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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猝然驚夢神思亂

翌日一早,段浩澤自迷蒙中睜開眼,發現自己竟在賀氏房里睡醒,揉著還有些痛的腦袋,他緩緩坐起身︰「娘,娘,你在嗎?」賀氏在梳妝台前坐著,婢女剛給她綰好發髻,「好了,去伺候二公子梳洗吧!」賀氏吩咐站在她身後的兩名婢女一句,然後轉向段浩澤,道︰「先讓婢女伺候你梳洗。」

听到賀氏的聲音,段浩澤抬起眼,發現賀氏的眼神沒有以往那般柔和,于是下榻,走至賀氏身旁,甚是懊惱道︰「娘,我,我昨晚是不是說什麼話惹你生氣了?」他只記得他醉醺醺的被小廝扶著回到府宅,然後他說要找娘,接下來發生的事,他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娘,我昨個喝的酒不多,真的。我知道自己年紀尚小,可是,可是……」賀氏不說話,段浩澤支支吾吾地又出聲為自己解釋道︰「娘,你別生氣,我保證,不,我發誓,我以後滴酒不沾。」

「先去梳洗吧!」

許久,賀氏聲音清淡,與段浩澤說了句。

「哦。」段浩澤應聲,在婢女服侍下,梳洗齊整,與賀氏坐在一起慢慢用起飯菜來。

大約過去半個時辰,賀氏責令婢女收拾完碗筷退至院里候著,這才與段浩澤說起了話︰「酒可全醒了?」段浩澤像個做錯事的孩童,從椅上站起,走到賀氏坐的軟榻跟前,垂著頭道︰「娘……」

賀氏擰眉看向他,道︰「抬起頭來!」昨晚想了一宿,她真沒想到自己的孩子這麼不成器,遇事沉不住氣不說,還被對方言語羞辱的用喝酒來麻醉自己,這那是她賀錦瑟的兒子?別的不敢多說,就單單個「忍」字,她向來做得很好。

當所有準備做好,再果斷出手,定是一擊必中!

如此一來,何苦過早地給自己找不開心?

木氏,到今天為止,尚沒做出什麼令她惱怒異常的事。

但,一旦其想要把手伸進主宅,想要幫她的兒子奪得段氏家業,那麼,作為當家主母,作為兩個孩子的娘,她賀錦瑟絕不會坐視不管,任木氏母子爬到他們娘仨頭上,耀武揚威!

段浩澤慢慢抬起頭,看向賀氏。

「家業是你的,我是不是與你說過?」斂回思緒,賀氏注視著段浩澤的雙眼,冷聲道︰「你爹不是個糊涂的,而娘的身份也在這擺著,很明顯只有你才有資格繼承段氏家業。但就是這麼明顯的事,你卻進來一直犯渾,非得找外宅的問個清楚,你說說,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娘,我,我……」段浩澤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麼。賀氏道︰「你那是不自信!覺得自己的能力不如對方,所以才會想要從對方嘴里,得到你想要的答復。可你是否知道,人心深不可測?昨日,你定是說話過激,他才出言羞辱于你,要我看,以前他或許沒有對家業起心思,但過了昨個,他會不會對家業起心思,就不一定了!」

段浩澤有些後悔道︰「娘,你那晚與我說的話,我都記著呢。可我一看見他,就不由心里氣憤,進而想到爹對他比對我好,才會一個沒忍住,著小廝叫他到酒樓里說了會話。哪知,哪知說著說著,他不僅用酒水潑我,還出言威脅,羞辱于我。我心里難受,就多喝了幾杯,這才在昨晚失了體統,害得娘為我擔心!」他現在想通了,不管段昊陽打不打家業的主意,他都要奮發向上,在科舉考試中中榜。有了功名,加上他嫡子的身份,家業一定是他的!段昊陽,他不會放過,遇到合適的時機,他會……

發覺段浩澤眼里流露出的狠色,賀氏皺了皺眉,道︰「你又在琢磨什麼?」

「娘,我沒,我沒琢磨什麼。」段浩澤看著賀氏,袖中雙拳緊握,笑著回了句。

賀氏眸色認真,道︰「科考在即,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溫習課業上。其他事,有娘給你擔著,你放心便是。」

