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現為妖身,但宮殿內的御妖經文在越紅蓮眼里如同無物,輕松開啟一扇又一扇的大門,那些經文亦傷不著她分毫。
一扇沉重的玄門開啟之後,二人很明顯感覺到一股熱浪席卷而來,披著毛襖的沈青顏馬上就被熱出一層汗,將毛襖月兌了下來。
「這里是什麼地方,」
沒有一絲的風,頭頂高懸的兩排燭火紋絲不動,整個房間光線極暗,腳下仔細,心中忐忑,這房間像個巨大的熔爐。
沈青顏一邊輕輕地用袖子抹汗一邊問越紅蓮,「這是暮雪峰之巔,就算沒有風雪也不至于如此炙熱啊。」
越紅蓮的後背上也被悶出細汗,但腳步卻沒遲疑,依舊大踏步前進︰「小蛇你可記得那巫白鳶的真身是何物?她可是古神獸之一的南方神鳥朱雀。這朱便是赤,南屬火,巫白鳶就是火神鳥。她不僅掌管著四界里所有的火種,擅用火,而且脾氣也火爆。看她一襲白衣,其實有顆隨時想要燒死別人的心吶。這里是她的行宮,如何能不熱呢?想必她霸佔著這常年嚴寒的暮雪峰,說不定就是為了壓抑心中的炙炎呢。」
越紅蓮的語調輕佻似有意要教沈青顏放松,不要過度緊張,但說到「火」,沈青顏就忍不住地哆嗦,真身為蛇的她向來討厭火,偏偏來到這種鬼地方……
越紅蓮不滿道︰「堂堂上仙,連蠟燭也不舍得用,真不像話。」
中指和拇指交錯,響指過後整個屋子的蠟燭都被點燃,屋內的所有陳設也都盡收眼底。
只一眼,沈青顏就被眼前呈現的場景嚇得愣在原地,忘記了炎熱忘記了害怕,胃中涌起難以自制的惡心感,彎腰狂嘔。
越紅蓮修行三千年,見過無數腥風血雨,但這屋內比她親眼所見的地獄有過之而無不及,惹得她頭皮像被刀一刀一刀刮得疼。
屋內圓頂高挑,圓頂與木壁上或吊或釘著密密麻麻的妖怪。
這些妖怪大多數骨肉已分離,幽藍色的小小火焰在他們身上持續燃燒,想必這些妖從喉嚨里發出極度痛苦卻又無力的呻-吟原因也由于此……
「救……救救我們……」妖怪們已經許久沒有看見巫白鳶以外的人了,見著沈越二人心下歡喜,卻苦于被酷刑折磨,只能低聲求救。
沈青顏捂著嘴艱難地直起腰,看見離她最近的兔妖眼楮被縫住,嬌小雪白的身軀在不住顫抖,耳朵被釘在牆上讓它無法掙月兌,只能瑟瑟發抖。
沈青顏心被揪痛,伸手就要去將那兔妖攬下。
「小心!」越紅蓮將她的手拽回,正色道,「小蛇,你是不要命了麼!你以為就憑那幾根繩子和釘子就能困住這些妖類嗎?繩子和釘子都是浸染御妖經文和巫白鳶仙氣的物件,像你這樣的小妖若是徒手一踫指不定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可是它們被這麼折磨……它們到底做錯什麼事情要被如此懲罰?」沈青顏怒氣沖冠,破口而罵,「就因為巫白鳶是上仙就可以這麼殘忍地對待我們妖類麼?!你們仙班可有一絲慈悲憐憫之心?」
越紅蓮無辜被牽連進去一同被罵,正想要回嘴,巫白鳶朗朗的聲音平地起︰
「它們或許什麼也沒做,但身為骯髒的妖類就是它們最大的錯誤,就應該受到懲罰。」巫白鳶不知何時坐到越紅蓮身後高台之上一張雕刻著朱雀聖像的胡床上,依著憑軾,輕輕搖曳手中的黑扇,青絲垂落,竟是一副困倦之態,「本仙君自然有慈悲憐憫之心,但不是對你們這些妖物。」
