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三個血肉模糊的身形,沈茂尋默默的咽了口唾沫,覺得喉頭有些發緊。與被瞞著的普通大眾不同,他是知曉疫病的內情的,那所謂的疫病其實就是蠱蟲,還是一種極厲害的蠱蟲。
據吳王的屬下所說,那些死去的病人身體里滿是白白的還在蠕動的蟲子,之前之所以沒人發現這疫病是由蠱蟲引起的,一是因為此時保存尸身完整的風氣,二就是因為這些蠱蟲會在宿主病死之後,只逃出三兩只,傳播給下一個人,其它的蟲子會在宿主的尸身中互相吞噬廝纏,留下最後一條最為粗壯毒惡的蠱蟲,那蠱蟲會自發的從宿主的尸身中離開,也不知會去向何處。
沈茂尋他們察覺了這一現象,也試圖去追查這蠱蟲的去向,以此來找出幕後黑手,也許他們的手中有可以治愈眾人的法子呢?偏偏那最後的蠱蟲比之一般的已經強大了太多,速度也是極快,有的在空中一閃,有的往土里一鑽,便消失了蹤影。最後他們也沒了辦法,在這之後病死的人,不管家屬的意見如何,都會被盡快火化掉,不管那幕後之人要這些蠱蟲去干什麼,總之不能讓他們的目的得逞就對了。
如今看著那渾身血淋淋想來沒多少時日好活的人,沈茂尋想到了他們身子里有著那麼多蠱蟲,便覺得有些惡心,看著那偌大的傷口,甚至覺得那肌肉中還有著蟲子蠕動的身形,更是差點就要吐出來了。
只是此時實在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猶豫了,紛亂的人群越來越擁擠,周圍已經徹底亂了起來,那發狂的三人被江遠清身邊的忠心侍衛給擋了開來,但那些人仿佛沒察覺到身上的痛處一般,被刀斧砍中身軀也只是輕輕晃動一□子,渾身中了七八根箭矢也跟沒事人似的,只是面上癲狂的笑容越發明顯,顯得更是詭異可怖。這情形不對!江遠清皺起了眉頭,他听力極好,總覺得能從周圍紛亂的環境中听見若有若無的樂聲,卻偏偏尋不出人來,聯想到關于蠱術的傳說,他心里更是不安,這些人難道都是被人給控制住了的嗎?在這般的情形之下,他還是牢牢的拉住了沈茂尋,將他護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沈茂尋打了個哆嗦,他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他倒沒意識到江遠清這是有意在保護他,他只是看見此時除了他還守在江遠清的身邊以外,周圍只剩下了兩個侍衛,都是年紀極輕的青年,從沒見過這樣的暴亂臉上都發白了,顯然撐不了多久。這時又听得身後的人群一陣紛亂,裹挾這那兩個侍衛便往兩邊去了,那兩個侍衛雖然拼命想回到江遠清身邊去,但處于絕對恐慌中的居民哪里能顧得了他們,倉倉皇皇的拼命往外頭擠都來不及呢!
最後的保護力量都已經失去,沈茂尋也有些緊張起來,他下意識的回握住江遠清的手。江遠清心中一暖,手中還套著劍鞘的劍揮舞的愈發賣力,在這擁擠不堪的環境中,為沈茂尋守住了一塊小小的平安的天地來。
只是這般的時間也不久,忽然听得周圍一片慘呼,兩人心中便是一緊。接著便見周圍的人群猛然分開,周圍之人都是臉色慘白,互相緊緊貼著,想離那個發狂的人越遠越好,邊上離那人最近的男子面上已經滿是絕望,他剛剛被那血人使了非人般的力氣拍了兩下,胸口悶痛不說,更是染上了那人的血跡,是必得那絕癥無疑的了。
周圍之人一閃開,倒叫沈茂尋兩人給凸顯了出來,江遠清拼著傷人也想帶著沈茂尋突出重圍,卻被四周之人硬生生的擋住了,便是他揮劍砍下,指望那人吃不住痛躲開,居然也被那人硬生生抗住了,甚至于江遠清的劍還卡在了那人的骨頭中,根本拔不出來。江遠清的心里也開始慌亂了起來,之前被他的侍衛擋住的三個血人還在不遠處,這個血人只怕是從別處又過來的。江遠清心中一涼,這些詭異之物明顯就是沖著他來的!