段浩澤道︰「娘,我听你的。」

「記住娘說的話就好,回你院里溫習可以去吧!」

「是。」段浩澤揖手施禮,拜別賀氏,轉身離去。

听到門外腳步聲走遠,賀氏輕嘆口氣,身子斜靠在軟枕上,垂眸想起自己的心事來。

冀州行宮。

軒轅墨心里每日都不暢快,總擔心自己養大的親親女兒,會倒貼在南風身上,因此,除過睡覺吃飯,其余時間,他不是望著鳴翠山方向拉著個冷臉,就是在凌無雙面前,多番數落南風的不是。這樣的他,每每令凌無雙哭笑不得。

夜寂靜一片,月清涼如水。

淡淡的花香,自窗紗飄進,彌漫的軒轅墨和凌無雙住的寢殿內到處都是。

「墨,你就別再想小諾的事了,看看你這幾天都瘦成了什麼樣子!」凌無雙枕在軒轅墨胳膊上,縴細滑女敕的手指,輕輕描繪著愛人的俊顏,「冀州這邊就是好,四季如春,溫度適宜,咱們若是老了就住在這里,哪兒也不去,好不?」

軒轅墨抬手,握住在他臉上描繪的小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側過身,看向凌無雙︰「這里是很好,若是有小諾在身邊陪著咱們,那就更好了!」

「她都長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孩子長大,總會離開父母身邊,像他這般疼愛女兒,舍不得女兒離開身邊,對小丫頭來說,定是不樂意的。再者,小丫頭可是去尋找她的幸福,是他們做父母的能阻止得了的麼?凌無雙牽起嘴角,笑了笑︰「墨,你再這麼念叨小諾,我可真要吃醋了!瞧瞧你,每次小諾溜出宮去找南風,你就整天間的念叨,並且不顧惜自個的身體,逐日消瘦。你可知,這樣的你,看在我眼里,有多麼的疼惜?」

軒轅墨緊了緊握在掌心的柔荑,輕聲道︰「他們不合適。」凌無雙白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背轉過身,道︰「合不合適,只有當事人自個知道。你想要阻止,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能勸說小諾斷了對南風的心思,一切全由你做主。」

「雙兒,你別生氣,我還不是擔心南風年紀過大,給不了小諾多少年的幸福,才會替她擔心麼。」軒轅墨伸出臂膀,從凌無雙身後環抱住她的腰肢,頭貼著她的背,語聲輕緩地說著。凌無雙淡淡道︰「生老病死,乃自然界規律。再說,于有些人來說,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什麼天長地久。」說到這,凌無雙默然片刻,方才接著道︰「作為母親,我希望我的孩子都能得到天長地久的幸福,都能夠與相愛的人攜手白頭到老。可我不能因為我想,就左右他們的心思。小諾已經長大,她對南風的執著,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你非要阻止她和南風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會失去她這個女兒。」

「我是為了她好!」

軒轅墨悶聲道。

「唉!」凌無雙嘆口氣,心里無奈到極點,「我現在知道小諾執著的xing子像誰了。」

「像我?」軒轅墨問道。

「難道你覺得不像麼?」凌無雙反問,「這麼多年,你的脾xing,我mo得一清二楚。有些事,你完全可以換個角度想,其結果並非你所想的那麼悲觀。南風是比小諾年長了那麼一點,但他很優秀,且有這歲月的積澱,他更會疼人,這些,你總該承認吧?」

軒轅墨默聲不語,沒有回凌無雙的話。

「只要他真心喜歡小諾,我想,小諾一定會得到她要的幸福。還有,未來誰走在前面,這哪個又能說得上來?」說著,凌無雙翻身,與軒轅墨面對面相視,「我說的,都听進耳里了?」軒轅墨點頭輕嗯了聲。

