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城。
南國皇宮里。
作為御林軍都統,天樞處暗中真正的頭目,當是陛下最有力的親信。
唐宋和他一前一後走在皇宮里,輕聲問道︰「各國有什麼動作?」
其實作為南國最高處的那個人,很多事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但此時他還是習慣x ng的問了燕雨這個問題。
「邊防的壓力很大。」燕雨低下頭,「自從大將軍……失蹤以後,各國便開始虎視眈眈。」
「北國剛掃清獸ch o,損失了兩萬j ng兵,楊庶手下有個叫楊雄立的學生,回來的時候斷了一條手臂,如今只剩下半條命。同時冰海諸郡駐守了大量軍隊,雖然駐南的大軍也增加了人手,但張啟說他們需要靜養,短時間內還沒有揮兵南下的勇氣。西面也還像往年一樣安好,只是東邊的摩擦比較激烈。」
「可笑。」唐宋冷哼道。
「陛下還記得前段時間東邊傳來的消息嗎?」燕雨問道,「李世雖然帶病,但看樣子問題應該不大了,他現在已經可以按時早朝,不過蠻將軍從草原回去就一直在太華城修養。倒是大虞,秦繼業和儒將軍方棘君臣一心,都認為草原之事中我們扮演了不光彩的角s 。」
「草原瘟疫嗎?」唐宋微微一笑,「一半的戰馬啊,他們就認定我炎黃願意背這個黑鍋?」
「可是大虞不會听我們的解釋!」
「我們需要解釋嗎?」唐宋問道,「炎黃從來不用解釋,朕從來不會解釋。」
「是。」
「好一個儒將軍,果真深謀遠慮。」唐宋贊嘆道︰「這要是我南國的人才,該多好。」
燕雨說道︰「陛下要相信,南國從來不缺人才。」
燕雨停住腳步,面s 堅定,他說話永遠都是這麼直來直去。
「是啊。」唐宋點頭,眯著眼笑道︰「我南國的將軍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啊,倒是讓我這個皇帝省了不少心啊!」
燕雨微微一驚,單膝跪了下去,「陛下息怒。」他雖然知道唐宋喜怒無常,但多年以來,還是適應不了他的x ng格。
「好了,朕又沒有怪你。」唐宋抬手,將他拉了起來。
「陛下剛才的意思是大虞準備向我國開戰?」
「不,」唐宋搖搖頭,「他們暫時還不敢,不過朕不得不再次夸獎一番方棘,這個敵國臣子將是我炎黃在大虞最大的禍患。」
燕雨面上平靜,但心中著實震驚不已,陛下很少這樣評價一個人,當年的楊庶算一個,如今又多了一個方棘,他非常堅信陛下的判斷。
「陛下很少給人這麼高的評價。」
唐宋看了他一眼,說︰「其實朕一直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人,你很有心,但在有些問題上你就是不願多想。」
「草原事件讓燕京和大虞軍方無故損失了大量的兵力,他們想要繼續持久長存,就要有自保的實力,其實攻陷另一國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風險太大,而且即使勝利之後也會有很大的後患,那時候民心肯定不一,又有敵國余孽,加上強弩之末,可以說也是最愚蠢的選擇。有一句話說的好,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真正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結盟,同榮同辱,外可御敵,內可排除憂患,這時候我南國就成了東面最大的敵人,北國雖然同樣鄰接東面,但當中是數百重高山絕壁,想要率軍突擊,太過困難。大虞過早的把矛頭指向我炎黃,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種態度,向燕京表態,同燕京確定目標。」
燕雨想了半天似乎才明白其中的門道,不由得向前面的男人恭敬道︰「微臣愚鈍,不及陛下高瞻遠矚。」
唐宋怪笑了一聲,說道︰「別學那些老東西的口吻。」
「草原事件已經迫使東面暗中結盟,西面馬上也要聯姻了。」燕雨的眉間略有些憂s ,「情況對我國似乎很不利。」
「不用急,」唐宋拍拍他的肩膀,「這不是一般的殺戮,這是征服。必須謀而後動。」
「可微臣還是覺得我國表現的一直過于安靜。」
唐宋抬起眼,沉默良久,「你說的不錯,從楊庶近年來囂張的行事風格看來,國家是一個整體,不是一個人,需要時刻的展現鋒芒,一味的韜光養晦確實不是回事。」
「可楊庶不是北國的皇帝,他只是一顆棋子。」
唐宋不以為然,難得的在臣子面前語重心長,「走上這張棋盤之後,大家都是棋子,沒人可以獨善其身。」
自從大將軍失蹤以後,作為陛下最寵幸的親信,他是陪皇帝說話最多的人。
「天樞處的暗線回報,西面鄰國大營中走出了一位厲害的角s 。」
唐宋悠悠的說道︰「你既然都說厲害了,那他必然不容小視,他出自哪里?」
「周武神箭營。」燕雨說︰「他沒有走官道,而是獨自翻山越嶺,進入晉陽,再從南國西陲山腳攀岩絕壁進入了南國月復地,不在征西營駐軍的守備範圍之內,蘇敬武大將軍沒有去管,卻親筆捎信給了天樞處。」
