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哀莫大于心死
鐘離朔從未被人如此的看低,錦瑟的話如同將他的心不斷揉捏,直至碎裂。♀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一吸一呼間都是不能忽略的憤怒,鐘離朔努力的壓制住自己的怒火,將這種即將噴涌而出的憤怒化作他越發沉重的呼吸。
這種令他窒息的感覺讓他想到了自己幼時因自己母親不得勢的關系而被宮中的宮女欺負,這讓他覺得憤恨,他突然用手掌拍在桌子上,沖錦瑟大吼道︰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話一出口,鐘離朔自己也是一驚,他如何會對錦瑟說出這樣的話。可是話已出口,已經是收不回來的了。他眼中的怒火突然熄滅了一點,他看著眼前的錦瑟,感覺不到自己對她的恨,而更多的是一種之于玄冥的嫉妒,這種嫉妒會讓他發狂。
錦瑟听見鐘離朔對她說的話,抬眼看向鐘離朔,眼中的光冷冷,仿佛已經看透了世事一般的冷漠,停了半晌,她緩緩自太師椅上起身,站起身子,到鐘離朔面前,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鐘離朔,自嘴角滑出冷冷的一句︰
「望大皇子成全這一句仿佛一塊寒冰,在一瞬間凍住了鐘離朔的心。他一愣,只覺得自己的心頭被一塊石頭堵住,讓他呼吸不了。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眼中有隱隱的淚花閃過。他不明白錦瑟為何會那樣看中玄冥,就像他看中她一樣,只是,或許在錦瑟眼中,鐘離朔的看重,只會讓她覺得不如草芥。一瞬間,鐘離朔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千萬支箭刺穿,他無法再與錦瑟說下去,他怕自己再一張口,聲音已是嘶啞。
鐘離朔的指尖漸漸施力,讓拍在桌子上的手恢復成拳頭,他閉了閉眼,猛一轉身,奪門而出。
等鐘離朔出了帳篷,錦瑟突然覺得自己的全身的力氣在一剎那都被抽干了,她突然跪倒在地,被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傾瀉而出。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自她的臉上滑落,她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那一刻,錦瑟終于體會到什麼叫做切膚之痛,但她又無比清楚的明白,結局之于此,都是因為她自己親手將玄冥推得更遠,甚至遠到此生之後漫長的數十年,她都與他再無半分瓜葛。♀然而一早,錦瑟的想法不過是想要玄冥能夠活下去,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是她此生所犯的唯一不可逆轉的一個錯。可悲在于,無法逆轉。
一種虛空的感覺把錦瑟緊緊包圍,仿佛伸手抓不住任何東西的感覺,一種無力的虛弱,仿佛一場夢境一般讓人難受,可是又是真實存在的。也許,需要時隔多年,錦瑟才能夠想明白,這種感覺就叫做心死,而這塵世之中,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此。
錦瑟只覺得疲累,身上沒有絲毫的力氣,不知哭了多久,她就伏在地上睡了過去。
天光大亮,錦瑟感覺頭昏沉的厲害,努力睜開眼楮只覺得眼前是一片模糊,隱隱約約間,錦瑟覺得自己的面前有一個人在看著自己,心中突然一怔,以為是玄冥。如此熟悉的感覺,像極了她當時受傷之後蘇醒的畫面,玄冥就在她的床邊趴著,不敢熟睡,就那麼看著她,等著她醒來。
錦瑟覺得有點酸,忙用手支起身子,卻听見近在咫尺的一個男聲響起︰
「醒了?」只是兩個字,錦瑟就可以斷定他不是玄冥。錦瑟這才驚醒,玄冥早已離她而去,現在坐在她床邊的不過是大皇子。失落,錦瑟只是覺得頭疼的厲害,卻也不願與鐘離朔說話,只是重又躺了回去,緩緩閉上眼楮。
鐘離朔一見錦瑟如此舉動,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看了她半晌,終究是嘆了一口氣,道︰
「要是趟的累了,就起來吃一點東西。這幾日你的身子還沒恢復,暫且先不回去了,等你好些了,再走說完,鐘離朔就很識趣的退了出去。錦瑟這才睜開了眼楮。眼前的景物倒是比方才清晰了許多,但還是有些模糊。錦瑟起了起身,靠在榻上發呆。
她已經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到這榻上來的,想是鐘離朔抱了她來。可是腦子中剛閃過這樣的想法,錦瑟就覺得惡心,她對于鐘離朔的厭棄從未有過這樣明顯,可是不知為何,現在就是不能釋懷。
那麼玄冥,他現在又到哪里去了。
錦瑟痴痴想著,卻也得不出個答案。終究是她付了他,也不好說出讓他來原諒的話。想來她也不是薄幸,只是這世事無常,本就不該卷入這場風波。突然間,錦瑟仿佛想通了不少,既然已經到此,便也不必再糾纏過去。想來接下來這幾十年就一定要面對著鐘離朔這樣一個人。出身王族,想必身邊的女子不會太少,錦瑟也只是想要一個安穩之地,能讓她一個人安靜的回憶與玄冥的那一點時光,于她而言也是不錯了。
想的太多未免是好事。心都已經死了,想必也不會再疼。說好的月圓夜成親的。錦瑟突然就想起了青煙為她縫制的大紅喜服,現在想來,到底也是多余的。
錦瑟想著,眼前的一切倒也漸漸變得清楚了。
這應該是帳篷的後堂。雖然是地方不大,但也收拾的頗為干淨。錦瑟只覺得疲累,渾身似乎使不上一點勁。她突然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吸引了鐘離朔,想她昨天那樣刺激鐘離朔,他卻沒有生氣的意思,要是擱在其他王爺身上,估計她錦瑟已經是刀下之鬼了。可是這個大皇子今日還來找她,照顧她。著實讓人想不明白他的想法。
即使難猜,錦瑟也懶得去猜。這日子本就是這樣一天一天過去,她不過是求死不得。榮華著受苦,其實與坐牢也無半分差別。
錦瑟揚起一絲慘淡的笑容,搖了搖頭,就算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終究怪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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