道︰「別人我不管,可你不能走在我前面!」凌無雙微微一笑,柔聲道︰「傻瓜,這哪是咱們能說得準的事。」軒轅墨執著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要你走在我的前面,如果你失信,我就追著你去!」

凌無雙笑道︰「霸道!」說著,她身子靠近軒轅墨懷里,「那要是你走在我的前面,我又該如何?」

「你好好地活著,與咱們的孩子,咱們的孫子,一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軒轅墨眸色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凌無雙唇角微抿,沒有言語,只是望著軒轅墨看著,她的眸光甚是柔和,似是永遠看不夠對方似得。

軒轅墨被她看的眸光漸漸變得熾熱,低喃道︰「雙兒……」他身子抬起,吻緩緩落下,落到凌無雙的溫∣軟香甜的唇瓣上,熾熱繾綣,激烈纏∣綿。

凌無雙被他wen得臉紅心跳,心頭是溢滿的甜蜜。

她心里有些好笑,都夫妻這麼多年了,可一旦被他擁吻,她就會變得如少女般羞澀,這樣的她,落在他眼里,無疑是歡愉欣喜的。

「雙兒,我的雙兒……」

軒轅墨磁xing沙啞的聲音,在凌無雙耳邊來來回回地響著,他動作很輕柔,似暖風,似細雨,擁有著愛人的美好。

微風習習,花香浮動。

銀輝傾灑,靜謐的夜空,綴滿無數顆星辰,一閃一閃,宛若情∣人的眼眸。

熱烈,痴∣纏過後,軒轅墨攬著懷中的人兒,輕嘆道︰「南風與我一樣,輕易不會動∣情。可一旦動情,是很難更改的。這麼多年過去,他應該還沒有忘記你,小諾真能走進他心里麼!」凌

無雙雙眼闔在一起,靠在他懷里,柔聲道︰「都這麼多年了,我在他心里留下的應該僅是些模糊的印跡。小諾對他的愛那般直白熱烈,他不會視而不見,一次一次地裝聾作啞,忽略小諾的感受!」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不要……」睡夢中,凌無雙忽然睜開雙眼,驚叫一聲,「雙兒,雙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听到凌無雙的驚呼聲,軒轅墨忙坐起身,攬其靠在懷中,「沒事,沒事了,你肯定是做噩夢了。」他邊說,邊伸出手輕拍著凌無雙的背脊。

「墨,我這會子腦中很亂,心里也亂糟糟的……」凌無雙靠在軒轅墨懷中,嘴里不時地低語著,「我剛做了個很可怕的夢,可我現在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你說,會不是是傾凌和小諾出事了?墨,你說,是不是他們出事了?」

軒轅墨在她額角輕輕親了下,道︰「孩子們不會有事的,前天咱們不是才收到小諾寫的信麼。她說她已經到星月宮,且在那過得很開心,別多想。」凌無雙搖頭,「不,孩子們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我怎會無端端地被噩夢驚醒?瞧我這腦子,到了關鍵時候,什麼都想不起。」凌無雙說著,抬手在自己頭上連拍數下。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才會做噩夢?」軒轅墨攥住凌無雙的手,柔聲問道。

「我,我近來身體很好的。」

凌無雙擰眉想了想,覺得自個身體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你號個脈看看,看看身體是不是沒事。」軒轅墨望著她,眸子里溢滿關心。「好吧。」凌無雙點頭,給自己號起脈來,慢慢地,她秀眉皺在了一起,緊接著,她臉上表情變得柔和,嘴角笑容漾出,軒轅墨眸中充滿不解之色,「雙兒,你,你沒事吧?」

放下手,凌無雙笑看向他,道「你又要做爹了呢!」

驟時,軒轅墨大腦當機。

又要做爹?他又要做爹了?

