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忽見慕容離提掌將那黑衣人震退幾步,而後抱著我疾步離開。將喧囂拋到身後。
我意識逐漸不清晰起來,恍惚瞧見不遠處有一位十二三歲少年懷中抱著個女女圭女圭,少年面上滿是不耐,再往後我便瞧見了我爹。
我朝他伸了伸手:「爹。」
我爹本是背對我負手逆光而立,身姿挺拔,他聞聲倏然轉過身來,依舊玉樹臨風的模樣,只是額角已有滄桑痕跡,雙鬢微微泛白:「玉兒,陪爹說說話罷。」
我爹笑時,雙眸似月牙,格外好看。
我點了點頭,身上那疼痛竟已消失,我走過去牽著爹的手,寒如冰霜:「爹你過的好嗎?」
我爹一直在說著,我卻什麼都听不到,仿佛他周身有一道無形的結界將我們二人隔離開來。但我從他唇畔的淺笑能瞧出些許恬淡的意味,末了他說:「回去罷,爹留不住你。」
這一句我倒是听清了,怕他離開,我慌亂中用力拉著他的手,卻瞧見他幻化成點點星光自我指間流瀉。
「爹……」我大聲喚著他,可哪里還有我爹的影子。
我蹲□子哭,忽覺腳下一空,而後便是鋪天蓋地的疼痛,有那麼一瞬我只想求個痛快的死法。
我睜不開眼,只能听見一道道雜亂嗓音伴著惶恐交替在我額前響起:「這位公子,您把住夫人的身子,把這布塞到她口中,她現下可是咬著舌頭呢!」
我一听那人的話,迷糊中將牙關閉的更緊,口腔之中血腥之氣彌漫。
「公子快!快!」先前那聲音焦急大吼。
我嘴巴被迫張開,有一片冰涼塞入我口中,並不是布匹的觸感。
「嘶。」那人倒吸一口冷氣,有些不忍道:「公子您忍住。」
「玉兒,我在。」有溫熱呼吸灑在我面上。
我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做戲也要有個分寸,你若再傷她,我便殺了你全族。」不知是哪位倒霉催的觸了慕容離的霉頭,讓他以極其平靜的口氣說出如此失去理智之話。
那人並未作答,大抵是覺自己是無理一方。
「一切依先前的計劃,只是你莫要一次次挑戰我的底限。」慕容離語氣疏離,即便盛努之下依然不會失了風度。
「好。」那人應了一聲,有些無奈並愧疚。
我想翻身,無奈胸口處鈍痛漸甚,盡管我極力克制還是發出一聲悶哼。
外間交談聲戛然而止,片刻後有腳步由遠及近。珠簾被人掀了開來,發出清脆聲響。
「玉兒你醒了?」
床榻因多承了一人的重量,陷下去些。前額搭上一抹清涼,大抵是慕容離在試探額頭溫度。
我不願睜眼,輕輕點了點頭,又向他手旁靠了靠:「熱。」
他聞言輕笑一聲,另一只手放在我鎖骨處:「好些了?」
我依舊未睜眼,再度朝他靠了靠。
他干脆輕輕將我攬入懷中,啄了啄我的嘴唇,沒好氣道:「以後再也不準嚇我了。」
也不知是因在傷中情感有些脆弱還是慕容離的懷抱太過舒適,我竟不願離開,心一軟,我抬起雙手欲纏在他腰身,不當心扯到了傷處,疼的我身子一抖,只得埋首在他肩窩處,順道尋了個舒適的地方。
他聲音驀然低沉下來,染了絲情.欲:「今日你若未受傷,真想吃了你。」
「登徒子。」我哼哼一句:「我現下在哪?」
「京郊別苑,這里適合將養身子。」他頓了頓:「我去給你倒水。」說罷便要放開我。
我一著急,顧不上傷口伸手抱住他:「別走。」
他哭笑不得:「這麼大了怎還像個孩子。」說完又幽幽一嘆:「若你一直這樣粘著我便好了。」
「皇上,劉玉姑娘和貴妃娘娘又打起來了,東西碎了一地,這回是誰都勸不開了,這……」小安子聲音極遠,語帶為難。說話時氣還未喘均勻。
我便知會來個砸場子的,有些賭氣的放開了手:「你回宮罷,去瞧瞧你的兩位美人,解決之後再來。」
「好,我走了。」慕容離將我身子放平,腳步聲漸漸消失。
我氣極,猛坐起身,張口正要罵他負心漢便見他好整以暇負手立在珠簾外,面上滿是陰謀得逞的笑意,臉頰上有兩個淺淺梨渦。
我牽動傷口疼的淚水橫流,捶床怒瞪慕容離:「不送。」
「我是說我走了去給你拿藥,你如此氣急敗壞做什麼?」他提起桌案上的兩包捆的扎實的紙包走過來:「那人刺偏了,未傷及你心脾,這藥是秘藥,對貫穿傷有奇效,敷在傷口處便好。」
