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小主子不保,到時後悔可就晚了。
「記著,明一早一定要備好馬車,一定要……」听碧荷這麼一說,凌語珊慢慢放下了心,或許是因為懷孕致她易于疲累,又或是她身體本就孱弱,沒多久便闔上眼睡了過去。取過薄被給她蓋好,碧荷腳步輕淺,走出了屋。
青蓮別苑。
「 」一聲,秀竹端在手里的木盆掉落到了地上,盆中滿滿一盆水,自是無可幸免地傾倒了一地︰「咿咿呀呀……」主子她,她竟然自己走到桌邊倒茶水喝,而且,而且主子臉上的表情,不再痴傻回到了她未遭變故之前的樣子,「秀竹,秀竹,你怎麼了?是老夫人出什麼事了嗎?」慧娘聞聲,從外面跑進了柯美岑屋里。
當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驟時她也怔愣在了原地。
依照南風的吩咐,慧娘到了青蓮別苑,誰知凌無雙和軒轅墨提前回了京城,隨之又突然間動身秘密離京,前往大齊而去,于是,她便留在了別院,幫著秀竹一起照顧柯美岑。
有關柯美岑的故事,曲老隱晦地向她提過兩句。
致使她對這位真正的皇後娘娘充滿了同情。
現在,她看到了什麼?
那命運比她還悲苦的女子,好似恢復正常了,曲老近段時間的醫治,還有她在其面前說的一些話,令她雙目復明,神智變得正常了嗎?
要不然,她怎會在此刻望著門口方向,臉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尤其是她那雙好看的眼楮,里面流溢著的光暈是那麼的柔和,那麼的親切。
「夫,夫人,你,你好了?」
慧娘抑制住心底的激動,走進柯美岑試探著問了句。
每天忙完手中的活計,她都會與眼前笑得一臉柔和的女∣人談心,不管她有沒有听到,她都會耐心地對其說上好長一會話。
魯王與宮主是如何成婚,又是多麼地恩愛……,像講故事一般,她全在其耳邊敘說了遍
「嗯。」柯美岑淺笑著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秀竹︰「秀竹,這麼多年辛苦你了!」很簡單的一句話,她說的情真意切,好看的眸里霧氣氤氳,她緩緩抬起手,撫上秀竹蒼老生滿皺紋的臉︰「都是我不好,才,才連累到了你,連累到你們……」
她醒了,是的醒了。
或許說她根本就沒有痴傻過,她只不過是不想面對現實,故意讓自己陷入一個人的世界來得比較準確。
被李代桃僵,被灌藥致啞,被搶走孩兒等等,她接受不了,她一丁半點都接受不了。
妹妹,她疼愛至深的妹妹,她血濃于水的親人,他們一起拋棄了她。
恨麼?
說不恨,那是假的。
可是,恨又有什麼用?
孩子能回到她身邊嗎?
不能。
所有的一切,能回到從前,能回到她命運發生改變的那一天麼?
答案依舊是不能。
她不恨了,她只怨,只怨自己命不好。
然而,十多年後,他們為何還不放過她,放過她的孩子,要將她們母子倆置于死地?
薇兒用她的身份,與他相守在一起,這難道還不夠麼?為何還要專程到谷中說出那麼一番言語?還有母親,母
親來了,疼她,愛她的母親來谷中看她了,怎料她卻是遵照薇兒和父親的命令,來了結她的性命。
傷心,失望,痛苦種種情緒侵襲著她。
要死了麼?還沒有見到她痴傻的孩兒,就要這般無聲無息地死了麼?
好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沒想到,沒想到的是,有人救了她。
而那救她的男子和女子,正是她被搶走的孩兒。
他不傻,他和他的妻就那麼湊巧地出現在谷中救了她。
听到他們喚她母妃,她心里好激動,真的好激動。可惜的是她看不見,看不見他們的容顏。
孩子為了給她報仇,欲除去他的外祖母,除去她尚且愛在心中的母親。
她怎能讓他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能,她不能讓他做傻事。
母親再有什麼不對,也是迫于無奈,她僅是個女∣人,一個依附著男∣人存活于世的可憐女∣人。若是可以,她絕對不會親手來送自己的女兒去上路,並且說下陪自己一起離開這塵世之語。
終了,母親還是去了。
以那麼決絕的方式去了,她說她要贖罪,贖她當年犯下的過錯。
我可憐的母親,你可知道,可知道女兒不恨你,真的不恨你,你的無奈,你的痛苦,你的無助,女兒都知道,都知道的!