不可能呀,當年生完傾凌和一諾倆小之後,他有吩咐曲老配置了滋補身子的湯藥,其中有種藥草,是避免再次有孕的。

他不說,曲老不說,加上那種藥草實在是不怎麼起眼,這麼多年過去,都不曾被她發現,怎會突然間就有了?軒轅墨眼楮眨了眨,唇角勾起淺笑,道︰「雙兒,咱們真的又有孩子了?」凌無雙看她一眼,心道︰真是個渾人,打著給她滋補的旗號,竟在湯藥里加了味可避免懷孕的藥材,還瞞了她十多年。也怪她大意,每次喝湯藥,沒往多處想,可晃眼多年過去,她的肚子一直再未見起色,這不得不引起她的疑心。

離開慶州,不再為國事憂心,她才好好地為自己診斷了下脈象,發現身體沒問題,經過多番思索,每個月喝的滋補湯藥,終落入她眼中。

原來是藥的原因。

感動傻男∣人的同時,她又有些怨怪他。

生兒育女,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更何況為深愛的他孕育子嗣。

真傻,真是個大傻瓜!

他是怕她生孩子,再遇到危險,所以,瞞著她,著曲老給她配置出了可以避孕的滋補湯藥。

「有了,快兩月了!」

「哦。」

軒轅墨垂下眸,低應了聲。

「傻瓜,我都知道了。沒事的!」握住他的手,凌無雙柔聲說道。

「啊?」軒轅墨抬起頭,目中滿是驚詫,「你都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話一出口,他知曉這下他不打自招,將他的所作所為,全曝露在了凌無雙眼里,弱聲道︰「雙兒,我,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只是,只是……」

凌無雙縴指堵在他的唇上,笑著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怕我生產時再遇到危險,才瞞著我那麼做的!」說著,她另一只手也抬起,雙手輕放在軒轅墨的肩上,「看著我的眼楮。」軒轅墨與她視線相接,凌無雙接著道︰「為你生兒育女,于我來說,是件很幸福的事。」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能答應我不?」軒轅墨注視著她,眸中神光尤為認真,「只此一次,咱們以後再不要孩子了,答應我?」

「嗯,我答應你,只此一次!」

凌無雙翹起嘴角,點頭應道。正當軒轅墨舒口氣之時,凌無雙秀眉微蹙,臉色變得很不好,「墨,我很煩,真的。」說著,她下榻穿上繡鞋,「會不是是你剛有孕,才會這般情緒騷動不安?」軒轅墨跟著下榻,扶著凌無雙在殿中緩緩走著,「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我要回慶州,我還要去星月宮,我要去看看兩個孩子好著沒有。」見凌無雙從夢中驚醒,到發現有孕,再到現在又變得神思恍惚,心緒慌亂,軒轅墨心里驟時生出了隱憂,「雙兒,一定是這個孩子鬧騰的你。傾凌和小諾不會有事,他們不會有事的。」

他打橫抱起凌無雙走至臥榻,攬其坐在自己懷中,眸帶憂色,默默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也感覺到傾凌和小諾會出事?」凌無雙實在是坐不住,想要起身走走,好梳理梳理思緒,卻被軒轅墨緊攬在懷中,「他們兄妹倆不會有事。我是擔心你的身體。」說著,他低頭往凌無雙月復部看了一眼。

「我沒事。月復中的小家伙也沒事。」不想讓軒轅墨太過于緊張,凌無雙只好按捺住自己煩亂的思緒,靜靜地倚在他懷里,像一只溫順的貓,很是乖巧憐人。軒轅墨垂眸看她一眼,把她擁得更緊了些,然後抬眼,注目窗外月色︰傾凌,小諾,你們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你娘一定是因為剛有了小寶寶,才會從夢中驚醒,變得心神不安起來,一定是這樣的!

