,留家里的多,拿來賣的很少。
賣紅薯的是個中年漢子,臉黑紅黑紅的,嘴唇與臉分辨不出兩個顏色來,手指關節腫大,十個指甲俱是加厚變色,這是個經年累月在土里刨食的人。
他見二妞在自己的攤前停住,咧開嘴笑,倒是一口的白牙,這地方的水好,多數人家的牙都是白生生,「小姑娘,要買幾個紅苕回去吃不。」
原來這地方管紅薯叫紅苕,二妞記在心里,「大叔,怎麼賣來著。」
「便宜著哩,才三文錢一斤。」
確實不貴,「我要是買得多的話,能便宜點不?」二妞不抱太大的希望,多數農民賣東西,實在的讓人頭大,買一斤和買一百斤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價。
事實果然如此,二妞也不在這上頭糾結,地上只有兩籮筐,每天烤一個也就夠她一個人吃兩個月的。
「大叔,你家里頭還有不?」
「有,還有不少呢,自家吃不完」,去年他家里留的麥種玉米種少了,親戚那里也沒挪出多少來,外邊賣的是天價,舍不得那些錢,剩下的地全種了紅苕。
二妞瞅見他是趕著牛車來的,想了想,道,「我要的多,這些還不夠,你家能有多少剩余。」
這小姑娘別是戲耍他的吧,真要很多的話,怎麼不是家中大人過來做主?他有些懷疑,不過又不想錯失這個機會,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將信將疑的道,「大概還能有十多簍筐。」
「那回頭你給送家里來吧,我全都要了,我家是台西村的,姓鄭,村里就一戶人家是姓鄭的,你問問便知道」,二妞把自己的荷包扯開,數出二十文錢來,「這是二十文定錢,我不說瞎話騙你的,只管送來就是,大叔可要記清了,我家是在台西村,姓鄭的人家。」
「噯,記得哩,記得哩,那村子我去過,明天就給送去」,中年漢子把錢接過來認真數了數,這下心里也就踏實了。
定下了這樁買賣,二妞開始往回走,看著天色時辰該是差不多了,可不能讓她爹等著,行情做壞了以後沒那麼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