那血人越靠越近,江遠清到底拔出了自己的劍,卻被周圍之人似有意若無意的擋在了最中間,直面那個可怕的人。此時離得近了,沈茂尋仿佛還能聞見面前那個勉強稱得上是人形的血人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那血人被江遠清的劍招擋在了外頭,但也不知是他原本就力大還是什麼激發了他的潛力,一身巨力堪堪擋住了江遠清的劍招,倒叫江遠清月兌身不得。
沈茂尋原本是躲在江遠清身後的,但他看見那血人的嘴角往越挑越高,幾乎都要將臉撕裂了,露出了一個類似于小丑妝一般的血盆大口式笑容,顯得更是詭異出奇。沈茂尋心中一動,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拉著江遠清往邊上之人身後一推,自己擋在了江遠清與血人之間。正在此時,那可以被稱作是蠱人的事物像是被吹爆的氣球一般,砰的一聲炸裂了開來!那一團團的血肉遍布了周圍將近兩米的空中地上,周圍有些接受不了的人,已經嘔吐了起來。更多的還是怔了一怔,像是被嚇壞了。
江遠清本也是愣住了的一員,他可從沒想過,沈茂尋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的面前擋著兩個人,倒是根本沒被濺到,縱使衣裳上沾著了一點,他也快手快腳的把衣服扔掉了。只是阿尋……江遠清沒再想那麼許多,他拼力咽下了眼淚,此時正在逃命的中途,他哪里來得了那麼多時間來感傷,更何況眼中含淚,看著是挺有魅力,此時卻會影響自己的視線,最後只怕會壞事。
最終江遠清還是領著沈茂尋逃月兌了這個針對他設下的局。此時沈茂尋已經有些要虛月兌的預兆了,他身上沾著的血污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時,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但江遠清已經無暇再去為他人而感到內疚了,他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但他在宮中所受的教育還教過他如何尋找水源,在這處看起來最近才荒敗下來的村子邊上,便有一處干淨的河水。
江遠清沖了過去,把沈茂尋身上的衣服全都扔掉,發帶等物也全都扔掉,頭發全散開,拉著他在河水中沖洗,沒有皂莢等物,江遠清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拉著沈茂尋拼命的沖洗了。
還好此時正是初夏,又是下午天氣正熱的時候,這河水被陽光曬得溫暖舒適,倒是不用擔憂會著涼。這是江遠清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與沈茂尋赤裎相對時沒有心猿意馬,只是一心為沈茂尋擦洗著身上,直到沈茂尋的手指都泡得起皺,他才拉著人上了岸。
便是江遠清再用心,沈茂尋被傳了蠱毒這一事實還是沒法改變的了。而且更因為一次性沾染了太多毒血,沈茂尋上了岸之後便昏迷了過去,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之後更是發起了高熱,到江遠清從村莊中被人拋下的衣物里選了兩身干淨些的給沈茂尋套上時,他已經沒了知覺了。
這高熱來得突然,去得也是突然。到了將近傍晚的時候,這高熱退了下去,沈茂尋也幽幽的醒了過來。而他一睜開眼,就看見了守在他身邊一臉擔憂的江遠清,他心中一暖。當時他之所以毫不猶豫的擋在江遠清身前的理由,其實他自己也沒想明白,要說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下意識的照顧比他小的弟弟這樣的原因,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而他醒來後,看著江遠清還守著他,沒有棄他而去,沈茂尋心里不爭氣的高興了起來,面上還是一副很惆悵的模樣,苦口婆心的勸說著江遠清︰「端王殿□份貴重,要是失蹤了還不知道吳王殿下他們要如何焦心呢,還是早些回城里去比較好
江遠清打心眼里不想听沈茂尋說出這樣的話來,面上挑起一抹冷笑來,道︰「阿尋你沒看出來嘛?今天這事情明顯就是沖著我來的,我不知道七皇兄那邊是什麼個情況,想來比我這頭是要好上許多的,會到陵越城中,只怕不會比在外頭要好上多少他頓了頓,看著沈茂尋略顯蒼白的面色,盡可能輕描淡寫的道︰「至于疫病的話,我也沾上了那血人的血,只怕不能逃月兌被感染的結局了沈茂尋一怔,倒是沒懷疑江遠清的話,他只是略帶惆悵的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至少你會沒事的
兩人一時無言,默默相對半晌,最後還是沈茂尋肚子發出的咕咕聲響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隨即江遠清的肚子也響了起來,兩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由江遠清先開了口︰「你會做飯麼?我是不會的沈茂尋看了他一眼,不由得苦笑︰「我也不會啊他可是個宅男,之前獨自居住的時候,是雇了一個老婆子為他做飯的,他可從來沒下過廚,光是要吧這木柴點燃就夠難為他的了。至于江遠清,這位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更不必指望他。
沈小太醫與英俊瀟灑的端王爺獨處的第一天,兩人所要面對的第一個挑戰,既不是隨時可能奪取他們性命的疫病,也不是目的未明的刺客們,而是吃飽這麼一個說簡單卻又不簡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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