他雖是這麼想的,但一顆心,還是因凌無雙說的話,以及凌無雙太過于反常的舉動,變得有所不安。

明日,明日他一定著人去慶州,以及星月宮,落實兩個孩子到底安全著沒有。

耳邊隱隱傳來綿∣軟的呼吸聲,軒轅墨目光落下,愛戀地看著懷中已入睡眠的凌無雙,呢喃道︰「你放心,我不會讓傾凌和小諾有事的。」

遵照軒轅傾凌的吩咐,蕙娘與紫凝,甜湘乘坐馬車,急匆匆地趕了三、四日路。

「蕙娘,咱們還有幾日才能到鳴翠山呀?」甜湘坐在路邊茶棚,邊喝著茶水,邊抬頭問蕙娘。蕙娘看向鳴翠山所在的方向,道︰「再有不到六日的路程,咱們就能到鳴翠山腳。」甜湘又道︰「小姐為何每次偷溜出宮,去的地方只是鳴翠山?」她眨巴著眼楮,嘴里繼續咕嚕道︰「難不成鳴翠山上有她喜歡的人?」

出了宮,蕙娘三人在稱呼上不再說公主怎麼怎麼的,而是直接以小姐替代。

「小姐的事,咱們還是少過問點好。」蕙娘心里透亮得緊。她知曉一諾去鳴翠山是為了南風,紫凝和甜湘兩人,並不知曉詳情,她們只知一諾喜歡去鳴翠山,且每次興匆匆地去,過不了多少時日,會蔫蔫地回來,想關心問一諾幾句,又怕越了本分,惹得一諾生氣,就沒有多嘴詢問。

「休息好了,咱們就繼續趕路吧!」

蕙娘起身,對紫凝和甜湘說了句,便轉身走向馬車。

「紫凝,我有听我娘提起過,她說星月宮的宮主長得特別好看,你說,小姐她每次去鳴翠山,是不是為了找南風宮主?」甜湘跟在紫凝身後,小小聲地說出了她多日來的猜測,「你娘什麼話都給你說。」紫凝頓住腳,斜瞥甜湘一眼,「我娘卻什麼都沒對我說過。再說,小姐的事,咱們過問那麼多作甚?」

甜湘吐了頭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這不是關心小姐麼!」

「你府中的丫頭,若是仗著關心你的名義,總在背地里打听你的事,你會高興麼?」紫凝輕語一句,提步繼續朝馬車方向走,甜湘道︰「她們敢?」紫凝哼唧道︰「你的丫頭不敢再私下里打听你這個主子的事,那咱們作為小姐的伴讀,就有資格背地里議論她的事?」

「咱們和小姐不是朋友麼,關心她,才會想著多了解些她的事。」

甜湘尷尬一笑,低聲說道。

「收起你的關心。小姐想說,自會與你我說。」紫凝丟下一句,雙腳輕輕一點,人便已飄到馬車近前。甜湘討了個沒趣,倒也沒生紫凝的氣,只是怨怪不該過問有關主子的私事,鬧得差點與紫凝紅了臉。

待她上了馬車,駕車的暗衛揚起馬鞭,瞬間馬車駛向了皚皚白雪的官道上。

「這天寒地凍的,也不知小姐是怎麼趕路的。」甜湘挑開車廂一側小窗上的布簾,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世界,憂心的低語了句,「小姐xing子閑散,是不可能騎馬的。」紫凝垂眸琢磨片刻,抬頭看向甜湘,出聲說道。

「騎馬很冷的。既然小姐沒騎馬,就應該沒怎麼受凍。唉,也不知她現在有沒有到鳴翠山?」

「蕙娘,你說小姐這會子到了沒有?」听了甜湘的話,紫凝眸子眨了眨,轉向蕙娘問道。

「按時日估算,小姐應該已經到了星月宮。」

蕙娘出聲回道。

「蕙娘,紫凝你們快看,這人怎麼長得和公子那般像呀?」甜湘忽然高聲喚蕙娘和紫凝看向車窗外,未等他們看清楚,就見一一紫衣少年騎著快馬,迎面從他們車子旁馳騁而過,「他真的好像公子,你們說是不是?」甜湘手垂下,看向蕙娘,紫凝,見兩人目光微有些愣怔,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剛才騎馬過去的紫衣公子,是與公子有些相像。」

