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又是數日,那日,小牧的母親等我們到的時候已經陷入昏迷,張良讓人診斷了,費了好久才將人弄醒,雖是給了她一些食物,我知道這是遠遠不夠的,在這世界上,可怕的不是饑荒和病苦,而是戰爭,只要楚漢戰爭一日不結束,百姓的痛苦便會永遠存在,小牧和他母親終究還是會為這場與他們無關的戰爭埋單。♀
「夫人,我們到了」
車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神思,門簾掀開,我扶著側欄起身,踏著馬凳下了馬車。
漢營有些沉寂,不如初見時的銳利,一路過去,士兵的袍服鎧甲上都蒙上了些灰塵,厚重的金屬色澤在冬季顯得格外的冰冷嚴酷。地上殘存的木炭,黑黑的,好像眼前這一座即將崩毀的城池。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木然的,凍裂的嘴唇,干枯的臉頰,襯著營地里干枯的野草,一切都顯得那樣的無精打采。
離滎陽被困了已是好幾個月了,沒有援軍,沒有敖倉的糧食,每天是楚軍輪番的攻城,死亡和恐懼籠罩了整個漢軍大營。如果再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滎陽遲早被破,留給劉邦只能是無可挽回的失敗。
失敗意味著死亡!
戰士們不願,漢軍大將們不願意,作為漢軍統帥的劉邦更是不願意,可是不願意,那有如何,戰爭不是給施舍,更不是同情。我不知道,在這場楚漢戰爭中,我到底扮演的是一個什麼角色,唯一知道的,便是——成信侯夫人,張良的妻子!
「成信侯呢?」我問。
前面帶路的士兵回頭︰「成信侯此時正和漢王議事,夫人要不要……」
「算了」我搖頭,「帶我去他的大帳吧,在那等就好!」
「是」那士兵不再出聲,徑直帶我去了張良的大帳。進了帳,里面只有一方案幾,幾卷竹簡,一燭燈台,顯得很是簡單。我上前,坐在案前,順手攤開他放在案上的竹簡。頓時,雋永的字體,好似林間的清風撲面而來,正所謂字如其人,該是如此吧。
緩緩將竹簡攤平,想象著他坐在案前書寫時的樣子,漆黑專注的神態,玉般容顏,淡雅的表情,修長的手握著筆管,輕蘸筆墨,一點一勾間,仿佛山水寫意,心底不覺有些蕩漾。
「子房」我輕輕描摹著竹簡上的字,心底輕輕喟嘆了聲,我是何其幸運。
日頭漸漸升高,在他的帳內等了會,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來時才發覺身上多了件衣服,我抬起頭,突然「嘶」的一聲。
「阿若,怎麼了?」
「我……我手麻了!」我僵著手,臉色難看的望著他。
「讓良看看」他放下手中的竹簡,握住我的手,觀察著我的表情,輕輕的揉了起來。
「別……別動」我輕呼,微微抗拒著他的輕揉。
「還難受?可是這」他輕輕踫了踫我的手,表情異常的認真。
「嗯」我點頭,他加了些力道,我馬上按住他的手,驚呼,「別動,等會」看到他停下來,才苦著臉道,「感覺手臂間有很多蟲蟻在流竄一樣,難受!」
他沒有放開手,只是靜靜的托著,我感覺手上的麻感淡了些,扭過頭,卻見張良似乎想笑又不想笑,動了動手,感覺可以了,才抽回手,嗔道︰「討厭,子房在笑我?」
他略挑眉,啞然失笑,低柔道︰「誰讓阿若趴在案上睡的……」
「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等你……」
「等了很久嗎?」突然听到他低啞的聲音,我有些臉漲,吱吱嗚嗚道,「也不是……很久」說道這里,才猛然想起話題被他拐開,轉過頭道,「別想拐開話題,我來這里還不是子房叫我來,說有重要事情,來了,還讓人等那麼長時間」。♀
「為何不讓人通報一聲」
他清雅的聲音,溫柔無辜的表情實在很難讓人生氣,我放低聲音,「听說你正和漢王議事,所以我就在這里等了!」
「但若是阿若」他停了停,聲音壓低,輕勾嘴角道「卻是無妨……」
「無妨?」我疑惑盯著他,他將手中的竹簡卷起,放進布囊,堆在案角,回頭柔柔一笑,道,「本就是漢王有請!」
「漢王——找我」我疑惑,張良也不說話,只是起身,伸出手,不無誘惑道,「阿若,把手給我!」
仿佛是入邪了一般,我伸出手,搭在他的手心,看到他的手慢慢的合攏,好似玉色蓮花一般,美不勝收。
張良,張良,張良,心底好似有無數的聲音在吶喊,鬼使神差的我出聲︰「子房!」
張良停了下來,回頭,靜靜一笑,好似綻放的蓮花,雅然開口︰「有事?」
「沒……沒」突然感覺臉上有些躁熱,我低下頭,搖了搖,他輕輕一笑,好似洞曉了我的心思,走近些,柔聲問︰「可是怪良,近日忙于戰事,忽視阿若……」