何必呢,你何必要選擇這條殘忍的路來了結自己?
雙兒是個好孩子,從慧娘口中,她知曉要不是雙兒,她那為了活命不得不裝傻扮痴的兒子,所遭受的厄運會更多,而且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恢復為正常人,面對薇兒,面對她那些所謂的親人,面對他自己未來的人生。
體內的毒素解了,湯藥一天天地喝著,雙眼漸漸恢復了光明,雖說看得不是特別清楚,但她總算看見了,不是麼?
至于嗓子,她知道,知道自己發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入他人之耳不怎麼好听,可她可以說話了,可以表達自己的感情了,可以親口喚一聲她的孩兒了!
有什麼比這還要幸福?
沒有,沒有了。
為了孩子,她清醒了過來,不再活在自己的世界,讓孩子為她再痛苦下去。
再有,她要回京城,回京城了結所有的事,好給自己一個答復,給自己千瘡百孔的心一個答復。
「咿咿呀呀……」
秀竹連連搖頭,眼里雖是涌出了咸澀的淚水,然而卻掩飾不住她眼底的高興。
主子真的好了,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老天有眼,終還是眷顧了主子一回,讓她重新看得見,讓她可以再次開口說話了︰」咿咿呀呀……「這是打小就跟在她身邊的丫頭,還有馨竹她們三個,她們都是打小在她身邊伺候的,女乃娘,對,還有女乃娘,那個說話溫柔,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的婦人,她們都對她很好很好,卻跟著她一起在那年遭了罪。
她們可還活著?
心底苦笑了數聲,怎麼可能呢,她們怎麼可能還活著?
為了留個丫頭照顧她,秀竹都變得這般淒慘,她們幾個知曉太多,怕是多半已經被薇兒和父親解決掉了吧!
冷,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會變得好冷,好冷。」好了,不哭了。「
抬起手,為秀竹抹去臉上的淚水,柯美岑柔聲說道。」慧娘見過夫人!「
慧娘用袖子擦拭掉眼角的淚,走至柯美岑面前,施了一禮。」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也謝謝你給我講了那麼多有關墨兒和雙兒之間的故事,真的謝謝了!「柯美岑言語中,盡是誠懇,」夫人,你不必這麼客氣的。「慧娘笑著搖了搖頭,」走,你們陪我出屋四處走走,我有多少日子沒有走在陽光下,听到鳥兒歡快的叫聲了?「柔和一笑,柯美岑看向了門外。」咿咿呀呀……「
听到秀竹咿咿呀呀發出的音節,柯美岑伸手在其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道︰」我知道你要說什
麼。你是想告訴我別再想不開心的事,以後每天都可以感受到陽光暖人,鳥兒鳴叫,是不是?「
秀竹笑著點了點頭,」過去的都過去了,再想也是徒勞。不過,有些事終要有個了結,否則,我豈不是活得太過于混沌了!「」夫人,你是打算回京城麼?「
慧娘與秀竹攙扶著柯美岑走出院門,隨口問了句。
柯美岑點頭」嗯「了聲。」明日就是魯王登基的大日子了,京城里肯定很熱鬧。「」熱鬧讓它熱鬧去,咱們呆在這里不是ting好的麼。「」你說的對,瞧我,最近性子好像變得越來越不穩妥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正打算提醒提醒你,要不然的話,你總有一天,會被曲老,亦或是被殤護法他們趕出清風樓。「
……
「咱們去那邊瞧瞧。」走至一花園假山處,听到兩個女子嘀嘀咕咕的說話聲,柯美岑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吩咐慧娘和秀竹扶著她走另一條小道,去蓮池看看。慧娘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嚴肅起來︰「夫人,王爺和王妃應該還沒有從大齊回來,怎會傳出他明日繼位的消息,你說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墨兒和雙兒都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大事。」柯美岑淺聲說了句,突然她止住腳步,看向慧娘道︰「你與我曾說過齊王和墨兒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是不是真的?」
「回夫人,慧娘是沒見過齊王長什麼樣子,但外面都是這麼傳著呢,應該不會有假。」慧娘出聲回道。
柯美岑眼神微微起了變化,垂眸喃喃道︰「我想今個就回京城,也不知方便不方便。」慧娘正欲開口回柯美岑話,這時焰從暗處躍出,站在了她們三人面前,揖手道︰「老夫人想回京城,焰自當一路護送。」
老夫人終于好了,不僅神智恢復清明,且看得見,連話都能說出口,若是主上知道了,定會高興的。
齊王,哼,想要明天順利登基,還要看他家主上願不願意呢!
