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我解決完個人問題,有些羞于面對遲暮,回去的時候有意的拉開了同他的距離,避免對上他的視線。
「一會你來老子這,咱們一起睡罷。」
遲暮他到底是個爺們,大抵也一直將我當成了爺們,是以他並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異常熱情的邀我同睡。
「這不好罷……」我絞著衣擺,正思量著要不要甩出‘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但我以為即便是我甩出來了,听在他耳中也不過是個可以用來恥笑我的語句,是以我咽回去了。
「有何不好的?你同他們睡不也是睡?」遲暮揚了揚下頷指著營地那邊正在搭帳篷的眾位軍士。
我一想,眼下的情形的確是如此,裝模作樣的猶豫了那麼一下也便同意了這個說法。
「你那帳篷中只有你自己?」臨進他的帳篷前我問了一句。
「是啊,老子喜歡一個人睡不喜歡有人伺候,不過你若是想伺候老子,老子瞧在咱們這交情上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他眼楮彎成一輪月牙,皓齒盈白,一手搭在帳篷上回頭望著我。
我欲朝他飛起一腳,卻在半途中被慕容離那听不出情緒的聲音給硬生生攔住了。
「我有事找你。」
我愣怔了一瞬,急忙回身下跪行禮。
慕容離嗯了一聲便自我身旁走了過去,兩人也不知在里面商討些什麼。
我抱肩立在帳篷外面,百無聊賴的仰頭望天,心中卻生出了一絲悔意,我到底跟著他出來做什麼?待他到那十二嶺了我再悄悄來找他不就好了?我一拍前額,深深覺得現下溜走是個好主意,四下瞧了瞧,見無人關注我,這便作出一副坦然的模樣往暗處走。剛走了沒兩步,便見遲暮自帳篷出來,指了指我︰「梨花木你過來。」
我愣了愣,梨花木……那是在叫誰……
「你過來啊!」見我半晌不動地方,遲暮有些急了︰「老子方才同皇上說好了,便由你在皇上身邊照顧著,隨行的軍醫里也就你懂毒。」說罷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老子費了好些口舌才將你安排在他身旁,這下你便近水樓台先得月了。」他眨了眨眼,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子同他說你是老子帶來的人,在老子那邊也勉強算是十分有才華的人,排名僅在老子之下,你莫要露餡了,對了,老子說你叫梨花木。」他說完,慕容離便出來了,瞧也沒瞧我們一眼便走了。
「你走吧,跟著他,他若是不讓你歇在他帳篷里,你再回來找老子。」遲暮將我往前一推便回了帳篷。
但我心中還十分介意著梨花木這個名字,于是站在原地沒動地方,彎腰抓起雪團成團子扔遲暮的帳篷,初始他還較為淡然,我扔了七、八個團子之後,他便怒氣沖沖的掀簾出來,瞧見是我後,二話不說扯著我的手臂便將我拉到慕容離的帳篷門外。
「皇上,臣有急事稟報。」他裝模作樣的停在慕容離帳篷外道。
「你進來說罷。」慕容離帳中燭光搖曳,將他影子映在簾子上。
遲暮斜睨了我一眼,撩簾進去,片刻後又出來了,對著我道︰「皇上恩準你同他睡在一個帳篷,你定要好生伺候皇上。」
遲暮走了,異常利落,連頭都未回,走之前還不忘將我塞到帳篷中去。
「參參參見皇上。」我叩首行禮。
