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立在斜陽里，發絲被風吹亂，目光淒涼地望著陸婉珍。愨鵡曉
青城劈手一把扯住陸婉珍的手臂︰「媽，你別太過分！」
「我怎麼過分了？」陸婉珍轉眸望著兒子笑，只是那笑並無溫度︰「岳長安有哪一點不好，配你姐姐有哪一點配不上？」
青城低吼︰「你敢說，你沒有一點私心？別忘了我是你兒子，我能不明白你的用心？」
陸婉珍格格地笑了︰「沒錯，岳長安是我血緣上的佷兒。那我這麼選，又有什麼錯？砝」
「對我來說，最相信的首先是兒子，其次就是佷兒。兒子當然不能跟姐姐在一起，那我理所當然將她托付給我佷兒啊！」
「這樣的安排，無論外界誰看來，都會覺得是我一番苦心。親上加親不說，更是讓青桐一步躍上枝頭，小麻雀變成彩鳳凰。」
「他們都會贊揚我這個當繼母的，就算不是親媽，可是我也為了她的前程，煞費了一番苦心吶。邐」
青城惱得攥緊母親的手臂︰「你不能這麼干！你不能用她的痛苦，來鋪墊你自己的名聲！」
陸婉珍轉眸盯了兒子一眼，伸手拂開兒子的手︰「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你還記得小時候說過的話麼？你說無論什麼時候，你總會站在媽媽身邊。從前任何敢欺負媽媽的人，你第一個不會放過。」
「你說過無論媽媽想做什麼，你都會幫媽媽。」
青城閉上眼楮，想起小時那些絕境。
他沒有爸爸，媽沒有合法的丈夫。他們母子被人唾棄，更被岳家派出的人不斷欺負。
苦日子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小小的他那時已經是個男子漢，發誓要保護媽媽。不管是誰，只要欺負媽媽的，他都要替媽媽報復回去。
直到八歲那年，媽從外面回來，抱住他便哭了。說「兒子我們終于熬出頭了，我們終于有機會回到爸爸身邊去。你不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媽媽也有家了。」
他的誓言他自己當然不會忘記，現在如果再有任何人敢欺負媽媽，他還是會第一個跳出來——只是，顧青桐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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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珍望著兒子，唏噓一笑，「青城，難道在媽媽和她之間，你竟然會選擇站在她那邊了麼？」
見兒子猶豫不答，陸婉珍淒涼一笑︰
「兒子，你傻了麼？你難道忘了，她並不是你一女乃同胞的姐姐！她是鞠卿的女兒，她是那個從小獨霸著你爸爸長達八年的女孩。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她媽媽，我們母子當年何至于會過得那麼痛苦！」
青城閉上眼楮︰「媽，別說了。這場婚姻里，畢竟你是後來者。」
「不是的！」陸婉珍怒吼︰「你爸爸跟鞠卿之間早沒有了愛情，可是鞠卿卻死霸著這個名分不肯讓出來，她就是不肯讓我進門！」
「兒子，你爸爸的性格你該明白，他如果不是早已不愛鞠卿了，他是不會跟我在一起的。你爸爸是潔身自愛的好男人，都是鞠卿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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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說什麼？
她說什麼是爸爸不愛媽媽了，是媽媽死扒著不肯下堂而去？
青桐愣怔盯著陸婉珍。
漸漸地，再听不清她嘴里說出的話，只能看見她的紅唇一張一合。
她撒謊。
一定是陸婉珍在撒謊！
她之所以能夠後來接受陸婉珍母子的到來，之所以後來能夠原諒爸爸，她的心理底線都是這一條︰她相信爸就算有了陸婉珍和青城，可也許只是一念之差，而爸心里是從始至終都愛著媽媽的。
可是陸婉珍怎麼可以在這里這樣胡說，陸婉珍憑什麼這麼輕易張口閉口就辱罵她的母親鞠卿！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媽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女子，她絕不許陸婉珍這樣褻瀆！
青桐斂起所有的哀戚和失望，跨前一步，一把攥住陸婉珍的手臂，指頭用力︰「陸婉珍，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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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珍不敢置信地瞪向青桐︰「你，敢這麼對我說話？」
