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操場到南門的距離不足50米,可卜晴走的異常的慢,簡直可以用蝸牛來形容。♀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團,雖然答應了要幫彭小佳的忙,但就是沒法厚著臉皮開口。一個騙子,為了另外一個騙子,去求苦主幫忙,怎麼看都丟份又欺人太甚。
丟份沒什麼,關鍵她根本模不透俞知遠的心思。萬一他覺得自己被欺負狠了,並以此為把柄,再去法院起訴自己騙婚,那官司得扯到哪年哪月去。
上次起訴離婚,所付的律師費已經夠肉疼。這種越扯越亂的事,真的沒有必要換個名目再來一次。可她又不忍心,看著彭小佳丟工作而袖手旁觀……
頭頂的金色陽光,透過路兩旁的榕樹枝椏投射下來,地上的影子斑斑駁駁。俞知遠沉默的和她並肩而行,奈何腿長沒走兩步便拉開了距離,發覺她沒跟上,他又泰然自若退回來,垂眸審視的望著她。
素來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的卜晴,猛然間跟變了個人似的,始終垂著腦袋一言不發。那副滿月復心事的古怪模樣,讓俞知遠非常不習慣。
保育院南大門,正對著寧城的中心大道景園路,所以送孩子過來排練的車輛,明顯比正在興建新院區的北門那邊多。人來車往也就罷了,卜晴帶著傷還神思恍惚的,每走一步都讓他提心吊膽。
俞知遠生怕她被踫著,不得已放緩了腳步,看似隨意,實則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往前走。出去之後,他想起自己的車丟在御景,遂頭疼的開口︰「卜晴?你在這等我回御景拿車,還是跟我一起去,順便見見爺爺。」
卜晴心不在焉的抬起頭,慢慢看了一圈才回過神︰「一……起就一起。」
俞知遠雖大喜過望但理智尚在,他狐疑的望進她有些茫然的眼底,了然的口吻︰「你是不是有事要說?」
早死早超生……卜晴難堪地吸了一口氣,目光閃躲地避開他的視線,語速飛快︰「我想請俞先生幫個忙,把您那位姓杜的朋友請出來吃個飯,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杜御書?」俞知遠微微眯了下眼︰「為什麼要請他吃飯?」
卜晴見他臉色不對,想著口都開了索性豁出去︰「是我同學要見他。」
杜御書什麼時候和她同學扯到一塊?莫非讓他相親相進派出所的女孩,就是卜晴那個同學……俞知遠猜了個大概,于是計上心來︰「幫忙沒問題,你先和我去御景見爺爺。」
卜晴明知他是故意,所以非常不情願的點了下頭︰「可以。」
俞知遠望著她明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幾不可見的勾了下唇,率先轉過身,拿出手機打電話去品鮮定位子。
回頭穿過保育院,兩人去了御景苑的俞家老房子,陪俞老先生聊了會家常,一起驅車前去品鮮。車子進入大門,卜晴隔著車窗望出去,整個庭院內部有點別墅群的意思,另外還帶了些中式的雅致小景。不愧是寧城最奢華的私人美食會所。
雅間是俞知遠他們幾個常去的那間,用餐區在室內,品茶區有一半是陽光房。卜晴在路上已經通知過彭小佳,她渾身不自在的進了雅間後,直接坐到品茶區的軟座上,百無聊賴的曬著太陽。
落地窗外的空地上,幾株半人高的茶梅,在阻隔視線的竹籬笆前開得正艷,一片花團錦簇。曬在身上的陽光暖洋洋的,她放松神經看了一會,不禁覺得有些倦的打起盹來。
俞知遠跟服務生確定好菜品,一回頭就見她歪著腦袋,下巴搭在軟座的靠背上,臉朝著窗外半眯起眼楮。♀似睡非睡的模樣,在看似寧靜的畫面里,顯得格外慵懶動人。
他心跳猛頓,目光溫柔的看了好一陣才平復好情緒,佯裝隨意的坐過去燒水泡茶。
卜晴驚醒過來,立即直起身子,面露局促。無意顯露的無措模樣落進俞知遠眼中,令他瞬間愉悅笑開,雖極力平靜但難掩溫柔的說︰「結婚兩年半,好像我們還是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我們已經離婚了。」卜晴輕描淡寫的咳了一下︰「俞先生沒必要如此感慨。」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刻意表現出來的冷漠氣息,此時更是無處不在。俞知遠臉上的笑意僵了僵,眉峰漸漸低了下去,卻沒反駁。
