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雨淅淅瀝瀝,很是讓人悲傷,歪靠在窗邊的榻上,院中的芭蕉葉在細細的雨中一點一點的晃動著,晃的人心底空空的。♀
那日宴會之後已經半月了,劉邦發現了我的女裝,沒有說什麼,卻將送到這個好似與世隔絕的院落,寧靜的氣氛,寧靜的院落,不知為何心底有些微的惶惑,總覺的有事要發生。
「主母」
听到由遠而近的聲音,我回頭,看到那個那日後指派給我的小侍女,嘆口氣道︰「小雅,你叫我阿若或者若姐姐吧,主母……還是……」總覺得怪怪的。
「那怎麼能行」小雅瞪大眼馬上道,「漢王賜婚,您就要嫁給信武侯,侯爺特意交待小雅要好好照顧主母的……」
嫁給他!嫁給張良!?
我不語,轉頭看向窗外,慢慢趴在窗台,手伸出窗外,感受著絲絲冰滑的雨線不斷的劃過指尖,閉上眼,心底有些復雜。
即使我喜歡,但是我希望自己是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和他在一起,可是最終自己還是被當做一顆政治棋子來送給別人,即使這個人是張良!
我也許該開心,因為這個男人是個最強悍的存在,最溫柔的存在,而我也心動了,不是嗎?
可是他又會怎麼想呢,怎麼看待這件事呢?討厭,冷漠還是開心?
離開的時候只是遠遠的看到他,接到賜婚的時候是身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院,他會有什麼表情呢?
「子房他……」張開眼,我端起案邊的清水,輕聲問,「信武侯他現在在哪?」
小雅撲哧笑了,好似終于等到這個問題一般,輕快道︰「侯爺他們已經快到彭城了,看起來馬上就要進城了……」
進城?彭城? 當一聲,手中的陶瓷水杯應聲摔在地上,裂成幾片,里面的水灑了一地。
「主母,你怎麼了」小雅驚呼,趕緊跑過來抓住我的手。♀
我回神,拉著她的手,焦急問︰「你說他們——進什麼城?」
「彭城啊!」小雅莫名,然後興奮的繼續,「是楚的都城哦,漢王他們……」。
漢王他們馬上就要進城了,我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只看到小雅的嘴唇不斷的挪動著,卻一個字也听不到,腦中只竄過《史記》中關于彭城的幾句話︰春,漢王部五諸侯兵,凡五十六萬人,東伐楚。項王聞之,即令諸將擊齊,而自以精兵三萬人南從魯出胡陵。四月,漢皆已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會。項王乃西從蕭,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午破之谷水,泅水,兩河為之不流!
兩河為之不流!!
他們這是去送死啊。
「小雅」我的聲音成功的讓小雅停了下來。
「……主母」
「你可知這里離彭城多遠?」
「大概兩日的腳程」
「騎馬呢?」
「一日之內」小雅掰了掰手指,「應該能到!」
「好,幫我備馬!」
「備馬?您這是要去哪?」
「彭城!」
「可是,漢王說讓您留在這里等著的!」
我褪了女裝,拔下頭上的珠釵道︰「再等就來不及了」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道,「隨便幫我找套男裝,快!」
也許是我嚴肅的表情讓小雅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來不及點頭,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主母,這是男裝!」
「馬呢?」接過男裝,我邊穿邊問。
「管家用來拉車到集市上去了!」
「什麼?」我停下動作,「那哪里還有馬?」
「山下的集市上也許會有馬賣!」
「那走吧!」走到門邊,突覺得不妥。轉過身,身後的小雅唬了一跳,「主母,怎麼不走?」
「小雅」,我盯著她道,「你留在這里!」
「主母」小雅驚聲「侯爺說讓小雅照顧好你的」。
「沒事」我笑道,「外面正是戰亂,你跟著我反而會讓我分心,你留在這里,我以後回來找你,可好?」
「可是……」
「別可是了」我快步走到木廊上,穿上簑衣,系好帶,整理好之後,回身,對著小雅有些擔憂的小臉,粲然一笑,輕聲道,「替我照顧好窗外的芭蕉,我——很喜歡它!」
「主母你放心」小臉一亮,「小雅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嗯」我輕笑一聲,扭頭走入雨幕。
「主母……」
我回頭,小雅站在廊下,掏出腰上的一塊牌喊道︰「這是侯爺給小雅的,侯爺說如果主母要找他,就把牌給您!」
牌?我走到小雅面前,接過遞過來的牌,疑惑抬頭。
小雅笑道︰「侯爺說,主母一定不會肯乖乖待在這里等著他,如果要去,就帶上這個牌,有了這個牌,您就可以出這個門,也可以進軍營了!」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牌,金屬腰牌帶著微沉的質感,靜靜的躺在手心,牌上凹凹凸凸的刻著些字,雨絲打在上面,匯成一條水流在上面的文字間穿梭著。
指月復輕輕摩搓著,想象著張良說這些話時柔雅又有些寵溺的樣子,嘴角不知不覺翹起。
「我知道了」將牌收進腰間,宛然一笑,「謝謝了」
「主母你笑起來真好看,難怪侯爺對你那麼好!」
笑容一頓,嘴角翹了翹,轉移話題︰「我走了!」說完轉身離開。
「主母……」小雅的聲音竟有些哽咽,我停住腳,沒有轉身。
「一路小心」
低下頭,無聲笑了笑,抬起手,揮了揮,義無反顧的離開。
下了山,買了匹馬,跨上馬快速朝彭城的方向沖去。
一路追去,天下都在瘋癲似的傳言,漢王劉季攻打彭城,彭城即將陷落。
即將陷落,可是誰又知道,彭城陷落之時就是漢軍噩夢的開始,老天保佑一定要趕上啊!