越紅蓮生生地拉住想要沖上去和巫白鳶斗個你死我活的沈青顏,對巫白鳶說道︰「白鳶上仙在仙界悶了幾百年,想要下界找找樂子可以理解。但你偷走我的仙丹就說不過去了。此次來這暮雪峰也是想要回仙丹,其他事我不管也不愛管。」
越紅蓮這話听在沈青顏耳朵里何等的難受!她握緊拳頭忍著暫不發聲。
「那如果我就是不想還呢?」巫白鳶依舊慵懶地側靠在胡床上,一把黑扇越搖,屋內的溫度就越高,沈青顏先前流的汗此刻已經被高溫蒸發,表皮上像是被火滾過一般地難受。
越紅蓮妖氣氤氳,紅色的妖光滿滿像巫白鳶的方向蔓延︰「若白鳶上仙執意不還,那我也就只好不客氣了。」
巫白鳶閉起眼,非常不適地加快了手中搖扇的速度︰「每十年一次的天闕盛宴之前,紅蓮上仙就會將盛宴里最好的酒水偷吃干淨,上仙可知什麼叫客氣?反正我也從未見你客氣過。」
沈青顏詫異地看向越紅蓮︰這混賬居然在仙班內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角色麼!
越紅蓮真心實意地嘆氣︰「哎,這種丟臉的事情怎麼能在這里被拆穿呢?不過既然說到了我也不怕直言一句,天闕盛宴里的酒水全都是由南山老妖供應的吧?全都是一些敷衍之物,真正好吃的,得去南山自行尋找方能找到。」
越紅蓮的妖氣如烈焰橫掃,險些將她沖去門去。她扒著門邊艱難地站起,見屋內所有的小妖都受妖氣影響身子搖搖欲墜,而巫白鳶依舊靠在原處,風雨不驚。
巫白鳶的神情愈發不耐︰「紅蓮上仙,你尊為上仙,這一股子的臭妖氣是怎麼回事?已經說過了,本仙君最討厭的……就是妖。」
越紅蓮哈哈大笑︰「巫白鳶,你是活太久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吧?我這滿身的妖氣可是拜誰所賜?」
說話間越紅蓮手中長帛卷入空中,向四方延伸,變成一張巨大的籠罩,重重地向巫白鳶扣去。
那籠罩扣下之事沈青顏只感腳下晃動得厲害,整個暮雪峰似乎搖搖欲墜,她擔心這小小山峰經不起二位上仙斗法。
籠罩本是暗紅色,從籠罩內透出一些更鮮艷的顏色,那艷紅色很快彌漫了整個籠罩,一柱火光從籠罩頂中破出,火柱沖入圓頂,將圓頂上懸吊的妖怪和屋頂一起燒得無影無蹤……
墨色的天際都被那火柱燒得通紅,巫白鳶搖著扇子從籠罩內緩緩走出,扇子已被一團火焰包裹,隨著她的扇動,火燒得越來越旺。
「這種小把戲就不要拿出來現眼了,紅蓮上仙,你我有上千年沒有動過手了吧?正好來一場酣暢淋灕的勢均力敵之戰!」
「我倒是想要更用點兒勁,就怕稍微使勁你這暮雪峰就蕩然無存了,從今往後你這暮雪峰峰主的名號也不知該按在哪兒合適了。」
在和巫白鳶一同沖出宮殿之前,越紅蓮向沈青顏使了個眼神。
此乃調虎離山之計。
二人消失在天際,沈青顏從破損的圓頂瞧去,之間天地變色,一股紅色妖氣與黃色仙氣不斷相撞,黑夜被染成彩色,大地顫抖,風雪不見,只有點點綠色的雨點飄下……
沈青顏很擔心越紅蓮是否能抵抗得了巫白鳶,畢竟巫白鳶是純正上仙之身,而越紅蓮近日傷情不斷,又是不純妖身,沈青顏總是害怕她吃虧。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快些找到越紅蓮的仙丹,離開這里!