稍後,杜御書和彭小佳前後腳進了雅間。兩人一見面,隨即展開唇槍舌劍的討伐大戰。卜晴略無語,不過看著杜御書每每說到關鍵處,就被彭小佳三言兩語的噎回去,不禁心情大好。
鬧哄哄的吵了一陣,俞知遠點的菜全部上齊。卜晴隨意地掃了個大概,發現全是開胃又不會影響到傷口愈合的菜式,心中一暖偷模瞅了他一眼,端起碗悶頭開吃。
暫時休兵的彭小佳和杜御書吃著吃著,一言不合又接著開始吵。卜晴起先還攙和兩句,後來看出他們根本就是在打情罵俏,默默識趣的閉上嘴。
俞知遠吃東西很慢,整個用餐過程幾乎沒有說過話。她想起第一次陪俞爺爺吃飯,好像也是這等情形,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因為缺乏管束,卜朗現在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沒個正形。說好听的叫青春有朝氣真性情,直白點,其實就是沒家教。
胡思亂想的吃了七八分飽,邊上那兩人還沒有停歇的跡象,卜晴無奈只好悄聲跟俞知遠商量,想先回去。
「我送你回去。」俞知遠拿餐巾擦干淨唇角,起身去替她把雅間的門打開。
卜晴臉上有些發燙,聲若蚊吟的道了聲謝謝,快步走出雅間。從品鮮到她租住的房子有些遠,她擔心女乃女乃在家悶得慌,上車即給苗大姐去電話,詢問女乃女乃的情況。
得知女乃女乃安好,卜晴結束和苗大姐的通話,車廂里也忽然間變得靜悄悄的,令她深感不安。俞知遠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余光瞥見她似乎又變得緊張,遂沒話找話的說︰「你同學很能說。」
「你朋友也很能。」卜晴敷衍的笑了下,完全不知道怎麼接這個話題。
其實俞知遠也不知道如何繼續,沒人教過他和女孩子單獨相處時,應該說些什麼才不會冷場。說自己的專業?卜晴未必會感興趣,說家庭?沒準她比自己更清楚俞家的底細。這麼一想,他干脆閉了嘴什麼都不說。
車子在緘默中慢慢開到卜晴租住的房子樓下,她下了車,如釋重負的說了聲謝謝,飛快跑進樓道。俞知遠若有所思的出了會神,想著杜御書相了好幾年親,應該很懂得如何跟女孩子相處,趕緊調轉車頭離開。
卜晴進了門,女乃女乃正坐在客廳里,擺弄那塊從洵口搬過來的鏡畫。她喊了一聲,拿了張凳子過去幫忙。夾在鏡畫里的舊照片,好些沒過塑的都模糊了,祖孫兩一張一張的取下來,全部攤到茶幾上。
全部取完,卜晴攙著女乃女乃坐到沙發上,一邊數著照片一邊回憶往事。她平時不愛拍照,這些年留下的照片並不是很多,缺了少了哪一張一看就知道。全部的照片翻完,她還真發現自己大一那年,在寧城科技館外面拍的單人照丟了。
不相信的又翻了一遍,確實沒有,卜晴想了想問道︰「阿女乃,我在玻璃大樓外面拍的照片,是不是搞丟了?」
老太太眼楮不大好,听完又仔細的翻了翻︰「我記得是和紅房子這張放一起的,怎麼會丟?」
回洵口接女乃女乃那天,原先租的小平房已經扒了房頂。女乃女乃也說里面的東西全搬干淨了,連張紙都沒剩下,沒理由會掉了照片沒發覺。
卜晴仔細回憶一陣,發現想不起來最後一次看見是幾時,干脆撇開思緒起身去把筆記本電腦拿過來,一邊跟女乃女乃搭腔閑話,一邊上網找房子。
下午四點多,彭小佳拎著行李箱,神清氣爽的回到家里,進門就跟卜晴道謝。卜晴懶得問她和杜御書協商的經過,商量著讓她周日騎車載自己去看房子。
彭小佳心里涌起陣陣不舍,考慮到她女乃女乃的病確實需要更好的環境,抿著唇重重點頭。
短暫的周末在忙忙碌碌中,悄然過去,卜晴依然沒找到合意的房子。到了周一,她擔心著王叔又來接送,沒等天亮就爬了起來,然而俞知遠比她更早。
因為女乃女乃在家的緣故,她想都沒想過要躲,而是仗著自己手傷沒好他不敢妄動,干脆利落的將其忽視。不料他竟然一路追著公交到了單位,直等到她進了大門才走。
這種詭異的情況維持了兩天,第三天早上下了些小雨,卜晴剛出樓道,就被俞知遠拎小雞一樣,掐著胳肢窩強塞進車里。
「俞先生,您累不累?」卜晴氣哼哼的坐在後座,想不通他到底圖什麼。
俞知遠回頭快速的瞟她一眼︰「還好。」
卜晴再次被噎到,冷著臉質問︰「您到底圖什麼!錢嗎?」
「復婚。」俞知遠透過後視鏡,看了下她惱羞成怒的模樣,淺笑出聲︰「圖人。」」有病!」卜晴氣得大罵︰」我沒功夫陪您開玩笑。"俞知遠僵著脊背踩下油門,頭都沒回︰」我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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