剛才他可是收到了殤的飛鴿傳書,說主上攜著王妃,與曲老他們一行人在明天亮之前就會趕至京城。
到了明天,恐怕就是齊王的末日了!
「那就有勞你了。」
柯美岑溫聲說了句,然後與慧娘和秀竹道︰「回院子收拾收拾,咱們一會就出發。」
見三人身影消失,焰才騰空而起,倏地不見了蹤影。
夕陽的余暉漸漸收攏,軒轅墨一行人距離京城越來越近,根據時間估算,翌日軒轅擎的登基大典,他們定是可以趕到。
「快點,磨蹭什麼!」
殤臉色陰沉,沒好氣地推了走在她前面的女子一把,「放肆,本妃豈是你個下賤胚子可以踫觸的!」女子止住腳步,轉向殤瞪了一眼。
老天不長眼,明明就要到京城了,卻讓她陰溝里翻了船,被個不知哪里來的賤民給劫持在了手中,可憐了那幾個丫頭為了護她,全死在其利劍之下。
「你最好放規矩點,我可沒有耐性與你在這里磨牙。」
殤冷聲道。
好巧不巧,他去溪邊為主上和王妃打水飲用時,听到了一對主僕的對話。
「公主,咱們要不就在前面的城鎮上歇一晚,再趕路去京城也不遲。」
「不行,明個王爺就要登基為帝了,怎麼沒有我這個皇後在身邊。」
「可是,可是這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夜間趕路很不安全的。」
「我不管,無論如何,我都要在明個登基大典開始之前趕到皇宮,否則,王爺還不定會對我怎樣呢!」
「公主……」
「別說了,他對我好不好,你們幾個又不是不知道,就在他離開靈州那天,是怎麼對我的?他竟然要我死,恨不得立下就將我掐死,若果不是為了讓我給他在靈州打掩護,他必不會在那天放過我。如今,眼看著他明天就將順利登基為帝,一旦成功,我想,他會第一時間派人回靈州取
了我性命,免得看到我污了他的眼!」
「王爺他,他不會的。」
「他怎麼不會?他知道我心里愛著的男子另有其人,覺得我給他帶了綠帽子,覺得我下賤不堪,怎麼不會?」
……
殤不傻,又怎會听不出與婢女說話的女子是誰。
考慮到樂悠公主興許有些用處,他由暗處躍出,欲擒住樂悠公主帶到軒轅墨面前,怎料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婢女抵死護她們的主子,那就只有成為他劍下亡魂,了此一生。
「主上,我無意中發現這女∣人與她的婢女準備進京做她的皇後,想著她或許有些用處,就給你帶了過來!」
殤揖手,對軒轅墨稟道。
軒轅墨點頭」嗯「了聲,坐在樹下大石上的身子,挪了挪,好讓懷里熟睡的人兒睡得更為舒服些,這才抬頭看向殤身邊站著的樂悠公主。
那不是凌無雙身邊的四個婢女麼?她們為什麼會和暝夜在一起?還有凌無雙,她是怎麼了,怎麼會睡在暝夜懷里?
暝夜,他,他又怎會在此刻出現在去京城的官道上?
她認識他,認識那一襲墨衫,認識他用來遮顏的玉質蓮花面具。
樂悠公主心生懼怕,怯怯地與軒轅墨的視線對在了一起。
「收回你惡心的目光,別污了我家王爺和主子的眼。」清影瞪向樂悠公主,怒斥了句。
王爺?那賤丫頭叫暝夜王爺,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難道暝夜與魯王是同一個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暝夜怎麼可能是魯王,怎麼可能是他?
暝夜殺人不眨眼,手段狠辣無人能及,怎會是氣息溫潤,卓然于世的他?