紫凝回過神,望向蕙娘,甜湘,低語道。

蕙娘點點頭,垂眸沒有說話。

「天下相像的人真多。听說已逝去多年的齊王,與墨皇長得近乎一模一樣,若是他和墨皇站在一起,一般人根本就分不出他們倆誰是誰。」甜湘眨巴著眼楮,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可惜的是,他放著好好的王爺不做,非得要搶墨皇的皇位,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紫凝伸出手在甜湘胳膊上擰了一把,冷著臉道︰「你今個是不是吃錯藥了?話多不說,還淨說些有的沒的。」甜湘揉著被紫凝擰痛的胳膊,不解道︰「我又說錯話了麼?可是齊王的事,女皇和墨皇並沒有禁止民間百姓議論呀!」

「女皇和墨皇是沒有禁止百姓議論,可你長這麼大,可有听周圍人說過有關他的事?說說,你有沒有听別人提起過有關他的事?」紫凝瞪視著她,問道。

甜湘撇撇嘴,道︰「咋沒有?有次我听我娘,還有你娘,還有清影姨,魅影姨她們坐在一起提過,說什麼齊側妃的姨娘去了,靜安後府只剩下老侯爺一人,怪孤單的。她們說了很多呢,說靜安候府發生的所有事,都與齊王月兌不開干系,若不是他,那位已逝齊王妃的姨娘救不會害死侯府唯一的男嗣,然後也就不會有後面一串串的事發生。」

「大人說事,你听這麼多做什麼?」

紫凝沒好氣地丟給甜湘一句。

「我是無意中听到的。」甜湘看向紫凝,小聲回道。紫凝睨她一眼,道︰「以後少提這些事。女皇要接老侯爺到宮里居住,老侯爺不願,說他住在侯府ting好,怎麼就孤單了?再說,皇上一有空,就會到侯府看望老侯爺。」

「那我娘和你娘,還有清影姨,魅影姨沒事說這個干什麼?」甜湘與她老娘花影一樣,心思簡單得緊,紫凝嘴一撇,道︰「她們閑的沒事干,嘮嗑呢!」甜湘大眼楮蒲扇了兩下,挪到紫凝身邊坐下,用她們兩個僅能听到的聲音道︰「看來,得讓他們的相公再加把勁,讓她們多生些小不點才好。」

紫凝撲哧一笑,抬手又擰了甜湘一把,「沒羞沒臊,什麼話都說,你給你爹說去,我爹那,我可不敢說。」甜湘揉著痛痛的胳膊,無比怨念道︰「我說就我說,可你也犯不著使那麼大的勁,擰我一把吧!真是的,就這一會子功夫,你都擰了我兩次了!」

「矯情!」

「我就矯情了,咋地?」甜湘眉眼向上一挑,道︰「誰像你,跟雪影姨一樣,冷冰冰的,小心過兩年嫁不出!」

紫凝唇角勾起,微微一笑︰「這就不用你cao心了!」

「哼,你別自作多情,我給你cao心,難不成我吃飽了沒事干,撐得慌?」

兩小丫頭嘰嘰喳喳地拌嘴不停,蕙娘只當沒听見,眸眼低垂,似乎在想著什麼。

鳴翠山深處的小村子里,軒轅擎與凌語珊在這里生活的很好,十多年過去,他們與這里的人們,已融入到一起。時日久了,樸實的山里人,知曉軒轅擎雖不喜說話,但待人還是極好的,尤其是他懂得醫術,幫到大家伙不少。

平平淡淡的生活,卻有著說不盡的幸福和安樂。

兒子有了,女兒也有了,還有只屬于她一人的夫君在身邊陪伴,凌語珊很知足。

十多年來,臉上幾乎時刻都能看到她柔和的笑容。

但,她心底深處是有痛的。

在兒子十歲那年,女皇著暗衛送給他們夫妻一把極其小巧精致的鑰匙,不加多想,她就猜出那把鑰匙的用途,奈何到了現在,鑰匙依舊被她收著,起不上用途。

山里的夜,來得比山外要早,孩子們用過飯菜,都已回各自的小屋里睡下。

軒轅擎坐在桌旁,借著燈光翻看著醫書,一時忘了時間,待他感覺時辰已經不早,起身回chuang休息時,發現凌語珊竟然還沒有睡,「你怎麼還沒睡?」他沒出聲問之前,凌語珊只是望著他,眼神稍顯呆滯。怎料,他這話一出口,凌語珊眼里立時盈滿淚水,一滴滴地順著臉頰掉落了下來。