我不願瞧他,翻了個身:「你求我啊,你求我我便敷藥。」
他輕咳一聲:「嗯……我求你把這藥敷了。」
這藥的確有奇效,似商黎陽這般的奇葩瞧後都說不出什麼話來。
我只敷了七日,胸口前那疤痕便已淡了不少,身子骨也差不多恢復了七成。
再度閑逛在街上時,猛然發現街頭巷尾處滿是此類藥粉,小攤旁立了塊木板,上書「廠家直銷!!!只需九九八!!!九九八雙重驚喜帶回家!!!」
我揉了揉額角青筋,那日慕容離說那是秘藥,既是秘藥那定然是極其隱晦的,我想起那日給商黎陽送去的一小撮藥粉,總覺這事同商黎陽月兌不了干系。
我此行上街是要去武其府上瞧瞧的,听聞我將養的這幾日,刑部接連出差池,現下尚書在牢中關著,壓在武其身上的擔子便重了許多,慕容離近日盯刑部又盯的緊,處處找刑部的茬,極其反常。
我站在侍郎府前,有些猶豫,不知現下進去是否合適。
「尚玉?」正躊躇著,便見武其打府內出來,手上拿著許多東西:「我正要去找你。」他扯出抹歉意的笑:「前些日子委實抽不出身。」
我點點頭:「我現下已無大礙,怕你記掛,這便想著來走一走。」
武其會心一笑:「進來坐坐。」話畢將道路讓了出來。
我急忙擺手:「不坐了,還有些事,改日再來。」
武其也未再挽留,笑道:「也罷,待忙過這些時日我們再談」
被慕容離派人盯了十余日,今日好容易出來我自然不能如此便回去。
隨著人流擠往街道,忽見皇宮方向行來一輛馬車,經過我身旁時車簾被風拂起,將邢尚書那滿是污垢的臉顯露出來,這方向分明是出城的。
我心一驚力排眾人往城門處奔,卻也只來得及瞧見一陣塵煙。我轉身抄了小路一直追隨馬車而去,瞧見那馬車自出城門後速度明顯快了起來。行了大約幾里後,原本趕車的車夫不知從哪模出一把長劍,毫不猶豫向車內刺去,動作如行雲流水。
馬車停了下來,自車內又步下一人,不知他對著車夫說了什麼,亦或是什麼都沒說,但見車夫長臂一揮,血河沿著他脖頸急速而下,他身子一軟,癱在那人腳下。
隔日,京中傳出因刑部侍郎疏忽從而導致刑部尚書被人劫了獄,但念在侍郎補救及時,將尚書的尸首帶回,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鞭笞五十,官職降一級為郎中,並在府上思過七日。
乍一听得此事時,我有些模不清頭腦,那日自車內步下之人分明是慕容離,尚書的死亦是他的安排,至于到底為何要拖武其下水,我總覺不只他是劉福山徒弟如此簡單。
邢尚書死得其所,不但為我洗月兌了罪名,還給了慕容離一個打壓武其的機會,眼下的情形對于慕容離來說甚好。我為武其掬一把同情淚。
我又在府中將養三日,慕容離這才準予我上朝,朝會頭一件事便是賞我黃金百兩雲雲。
此時朝中派別早已換了幾番,以往站在劉福山那邊的一頭倒向我這方,這倒是將听聞我入獄便棄我而去的那幾位的位子給頂上了。
慕容離這幾日神色漸好,瞧見我時竟還微微一笑,委實顛倒眾生。只是苦了武其,降職這事對他無甚影響,且不說他雖為刑部郎中,尚書一死,放眼刑部最大的還是他,單就他那性子來說,也不是那計較官位之人。我只怕劉福山听聞這消息後,是否會對他作出什麼不利的舉動。
這日下了早朝,我欲去他府上瞧瞧,半道被慕容離給攔下了︰「今日留在宮中用膳罷,前幾日宮中新來幾個廚子,做包子很是拿手。」
我腳步一收,連忙點頭。
去了他的胥央宮後,我靜待良久,等來的倒不是熱氣騰騰的包子,而是貴妃求見的通傳。
我有些尷尬的模模鼻尖,起身走到一旁規規矩矩站定。
貴妃眾星捧月一般自殿外而入,盈盈跪倒在慕容離身前︰「臣妾參見皇上。」
我一听臣妾這兩字,有些刺耳,狠狠瞪了慕容離一眼,冷著臉瞧她還要說什麼。」起來罷。」慕容離朝我咧了咧嘴角,而後淡聲開口。」臣妾今日特意熬了些粥膳,請皇上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