沈青顏再看一眼牆上那些流著血淚的妖物,心中難過,可是憑借她自身的力量無法解救他們。
將仙丹拿回,再求紅蓮上仙來救他們……說
不定、說不定紅蓮上仙一時菩薩心腸便會答應?
沈青顏在這屋內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仙丹的影子,將毛襖穿起推開暗室的門,來到行宮正殿。走在幽冷的宮殿之內,沈青顏大惑︰從沒見過全是黑色的宮殿,這巫白鳶一身白色又嫌棄妖類,定是極度喜愛潔淨之人,為什麼偏偏住的地方全染上黑色?
思索之際,沈青顏被一股強大的妖氣牽引到煉妖籠前。煉妖籠被火焰包圍,沈青顏只敢在二十步開外,再往前走一定會被火焰燒個灰飛煙滅。
「七郎?」煉妖籠內竟有聲音,沈青顏費勁看去,籠中之人居然是賈墨懷。
賈墨懷撐起身子,肌膚被燒得通紅,瞳孔里不斷流下黑色的墨汁︰「七郎,你來救我了?」
沈青顏面紅,嗔道︰「誰是你七郎!誰要來救你!好不害臊!我是來找回仙君的仙丹的!」
賈墨懷裝哭︰「七郎好狠的心吶!要不是懷兒將你的妖珠吐還給你,此時你們一妖一仙可有命來這暮雪峰上?」
沈青顏想要回嘴說越紅蓮就算沒有仙丹現在照樣和巫白鳶斗得不分勝負,但轉念一想這種事還是不要讓更多人知道為好。
「賈墨懷,你也知道憑我的能力無法將你從這籠子里救出,但只要你告訴我越紅蓮的仙丹在何處,等越紅蓮回來,我定讓她來解救你。」
「此話當真?七郎莫騙我,那紅蓮上仙看上去就像是記仇之人,我當初那般折磨你們,她不將我碎尸萬段便要感恩了,還指望她來救我麼……」
沈青顏辯道︰「上仙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是上仙!」
「上仙,上仙又如何?」賈墨懷的語氣突然變化,從方才的輕佻突然加重,沖到籠前不顧烈焰,扒著籠壁大吼,「那巫白鳶也是上仙!你且看看她都對我做了什麼!」
沈青顏見賈墨懷抓著籠壁的手就要被燒成灰燼,忍不住伸手要將她拍開。誰知指尖剛剛觸到籠壁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飛出去。
「咚」地一聲,沈青顏重重摔在地上,渾身都要散架一般,她艱難地站起來,還能听見賈墨懷的咆哮聲,抬眼一看——這是哪兒?
小小的房間內什麼都沒有,只在牆壁上有一個透明的匣子。那匣子內似乎有光亮和聲響。沈青顏慢慢走近,匣子內的情景詭異異常。
一顆暗沉的丹珠懸浮于匣內,在它周圍有幽光浮動,再認真一看,那些幽光分明就是妖魂!
妖魂發出饑餓的嘶吼,沈青顏是听過這種聲音的……當初在巫山之上,有一段時間師父幽閉練功,卻時常能听見這等聲音。幽閉時期要禁食,禁食無欲,方能大增修為,只是饑餓難忍之時妖獸之性會耐不住地長嘶。
從顏色和外觀上沈青顏能判定這顆丹珠正是越紅蓮的仙丹!
她將匣子打開,那些妖魂卻不逸出,想必這匣內定是留有封印,將它們生生世世困于此處永不超生!
巫白鳶為什麼那麼恨妖類呢?
這種好奇事就等往後閑下飲茶時慢慢探究,現在當務之急……
從匣內發出更加尖銳可怖的嘶喊聲,這些妖魂想必已經有幾百年沒有進過食,魂魄都幻化出鬼面獠牙,似瘋似狂。
將越紅蓮的仙丹取出……
沈青顏咽了一口唾沫,手慢慢地往匣子里伸去。
她知道手進入匣中的後果,但那顆凝聚了越紅蓮三千年心血的仙丹,一定要幫她奪回!
作者有話要說︰疲憊的周一又來到了……
不過周末吃太飽,周一要好好更新來消消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