低柔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曖昧,特別在說「忽視」兩個字時,帶著意味不明的聲調,讓人不覺想入非非,直覺自己的臉漲的都要噴血了,才听他柔柔道︰「想要良補償嗎?」
「誰……誰要你補償」我將手掙月兌出來,快走了幾步,遠遠的,只听到張良輕輕的笑聲,似乎很是愉悅,只是這愉悅好似一把熱氣不斷的拂過我漲的快要裂掉的臉,我捂著心,直覺的手心下,心跳猶如敲鼓一般的撲通撲通個不停。
我走的很快,轉眼便到了軍帳,掀簾進去前,回頭望了眼,張良走的極其悠然飄淡,似笑非笑的表情成功讓我的臉再一次充血。
掀簾入帳,帳內的將領聞聲停了討論,我頓了頓,低頭邁入,環視四周,軍帳並不很大,幾方案幾,每方案上都放了一頂頭盔,抬起頭,帳內端坐著幾位將領,熟悉的除了上座的劉邦,便是那睨著眼喝酒的陳平。
「漢王,阿若來了!」隨後掀簾進入的張良出聲,劉邦點點頭,欣喜道,「阿若啊,來來來,坐吧」
「漢王!」我行了禮,便隨著張良入了座。
帳內的將領停了停,只是隨意的打了聲招呼,便重新開始討論︰「大王,現在漢軍形勢極其不利,以屬下多年的經驗,我們不如從甬道處破發……」
「什麼不如,要我說項羽也該堅持不了多久了,畢竟長途供應糧草也不是件易事」
「不,我覺得還是和楚軍議和吧,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可以先回關中,等糧草齊備,兵士養足,那時再謀大事也不遲!」
「不遲?項王豈是吃素的,議和,你以為他會放你好好的回關中!」
「如今敖倉甬道被斷,糧草供應不上,關中蕭丞相雖然也在招募兵士,但是這依舊不頂用啊」
「現在軍中怨聲載道,都覺得天要塌了」
「塌了?他娘的,誰說的,把這擾亂軍心的人拉出去斬了」
「那李將軍你……你……倒是說說,可有什麼好招?」
……
眾人七嘴八舌,唯獨陳平和張良沒有出聲,劉邦環視了四周,望著張良,臉上有絲憂慮,道︰「子房可有什麼建議?」
張良淡淡一笑,抬眸道︰「眾位將軍說的都有道理,良覺得此事確實應該想個計策,遲則生變,糧草被斷,城池被圍,兵心不穩,此是大事,良以為當從楚軍那邊下手才行,不知陳中尉意下如何?」
「從楚軍那邊下手?」劉邦疑惑,轉向陳平,眾人的目光也都看向陳平,陳平輕輕一笑,放下酒爵,並沒有直接回答張良的問題,只是看向我,似乎很是感興趣道,「其實相比較,平對成信侯夫人上次的反間之計更感興趣,不知能否詳談?」
我正听的津津有味,不妨陳平突然將矛頭對向我,不由愣了愣。
「阿若可有解救良方」劉邦順著陳平的話題問。
眾人均將目光對向我。
我回過神,笑道︰「漢軍之中能人眾多,在座的列位具是能人中的龍鳳,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怎能大家面前賣弄!」
「夫人謙虛了,誰不知道成信侯夫人是有有勇有謀的人,當年能在範增府邸全身而退,便是一個最佳的例子,此時招你前來便是此意……」
他下面的話以及帳內其他人的應和聲,我沒再往下听,耳中只有一句︰當年能在範增府邸全身而退。
在範增府邸全身而退,完全是張良的計謀,這個男人難道都將這些都移到我的頭上了嗎?為何——
此時的我無法想明白,這個男人從這一刻開始,便開始著手準備藏拙,他深深的明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亨的道理,而我對于漢王劉邦而言只是女子,自然引不起任何的威脅。
「阿若」他輕輕的握著我的手,暖暖的感覺透過手心一點點的傳來,我扭過頭,張良柔柔的笑著,漆黑的眼眸好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化成了一絲暖若春風的微笑,淡的似風,輕的似水。
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身邊的這個男人都將站在我的身邊,心隨著他的淺笑安穩了些,抬起頭,望著帳內的各將領道︰「列位將軍如果看得起阿若,自是阿若的榮幸,至于反間計,我相信大家心底都清楚,誰才是漢軍最大的威脅……」」文者範增帶著一股陰冷武者鐘離昧,龍且、周殷……」話還未說完,陳平笑著接道,那笑讓人不覺心底一寒,只見他把玩著手間的酒爵,斜眼過來,柔笑,」阿若的意思,除掉這幾個人,楚軍必敗!"容道他的聲音極其的輕,輕卻讓人膽寒,臉上露著無所謂的笑容,好似一朵沾毒的美則美矣卻是至毒無比。更新更花快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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