她不相信,就是殺了她,她也不相信心里愛慕著的他就是暝夜。
接過殤遞過來的水囊,軒轅墨溫柔地解開人兒的昏睡穴,喂其喝了幾口,然後打橫抱著人兒站起身,對殤道︰「帶上她繼續趕路吧!」
真的是他,這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磁性溫潤,又不失霸氣。
她唇角哆嗦,想要走進他,卻被其一個冷眼嚇得止住了腳步。
「魯,魯王殿下,我是樂悠啊,你不認識我了麼?」她流著淚,抽噎著道︰「我,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就算我,就算我嫁給了齊王,我還是,還是喜歡你……」
「讓她閉上嘴。」
軒轅墨淡淡地對殤說了句,便沒再搭理樂悠公主,一個提氣,抱著懷里的人兒便沒了蹤跡。
「我呸,就你也配喜歡王爺,也配和我家主子爭,我看你還是省省心吧!」
花影走至樂悠公主面前,朝地上唾棄了一口,狠狠鄙視了她一句,「走了,和她說那麼多你都不嫌累得慌!」魅影剜了眼樂悠公主,腳尖輕點,嬌俏身形立時追上了雪影,清影二人,「告訴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的!」花影撂下話,身影倏地飄出去老遠。」殤,走了。「」嗯。「殤點頭,出手封住樂悠公主的啞穴,拎著她跟在了曲老,南風兩人身後,快速朝軒轅墨和四影消失的方向飄了過去。
夜幕緩緩落下,清涼月色傾灑一地,踏著這孤寂清冷的銀輝,靜安侯慢慢的穿過庭園,朝主院走著。
那人是愛屋及烏,才會收下雙兒做義女的麼?但,即便這樣,他也不至于將皇位都傳給雙兒吧?
這麼多年過去,他與他的皇弟都未曾忘記過青兒,想想他們,他呢?
他亦沒忘記過,可是他卻不知珍惜,在得了青兒的芳心後,卻傷了她,致其一個女子漂泊在外,終死于非命。
與他們相比,他就是個混∣蛋。
信中,雙兒大致與他說了成為大齊女皇的經過,並說待他們見面後,她會告訴他一件重要的事,讓他現在不要多想。
呵呵,女兒是他的,他能多想些什麼?
若果他心
里有一絲多想,就是對青兒人格的褻瀆。
青兒是真心喜歡他的,這一點他完全可以感知得到。
沒有寧氏,柳氏,他們一家人的日子定是過得喜樂幸福。
推開書房門,靜安侯坐在了書案後,搖曳的燭光,照的他臉有些蒼白憔悴,他想到了明天的登基大典,想到了他今天早朝上見到的那抹白影。
他感覺那佇立在朝堂上的白衣男子,不是魯王,不是即將即位的太子殿下,不是雙兒喜歡的夫君,不是軒轅墨。
但,他又說不出對方哪里不對勁。
背靠在椅上,他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他要好好想想,想想這兩天出現在朝堂上的魯王,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他。
但凡讓他相出定點可疑之處,他都不會讓明天的大典順利地舉行。
齊王,會是他麼?
會是他扮作魯王,李代桃僵麼?
夜變得更為濃稠,月亦是變得更加清冷孤寂。
整個京城都沉浸在了酣睡中。
靜寂的尤為詭異。
翌日,天色微亮,焰便護送柯美岑駕車出了魯王府。」什麼人,這一大早地就駕車到宮門口作甚?「
看守宮門的侍衛,擋住焰駕車進入宮門,就見車簾被挑起,露出了一女子的容顏。」奴才,奴才見過皇……「皇後娘娘四個字未待侍衛們說出口,焰就已經駕車從他們和一早上早朝的官員身邊駛了過去,皇後的樣貌這些守宮門的侍衛曾在其坐鳳輦出宮時見過,所以當他們看到車內女子的容顏時,立時跪在了地上。
柯美岑穿著很是平常,肩上披著一連帽斗篷,因為一頭白發太過于扎眼,她便將帽子戴在了頭上,侍衛們心下雖有疑惑,疑惑皇後娘娘為何一大早從宮外回來,但他們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卒,又怎麼有膽對此生出質疑,再繼而詢問。
慧娘和秀竹兩個,坐在柯美岑身側,垂眸一直沒有說話,馬車緩緩行進到一僻靜地停下,焰離去片刻,返回對車內稟道︰」回老夫人,皇上住在永樂宮。「」嗯。「
柯美岑應了聲,在慧娘,秀竹攙扶下下了馬車。
前往永樂宮的一路上,宮人看到柯美岑四人,與宮門口侍衛一樣,亦生出疑惑︰這一大早地,誰這麼失了規矩,在宮中隨意行走。
就在他們要出聲質問時,柯美岑輕緩抬起頭,登時嚇得他們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皇後娘娘,竟然是皇後娘娘,難道皇後娘娘的鳳體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