青桐迎著她的眼楮︰「我現在不是為了我，我是代表我媽，代表我爸！」
「我媽是我爸的元配妻子，況且已經人在天上，絕不容你這麼胡說八道！」
「我爸現在臥病在床，我作為顧家長女，也要代替我爸節制你的言行，不許你在這巷子口就信口雌黃！」
「你不要臉，顧家的聲譽卻還是要保全的！陸婉珍，請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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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鏗鏘置地，就算陸婉珍都沒法反應過來。愣在當場，只知道死死瞪著青桐。
青桐黯然，低聲囑咐青城︰「帶媽媽回家吧。」
青城輕聲嘆息，居高臨下望向青桐面上的疼痛，只能伸手架住母親，「走吧，別在這兒丟人了。」
陸婉珍被青城塞進車里，陸婉珍才反過味兒來，大聲叫︰「青城，你怎麼這麼說媽媽？我怎麼丟人了，我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
「反倒是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之前站在巷子口那是在干什麼呢！你們倆是姐弟，青城啊，你給我記清楚，你們倆是姐弟啊！」
陸婉珍惱怒之下吼出這句話來，心里的擔心就一股腦都流淌出來，她伸手捂住眼楮︰「青城你知道不知道，你真是嚇死媽媽了。看見你總是那麼對著那個小蹄子，我總希望是自己看錯了——那不是一個弟弟看著姐姐的眼神兒。」
「青城啊，你青春期，媽都理解，可是她畢竟是你姐姐啊，你可不能胡亂移情。不如你交個女朋友吧，媽寧肯讓你早戀，只要不是那小蹄子就行，媽看著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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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的心，被母親的哭聲攪亂。
他小心地開車，從更寬闊的後街繞到家里後門的車庫去。
「媽，你別胡思亂想。唉，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數。」
陸婉珍哭著靠在車窗上︰「……她越是長大，長得就越像鞠卿。有時候我冷不丁看她一眼，就只覺是鞠卿又回來了。我實在是太討厭鞠卿，也太討厭她了。兒子你要永遠跟媽媽站在一條線上，決不準為了她而違抗媽媽，你听見沒有！」
「媽這一輩子，沒有爹疼，沒有老公愛，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如果你再讓媽傷心，那你媽我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陸婉珍的哭聲，讓青城心亂如麻。
不管這個女人居心怎樣，她總歸是他親媽。在最艱難的那段歲月里，他們倆相依為命。遇到欺負他們的人，她總是將她護在懷里，用她自己的身子幫他抵御來自外界的惡毒。
青城輕嘆一聲，騰出一只手來握住母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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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青桐沒下來吃。周媽上去問了幾次，青桐都只說沒有胃口。
青桐很少會這樣當著陸婉珍的面耍脾氣，可是今天既然這樣做了，就知道是她真的生氣了。
青城擔心地望了又望樓梯，可是也只能按捺下來，陪著母親吃完了這頓飯。
淺睡了一覺，又吃過了晚飯，陸婉珍的氣色好了許多。喝完了周媽煲的蓮子湯，都能語氣輕松地跟兒子再嘮家常了。
「我听周媽說，今天咱們家來了位貴客？」陸婉珍唇角微微含笑。
青城便一皺眉︰「不算什麼貴客。我同學，不過不是為了我來的，是顧青桐帶進來的。」
陸婉珍卻不太在乎青城的解釋，只追問︰「听說，是鄭副市長的千金？」
顧家也有自己的生意，鄭副市長又是主管經濟的，于是陸婉珍不可能不認識。
青城皺眉︰「是。她叫鄭詩琦。」
陸婉珍便笑了，促狹地拍拍兒子的手︰「我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女孩子追逐的對象，從你幼兒園開始，我就沒少了在你書包和衣服口袋里掏出小女生送的禮物。不過我兒子呢，一向不把她們放在眼里。」
「我兒子眼界高，我這個當媽的自然最清楚。家里從來都沒來過你的女朋友，這回終于來了一個，就是鄭副市長的千金……我兒子果然了不得呢。」
青城啪地放下碗筷︰「媽，你別胡思亂想。」
「媽沒胡思亂想，」陸婉珍滿足地嘆息著拍了拍兒子的手背︰「媽只是樂見其成。」