「起來罷,听聞你是遲暮較為喜愛的家僕,不必拘謹。」慕容離頭也未抬,繼續盯著桌案上的幾張紙瞧︰「你自己找個地方歇著罷。」
我拍了拍腿上的灰塵,小心的躲開慕容離朝帳篷的另外一旁走去,而後便坐在那張還稱得上舒適的床榻上。
我維持著初始的坐姿不敢亂動,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所幸他身為主帥,帳篷不小,帳篷內的物品也都是最好的,單就從這兩處床塌便不難瞧出來。
慕容離一直背對著我研究那幾張紙,沒有工夫顧及我,待他想起身後還有個我時,已大約過了一個時辰。
瞧見我依舊坐在榻上一角,他愣了愣:「你還沒歇著?」
我有些哀怨的瞧了他一眼,口中義正言辭道:「皇上凡事身先士卒,小的不敢先睡。」
話音一落便听外面傳來一陣嘈雜,慕容離眉頭微蹙,轉身出去了。我跟在他身後,只來得及瞧見幾道黑影融入到夜色中。眾將士並未追趕,而是圍在一處拳打腳踢。有眼尖的瞧見慕容離來了,急忙叩拜,眾人這才讓出來一條路。
「怎麼回事?」慕容離踱到人群中,沉聲問道。
「回皇上,方才有起夜的弟兄瞧見幾個黑衣人在帳篷外點火,這不抓到一個,兄弟們正出氣呢!」
方才掄拳頭掄的最傳神的軍士義憤填膺道。
慕容離瞧了一眼地上被用布條捆的結實的黑衣人,了然挑眉,道:「賞。」而後又吩咐眾人將這男子帶回他的帳篷。
我深深覺得這黑衣人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黑衣人被大伙連踢帶拽的帶到帳篷後,一腳踢在他雙膝處,那人吃痛跪下,正欲做出些什麼動作,被慕容離手快點了穴位。
眾人走後,慕容離神情悠哉坐在椅子上:「說吧。」
那黑衣人不吭聲,緊皺的雙眉透露出他的不滿同些許慌亂。
慕容離俯身,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那黑衣人眼神慌亂四處閃躲。
慕容離一抬手將他面上的黑布扯去,黑衣人臉上有淤青,想來是方才被人痛毆所致。他雙眸細長,一瞧便知是襲人。
「朕還要歇息,你有什麼話還是快些說吧。」慕容離將布隨手扔在那人腳下,語氣淡然中還帶著挑釁。
但那黑衣人依舊不為所動。
慕容離輕笑一聲,緩緩站直身子,抄起手旁長劍,照著那人的臉便是一劍鞘。
那人嘴角有血跡流下。
我心一緊,低呼一聲,慕容離他忒黃忒暴力。那個黑衣人性子也忒倔,哪怕挑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搪塞一下也好啊,總好過惹怒慕容離他老人家,畢竟人在屋檐下,該低頭時必須低啊。
黑衣人嘴唇緊抿,依舊半個字都不肯透露。
慕容離圍著黑衣人款步而行,嘴角一直掛著笑意,瞧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我絞著手不敢出聲,但見慕容離神色一斂,而後我便感受到一陣陣戾氣,回過神時那黑衣人已然癱在地上,全身抽搐,只是氣息尚在。瞧的出他很是痛苦:「卑鄙小人,趁人之危。」他咬牙切齒咒罵。
我臉一白,這不是作死嗎?
「朕只在意結果,至于如何達成的,無所謂。」慕容離聞言只是揚了揚眉,而後對我道:「你來瞧瞧他的傷勢。」
我咽了口唾沫,顛顛奔了過去,仔細瞧了半晌,回復道:「經脈具損,內力修為全沒了。」
「還有呢?」慕容離好似有些遺憾。
「手筋腳筋全斷了……現下若不醫治,怕是這一輩子也就不能自理了。」
慕容離這才展顏一笑:「找幾個人把他扔出去,放他條活路。」
這他媽的叫活路那死路得是什麼樣?