「你究竟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軒轅擎坐到chuang上,問道。

他言語听著清清淡淡,沒有多少起伏,但細細听之,不難听出他語氣中流露著濃濃的關心。

「阿遠,你還是,還是把,把面具取下來吧!」凌語珊抬起手,手慢慢地伸展而開,一把小巧精致,異常明亮的鑰匙,呈現在了軒轅擎眼前,「這些年,我習慣了。」他聲音依舊沒有一絲波瀾,輕聲與凌語珊說了句。

「習慣?你怎麼可能習慣?那面具遮住你的容顏,就像是在提醒著你當初犯過的錯。都這麼些年過去了,女皇和墨皇早已原諒了你,並派人把鑰匙送了過來,你,你不取下面具,難道你心里還有不甘,還有不服氣麼?」凌語珊說的事聲淚俱下,「我沒有。我只是習慣戴著它。」

軒轅擎躺到枕上,慢慢闔上眼,輕語了句。

「你沒有?你心里沒有不甘,沒有不服氣,那就是你還想著大姐,對不對?」凌語珊故意激將軒轅擎,她實在是不想看到自己深愛的男∣人再戴著個面具,滿心悲苦地活著。不是面具本身的問題,而是這張面具所囊括的意義,太過于沉重,壓在他的身上,遲早有一天,會把他壓垮的。

入住到這個小山村里,他就已知錯。

隨著兒子,女兒慢慢長大,他對她已經有了感情,這她不難感覺到。

或許,或許在他心底最深處還有那奇女子的存在,但于她來說,真的不重要。

愛是給予,是奉獻,是不能你付出多少,就得要求對方回報多少。他能慢慢地真心接納她,並給予她絲絲縷縷的愛戀,這已經是上天在垂憐她了。苦澀的淚水,為他心痛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別哭了。我心里有你!」

軒轅擎沒有否認他是否心里還惦記著凌無雙,但他卻說出了心里有凌語珊這句話。

生活在這山村里這麼多年,他沒說過這樣的話語,一句都未曾說過,凌語珊捂住嘴,撲到在他懷里,「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你是否知道,我都快要忘記你長什麼模樣了?孩子們打出生,就沒有看過你的樣貌,這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你明明可以讓他們看到自己的爹爹長得是什麼樣子,卻固執的非要戴著這張面具。」說著,凌語珊抬起手,輕撫著軒轅擎臉上冰冷的面具,「孩子們經常背著你,在我面前哭呢,說他們想看到爹爹的樣子,卻又怕你生氣,不敢在你面前提起!」

軒轅擎眼眶濕潤,薄唇緊抿,放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握在了一起。

要取下它麼?

呵呵,枕邊人都不記得他的樣貌了,心酸,苦楚,齊聚軒轅擎心頭。

怨怪她麼?

其實,就是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到底長得是個什麼樣子了。

從暗衛手中接到開啟面具的鑰匙時,他心里什麼想法都沒有。

不,他是有想法的。

他以為至死,臉上的面具都會伴著他,卻沒想到她還記著他。

至于他為何沒有在接到鑰匙那刻,就取下面具,他不知道原因。

孩子,兩個孩子,從小到大,他都沒怎麼疼愛過,就是這樣,孩子們也敬愛他得緊。

取下吧,將這悲苦的面具取下吧!

過去了,都過去了!

如今他們的孩子已經繼位,是的,一年多前,他去山腳的鎮子上賣做好的木活,听到路人說起,說墨皇和女皇已經傳位給了太子,他還听說,新皇雖是年紀尚輕,但能力卻是相當的不凡。

路人說的沒錯,前段時間,他又去山腳的鎮子上賣了次做好的木活,關于新皇做出的政績,聞知不少。

快十七年了,快十七年沒有見過她了。

她的樣貌可有改變過?