路邊的風景好似光幕一般不斷的閃過,我的念頭里只有張良張良張良這幾個字,從初識,再一次相遇,一直到他說我是他的人時的輕柔,他一直是那樣的超然自信,好似什麼也難不倒他。
張良,彭城之戰的慘敗,他在哪里?史籍卻是只字未提,張良,以及已經加入盟軍的陳平以及其他五路諸侯的軍師,如此多的謀士,為何史籍都沒有具體提到他們在為這件事干過什麼?
沒人知道,當項羽千里奔襲,回馬殺來之時,他們是怎樣的驚恐;沒人知道,當後又追兵,而身下是百米城牆之時,那些縱身躍下的將士們又是怎麼的心情。
雨絲不知何時消失了,抬起頭,太陽漸漸西斜,夕陽如血,沉沉的暮靄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我掀開身上濕漉漉的簑衣,一把拋掉,拽緊手中的韁繩,目光堅定。
諸侯軍們到底怎麼樣了,有沒有開始攻打彭城?我的心底不斷的晃過這樣的念頭,我希望我可以來得及趕上,阻止這場歷史的悲劇,即使機會很小,我依舊想要嘗試!
夜幕西垂,馬在山道間瘋了似的竄過,四周的樹冠好似鬼魅一般晃動著,終于山野過盡,曠野千里,一條條寬闊的水泛著別樣的幽光在曠野中彎彎曲曲,一直流向遠方。
「站住,誰?」
驀然听到聲音,我一把拉住馬韁,馬人立嘶鳴了聲,噴著氣停了下來。
「你是誰?」
听到那人的聲音,我轉頭看起,但見一個熟悉的裝扮,越過這個人往前看,只見前方不遠處扎著軍營。
「漢軍」我驚喜,「你可是漢軍?」
「你是……」那士兵猶豫。
「我要見信武侯!」
「信武侯哪是說見就見的……」
「牌可看到」我一把舉起小雅給我的牌道,「帶我去見信武侯!」
「這位大人,不是小人不帶你,我是大將軍手下的,怎麼帶你去見信武侯!」
「大將軍——韓信!」我驚訝,看到那士兵臉色微變,道「那帶我去見韓信!」
「這……」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萬一砸了,你能擔待嗎?」
「大人,我……」
「我什麼,帶我去見大將軍!」
軍營的柵門漸漸拉開,軍營中燈火通明,不時有成群訓練有素的士兵提著戈戟,弓刀從面前走過。
到了處帳篷,你士兵示意我等著,自己進去通報,過了會,那人出來了。
「大將軍正在開會,你先等會!」
我有些心急︰「要多長時間!」
「軍事會議,我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短則半個時辰,長則三四個時辰!」
「什麼?」我一把拉住那將要離開的士兵急聲道,「麻煩你再去告訴一聲,我是和他曾一處當兵的杜若,我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告訴他,你告訴他,彭城危急!」
那士兵懷疑的望著我,擰著眉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三三兩兩的將領從中軍帳中走了出來,路過時全都用打量的目光瞄著我,我只當看不見,只是盯著中軍帳,將領一個個出來了,卻不見韓信出來。
最後出來的是那個攔住我的士兵。
「進去吧,大將軍在里面等你!」
「謝謝」我朝那士兵感激的笑笑,快速的跑了進去。
掀開幕門,通明的燈火下,一個身著戰袍的男子伏在案上正在極其認真的研究著作戰圖,頭盔放在案邊,發上盤著簡易的發髻,年輕的臉,斜飛微濃的眉,刀削般的嘴唇緊緊抿著,讓人有種膽寒的霸氣。」韓……大將軍」听到聲音,他動作一頓,抬起眼,燭火下,他的瞳孔不如張良的漆黑深邃,卻帶著微的純和欣喜,冷冷道︰」何事?但這種純和欣喜卻是一閃即逝,很快他又重新低下頭看著作戰圖,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