「蘇將軍知道利弊,他能親筆捎信,說明連他都很重視那個人。」唐宋有些好奇的問道︰「不知他是誰?」
「白郁然。」
「哦?竟然是他。」唐宋有些驚訝,「是支小箭啊。」
「偷進別國領地,居心叵測,周武的人就不怕他折在南國?」
燕雨回答道︰「也許很多人都想看看沒有龍將軍的南國,還剩有多少底蘊。」
「要是……」,燕雨遲疑道︰「能僥幸在不世城外放出驚世的一箭,說不定……」
唐宋笑了起來,說出了他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說不定會給朕來個透心涼?」
「請陛下放心,城里有御林軍和天樞處,沒人會給他開弓的機會。」
「不,」唐宋笑道︰「周武的人竟然這麼看重他,那朕也想看看這只箭離弦之後會有多恐怖。」
他的話倒是把燕雨嚇了一跳,忙說道︰「陛下龍體金貴,切不可以身犯險。」
唐宋搖頭,冷漠不可回絕,「總有一天朕是要率軍親征的,戰場之上,情況瞬息萬變,誰又能時刻護朕周全?」
「可是……」。
燕雨還想相勸,唐宋卻直接擺手打斷了他,「很多人可能都忘了,朕不僅僅是南國的皇帝,朕也是唐夏的弟弟。」
燕雨沉默了下來,他看著身前男子的背影,一瞬竟覺得那樣高大。
唐宋問道︰「他現在何處?」
「一路東來早已到了城外,但這幾r 他一直都在城外徘徊,看樣子似乎沒有進城的打算。」
唐宋笑道︰「朕等著他。」
皇宮中的建築高大輝煌,陽光照得琉璃瓦格外明亮,只是燕雨忽然覺得這座宮殿那麼陌生,陌生到他即使走在其中,也形同虛幻,很久之後他明白了過來,這些都不是他的,這些紅牆黃瓦大好河山只屬于身前的那個男人一個人。
有什麼東西屬于他呢?
燕雨微微低下頭。
其實他忘了,連他自己也都屬于陛下。
「西面怎麼樣了?」皇帝回頭問他。
「前r 蘇敬武大將軍來信,月缺還沒有到達襄城,不過最近應該差不多了。」
唐宋點了點頭。
這時燕雨忽然又說道︰「不知陛下還記不記得十年之前欽天監的大火?」
「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唐宋也慢慢嚴肅起來。
「他找到了當年的一個人,那個人在陛下的必殺名單之列,大將軍憐惜他的天賦,所以並沒有殺他,反而將他放出了城。」
「幕城嗎?」唐宋挑了挑眉,「這事我知道,親王私下跟朕說過。」
「他會隨月缺回都城。」燕雨說。
「回來就回來吧,那是月缺的事。」唐宋負手于身後,「古國也正是用人之際,玄學本就凌駕俗世之巔,真正有造詣的人卻如鳳毛麟角,朕姑且就給月缺一個面子吧。」
唐宋沉吟許久,「他們回來之後,你去頒一道特赦令就好。」
「臣遵旨。」
……
……
龍行客棧里,月缺和幕城三人正在一起吃早飯。
自從決定回都城之後,幕城昨晚就和九江主僕二人在客棧里住了下來,他和月缺談話結束之後,看了半夜星辰才睡,所以今早起的稍微有些晚。
月缺喝完最後一口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喂,以你星術天才的眼光,是不是早就看見了現在?」
幕城放下筷子,仔細的看著他的臉,搖了搖頭,「說實話,我在這片星群中並沒有找到你的那顆星。」
「古時前聖曾言,每個人在天空都有對應的星辰,天上一顆星辰隕落地上就會有一個人死亡,有大智慧的人能根據星辰的運轉推演一個人的命運,能在所有星辰運轉的軌跡變化中看見未來,便是天機。但你就像個死人一樣,從來不見你在這片星空中出現。」
月缺沉默了下來,「那你能看見六國的未來嗎?」
「不能。」幕城皺著眉,「那是天機,牽扯千萬人的x ng命,不是人力可以企及的,有些東西是不可以觸踫的,沾邊都不行,輕則折壽,重則天譴。」
「大將軍還活著?」
「不知道。」幕城低下頭,「他的星一直都隱藏在黑暗中,我看不見。」
「原來連你也看不見。」月缺趴在桌子上,用手扯了扯頭發,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我知道你也懂星象。」幕城說︰「在真正的修行之人眼中,這算不得讓人驚訝的學問,天下沒有生而知命的人,很多事都不是根據推演就能得到結論的,其實你之前說的不對,要想有幸上窺天機,確實是需要運氣的。」
幕城嘆了一口氣,「而且,自從很多年前開始,星空就越來越混亂。」
「你十年之前到底看到了什麼?」
「等六國會武之後我在告訴你。」幕城遲疑了半天,「現在說了沒有意義,只會混淆視听,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月缺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也沒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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