即便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想來她也是美的。

凌語珊頭埋在軒轅擎懷里,肩膀抖動,低聲啜泣著,他還是不願麼?不願用她手里這把鑰匙,啟開他臉上的面具麼?「不哭了,我听你的,取下面具。」軒轅擎抬起手,輕撫著凌語珊的背,「明一早,孩子們就會看到我的樣貌,也不知會不會嚇到他們?」說著,他嘴角溢出了一抹輕淺的笑意。

「真的?你真的願意取下面具?」凌語珊怕自己听錯,抬起淚眼,向軒轅擎確認道。

她的聲音有些許輕顫,听得軒轅擎心口陣陣泛酸,「嗯。」他點了點頭。

「那我,我現在就給你取下來好麼?」凌語珊把鑰匙捏在指間,語聲輕顫問軒轅擎,「好。」軒轅擎答道。

「你怎麼還哭?我這不已答應你了麼?」

軒轅擎語聲輕柔,問凌語珊。

凌語珊嘴角扯開一抹微笑,道︰「我高興,我這是高興的……」說著,她將鑰匙對準面具上的鎖孔,微一用力,面具自軒轅擎鼻尖處分裂而開,凌語珊怔怔地看著軒轅擎的面容,「是不是變得很難開了?」軒轅擎將手放到自己臉上,輕輕地撫著,「取鏡子來,我看看。若果真難看的話,明早就別嚇孩子們了!」

「阿遠,你不難看,不難看的。」凌語珊搖著頭,「阿遠一點都不難看,與先前的樣子一般無二呢!」

「是麼?」

軒轅擎在自己臉上來來回回mo了數遍,不放心的再次問凌語珊。

「嗯,我不會騙阿遠的。」說著,凌語珊下*,取了面小鏡子到過來,笑著道︰「阿遠,你看,你的樣貌沒變,你的樣貌一點都沒變。」看到鏡中的自己,軒轅擎眉頭微微皺在一起,「臉色好白,孩子們看到,肯定會嚇壞的。」

多年不見陽光,軒轅擎臉上的皮膚變得異常蒼白,病態的白,孱弱的白,看得凌語珊毫不憐惜︰「阿遠,沒事的,過個幾天,你臉上的膚色就會變好的!」軒轅擎點點頭,「孩子們在時,我還是先蒙上塊布巾得好,免得真嚇到他們。」見凌語珊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要奪眶而出,他笑了笑,接著道︰「待過個兩三天,我就把布巾摘掉。」

「阿遠不許騙人!」

凌語珊注視著軒轅擎的眼楮,生怕對方哄她。

「不騙人!」

牽起唇角,軒轅擎溫聲道。

「阿遠,你笑起來真好看。」凌語珊把鏡子放回桌上,然後上chuang躺回軒轅擎身側,喃喃道︰「我很久很久前就喜歡上你了,奈何與你有緣無分。可世事多變,我最終與你竟走到了一起,有你在身邊,我真的感覺很幸福。後來發生那麼多的事,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你活,我變活;你若是去了,我便和孩子陪你去,我知道我這樣做,有些自私,對不起我爹和我姨娘,更對不起咱們的孩子,可我真的不知道沒了你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這些話,凌語珊一次都沒對軒轅擎說起過,即便她知道軒轅擎已經慢慢地愛上了她,她也未曾與他說起過。

只因軒轅擎身上偶爾流露出的氣息,太過于淡漠,好像不是這俗世間的人似得。

她不想驚擾于他,怕一個不慎,他會舍棄她,舍棄他們的孩子遠去。

現在不同了,從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以及他眸里蘊染出的神光中,她完全感知到他心境不同了,萬事都已過去,他不會在將自己的心神,禁錮在一張面具下。

「你不必多說,這些我早已知曉。在帶你來到這山里時,我就已知曉你為了我,連命都不要!」說著,軒轅擎嘆息了聲,「有時想想,你真傻,為了我這麼個罪人,搭上自己和孩子兩條xing命,真是個傻女∣人!」

「為你傻,我願意!就算你被所有人指責,被所有人謾罵……,在我心里,你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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