心中雖如此想,但他的話我又不能不從。是以只能眼睜睜瞧著軍士們將他拎了出去。
托了這個人的福,再往後的幾日,行程很是順利,我們一路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十二嶺最外面那一領。
因天寒地凍,路上有不少軍士被凍傷了,我們到之後,軍醫先將軍士們的凍傷處理妥帖。
我的擔子比其他軍醫輕些,我只管慕容離和遲暮,所幸他倆身子骨壯實,什麼毛病都沒有。
「你們人真多啊。」我每日例行給遲暮檢查身子,這廝每日例行一感嘆。
其實也難怪他如此,我們到時,另一隊軍士早已將雪原布置妥當,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听聞此次征戰,我朝官兵統共六十萬,慕容非帶著十五萬流動軍士把守另幾處邊防,城中還留有五萬兵力鎮守,而襲族那邊,據遲暮的可靠消息稱,所有軍士加起來不過四十萬上下。如此一對比,在人數上我們是佔了優勢的。
「你沒露出什麼馬腳吧?」遲暮感嘆過後又關心起我的事來。
「當然沒有。」我瞪了他一眼:「我都不敢同他多說話。」
我的確是不敢同他多說話,怕露餡是其一,其二是他每日都不知在瞧些什麼,即便我想同他說話也沒有時機。
「老子可是用心良苦啊,你看,這是變著法子讓你從旁的角度考察他呢,你可得把握好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對了,老子一直想問,你懂醫術?」
我將藥箱收好:「皮毛而已,但對付你們倒是綽綽有余。」
「老子勸你有工夫還是找到水源想辦法讓他們別動手腳吧。」遲暮斜倚在榻上提醒︰「他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對于這點我倒是同他想到一處去了,此次來還特意朝商黎陽要了些藥粉,听商黎陽說只要小手一揮便可高枕無憂,自此再也不用擔心敵人的偷襲暗算。
趁著月色,我懷揣藥粉出了帳篷,這些日子眾人見我同慕容離歇在一個帳篷,都對我高看一等,特別是當日賞了我一鞭子那兄弟,態度十分和藹。
「各位大哥,敢問兄弟們平日里取水都從哪取啊?」
我笑著同眾人打招呼。
「小兄弟口渴了?咱們這就去幫你打水,這死冷寒天的你還跑什麼,以後有什麼需要的跟咱們說一聲就好使。」
他說著便接過我用來掩飾自己行徑的水桶。
「各位客氣了,是皇上差小弟去取水,小弟若將這差事轉了多不好。」我又將水桶拿了回來。
眾人一听,倒也不再爭搶,往北邊一指︰「咱們的水源就在那。」
「只有這一處嗎?」
「城中還有一處,不過兄弟們一般只在這取水。」
我謝過眾人匆匆往那水源而去。
更深露重,水源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難免讓我覺得得慌。
我哆哆嗦嗦自懷中掏出藥揚手便要灑進水中。
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覺眼前一黑,緊接著鼻子一酸,緩過神來時,整個人已躺在了地上。
一陣眩暈襲來,我躺在地上半晌無法動作。
身子一輕,耳旁是呼呼風聲,那人提著我衣領應當是正將我帶往某處。
我隱隱听見交談聲,卻听不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人用力一甩,身子狼狽的砸在地上,更不幸的還是臉先著地,這于我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我緊緊攥著藥粉,另一只手又想模模臉皮被蹭掉沒有。不料抬到一半又被人一腳踢了開來。
「你先下去吧。」
我听見慕容離聲音冷清,而後方才提著我來的人便出去了。
慕容離蹲在我身前,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是誰?」
我瞧了瞧慕容離,見他雙眸深邃,猶如寒潭。
「我是隨行的軍醫,我是王爺的家僕。」我斟酌著開口,腦中不由閃過那日慕容離那一劍鞘,心緊緊揪了起來︰「皇上您可別殺奴才啊,奴才真是王爺的家僕啊。這藥不是毒藥啊,不信您隨便拿去哪個醫館去瞧,如假包換的神丹妙藥啊,吃了它不敢說長生不老,但無論如何也是強身健體的。奴才句句屬實啊皇上。」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慕容離長指微屈拾起地上的藥,而後轉身倒了些在杯子中,繼而將杯子遞到我眼前。
我咬了咬牙,一仰頭將那水喝下︰「皇上,這藥灑在水中是防百毒的,即便襲人在我們的水源下了毒各位也會安然無恙。」我強調了一遍。
慕容離一聲輕咳,方才拎著我的男子不知從何處閃了進來,慕容離將藥交給他,只字未語,那人拿著藥走了。」你先跪著罷。」慕容離風淡雲清道了句。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